在中國，動物園成了「屍體陳列館」

今年3月1日起，瑞士開始正式禁止「用沸水煮龍蝦」，理由是龍蝦和其他甲殼類動物一樣，擁有豐富的神經系統，直接水煮會讓它們承受巨大的痛苦。因此，煮之前，必須電擊或拍暈龍蝦，使其「安樂死」。

消息一出，坊間嘩然。有網友表示，「替龍蝦開心」；亦有人認為，這壓根是「聖母」情結作祟。而在動物保護人士看來，這是一項關乎動物福利的重要政策。

什麼是動物福利？在我國的動物園中，動物究竟能夠享受到哪些福利？什麼才是「真正好」的動物園？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為此走訪了南京、北京的兩家動物園，並採訪了多位動物保護人士。

「鼻子」，管理員尹韜手執竹竿，站在鐵籠外，輕輕敲擊著鐵籠前側，口中念念有詞。

位於南京城北的紅山森林動物園，乍暖還寒，萬物復甦。

鐵籠內，約兩米高的亞洲象路麥拖著敦厚的身子，慢悠悠地朝著竹竿走過來。碰到竹竿後，它探出鼻子，把頭扭向一旁的管理員郭瑞，後者拎著一桶切好的蘋果塊。站在另一側的尹韜按響手中的響片，「滴答」一聲，郭瑞適時地將蘋果塞給路麥。

接下來的一幕顯得格外「愜意」——路麥一邊甩著長鼻子接住飼養員遞來的蘋果塊，一邊把腳翹起來，搭在籠舍鐵柵欄的橫杠上。飼養員蔣科明圍著路麥的大腿，仔細沖洗它的左前腳。隨後，他拿起把一兩斤重的銼刀，雙手分別抓住銼刀的兩頭，用力對著路麥突出的趾甲銼來銼去。

不一會兒，地上便鋪上了一層白色的碎屑，新奇的場景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圍觀。

初步磨完路麥的趾甲後，郭瑞拿起刮刀颳去它趾甲中的壞死部分。（黃佳慧 攝）

「大象是大型食草動物，一旦它的腳出現問題，導致其不能站立，自身的重量會壓迫脆弱的內臟器官，這樣一來，死亡的日子就不遠了。」飼養員郭瑞對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介紹，在野外，大象每天需要行走幾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去尋找食物和水源，趾甲會自然被磨掉。而身處圈養環境，會導致大象活動量不足。趾甲一旦過長得不到及時修剪，很容易患上各種足部疾病、甚至危及生命。

換句話說，人修趾甲是為了清潔衛生，大象修趾甲卻是為了「保命」。

路麥很幸運，它是全國最早開始享受剪趾甲這項服務的野生亞洲象。「我們國內大概有幾十家動物園飼養著上百頭大象，但是能夠給大象剪趾甲的動物園還非常少。更糟糕的是，在過去的兩年之內，國內動物園從非洲買進來了超過一百頭幼年的非洲象。」2017年10月的一次主題演講中，動物園設計師張恩權對這些被圈養的大象的生存狀況充滿了擔憂，「在未來的五到十年，這些非洲象會長得非常大。作為一種長壽的動物，如果它在這麼長的生命周期裡面不能得到一個好的照顧的話，它也可能是忍受痛苦最長的一種動物。這是有可能演變成『動物福利』危機的一件事。」

給大象修趾甲需要至少3位飼養員的相互配合，一位餵食，一位按響響片，一位修剪。他們也需要相互替換，以免體力透支。（黃佳慧 攝）

什麼是「動物福利」

「動物也有福利？」在大多數人聽來，這是個陌生的概念。

實際上，動物福利的歷史可以追溯至19 世紀的英國。1822年，英國國會議員Richard Martin 在議會倡議設立草案，認為基於人類的慈善仁慈之心，應當禁止虐待馬牛羊。他參與創建了英國反虐待動物協會，這個協會不久被英國王室所認可，被授予「皇家」稱號。

到了 20 世紀，現代動物福利者遍布西方各地，動物福利的理念廣為傳播，許多國家對動物福利進行了立法。簡言之，動物福利就是保障動物免遭不必要的折磨和虐待，盡量減少動物的痛苦。

1965年，英國政府為回應動物福利主義者的要求，委任一個委員會對動物福利進行調查。該委員會認為動物都有渴求「轉身、弄乾身體、起立、躺下和伸展四肢」的自由，其後更確立動物福利的「五大自由」：免於飢餓和乾渴的自由；免於不適的自由；免於痛苦、傷害和疾病的自由；表達自然行為的自由；免於恐懼和窘迫的自由」。如今，這五大自由成為動物福利主義者普遍認同的「國際標準」。

而在中國，這一「國際標準」長期以來處於缺位狀態。

2010年，某地野生森林動物園被曝以缺乏資金為由削減食物和醫療，3個月內活活餓死11隻東北虎，虎骨被拿來泡酒請客送禮。2017年12月，拯救表演動物項目負責人胡春梅在廣西南寧動物園看到，一隻中華白海豚過著水深火熱的「演藝生涯」。即便貴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它也難逃「被表演」的噩運。

「這是我們在這麼多的調查中，發現的唯一一個把中華白海豚用做表演的場館。」胡春梅對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透露，這隻中華白海豚的吻部上頜斷裂，但還是用來做雜耍表演。表演項目有十多項，包括跳躍，高空騰躍，跳環、吻部轉呼啦圈等完全非自然行為。「一天內99%的時間，它都蝸居在一個約5米寬的小水池中，無法自由活動，沒有同類交流，健康堪憂，它的斷嘴就說明它早已被逼瘋。」

事實上，早在2010年，國家林業局和住建部就曾先後發文，要求禁止動物表演和野生動物與觀眾零距離接觸活動。2013年年中發布的《全國動物園發展綱要》中，也明確指出要「杜絕各類動物表演」。

在西寧野生動物園副園長齊新章看來，馬戲之所以屢禁不止，和國內動物園複雜的管理體制有關。「動物園上級管理部門各不相同，有的屬於林業部門主管，有的屬於園林部門主管，還有城管部門、旅遊部門等。而行政主管權都是在當地政府手裡面，住建部、國家林業局並不是對動物園管理力度最大的行政主管部門，往往屬於業務管理部門。他們發的這種文件又不具備法律的強制性，也就是說，就算動物園沒有遵照這些規定，上面也無法採取比較嚴厲的懲戒措施。」

2013年7月2日，南京颳起7級大風，紅山森林動物園裡的長頸鹿不再站直了伸長脖子，而是彎腰低頭，好像怕被風吹倒。（CFP 圖）

改進大象館花了200多萬

相比之下，被圈養在動物園且並未走上「演藝道路」的動物，似乎算是「幸運兒」。

但齊新章並不這麼認為……

責任編輯：王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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