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仍舊讓人覺得生而為女是一件艱難的事
Nachdi Phira
Secret Superstar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Meghna Mish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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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我們的三八節禮物,一面LED化妝鏡,可以了。比原來送過的小米手環還「不正確」。
過去的一年,讓我們聽到了更多女性的聲音和故事,可惜而可怕的是,幾乎都是不幸的陳述和悲鳴。2017《時代》周刊年度人物當選人「打破沉默者」,五位女性置身封面,猶如凝重的倫勃朗式油畫。2017韋氏詞典評選的年度辭彙是「女權主義」。這兩個評選,為2017划上了總結式的句號,卻在無數女性心中留下驚嘆和省略號。
許知遠採訪俞飛鴻的第九期十三邀引發了一次口水戰,大學時代為其精準的文筆和深刻的精神打動,而屏幕上的明顯帶著自戀和猥瑣的氣質,在面對俞飛鴻的這一期當中很多時刻可以說是相當油膩反胃了。變著法的問俞飛鴻:「你難道沒有依靠男人嗎?」「男人幫你擴展過邊界嗎?」又在節目中邀請女神看自己參演過的《喜福會》,選擇了男人主宰視角下頗具隱喻的「開瓜」片段,津津有味而又控制不住地一笑,而俞飛鴻卻是淡定處之,有一種大丈夫的氣概(我這種類比似乎也不女權了……)。
還有「一件小事」是新春在一處別墅的聚會上,道明叔談鋼琴,一位專業的歌唱家則演唱《絨花》,一曲唱罷,馮導捏起《芳華》女主角的手讓她給伴舞。旁邊或腆著肚子或穿著艷色襯衫的富翁們起鬨應和,彈鋼琴的道明叔頗有芳華電影一開始劉峰的氣質,說別為難人家小姑娘,再說人穿著高跟鞋呢。又在起鬨下,不禁高聲了一句「你是沒看過跳舞嗎」?
道明叔的貼心在中國語境下顯得分外清流,一種精神上的高潔。也許馮導只為提攜後輩,也許苗苗也想要一展舞姿,但是在這種圍觀、起鬨視角下,一堆腦大肚大的富豪圍觀一個年輕女孩的跳舞,不禁還是讓人不適。
這兩個例子給人的觀感即是:女人是供男權觀賞的對象、女人的成就往往要依靠男性的成功者,這樣的假設仍舊甚囂塵上。
2017是女性權利的全線崩塌:
安全:地鐵口拐賣/利用好心拐賣真實案例文章刷屏、當街搶孩子、章瑩穎案etc;
性侵:韋恩斯坦性侵醜聞、南京高鐵站猥褻養女事件、北航博士生被導師性侵、鬧伴娘、公公強吻新娘etc;
角色:女德班、俞飛鴻、讓苗苗跳舞etc;
婚育:孕婦跳樓、催婚etc;
夢想:浙大社會學系教授馮鋼說女性不適合讀博etc
一樁樁新聞的爆出,我的實際應激反應是,女人活著太不容易,太多道不出的心酸委屈不公;以及不然還是不要女兒了,她能在父母手掌間平安度過少女時代,總有一天也要面對生育之痛,還有可能碰到理直氣壯重男輕女的家庭,也可能在甩手的丈夫面前要承擔職場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可能在孩子照顧不過來的時候職業生涯被犧牲的是她最後還被嫌棄……
與事實令人喪氣甚至絕望的敘事不同,今年的電影倒是讓女性形象非常strong,甚至顯得mighty,這大概是現實生活的一個反面投射吧。
且不說外界的大環境要給女性怎樣的支持,且從自身和家庭的小環境做起,女性「自救」的方法,就是做自己的「神秘巨星」、立起自己的「廣告牌」。
信念上:被命運安排vs主宰人生
《神秘巨星》的劇情很簡單,具有極高歌唱天賦的女孩尹希婭因為父親的專斷壓制,而她的母親忍受著家暴還從丈夫那裡偷錢或是賣掉自己的項鏈,給尹希婭買了吉他,後來又買了電腦。正是這部電腦,讓生活在印度小鎮的平凡女孩有機會成為巨星。蒙面視頻的大火讓她成為神秘巨星,並得到阿米爾汗扮演的著名音樂人的賞識,為其錄製主題曲,而這一舉動更是將她推上了全國頒獎禮的舞台 。而頒獎禮前夕,一家人將被工作調動的父親帶到利雅得,而尹希婭也將被迫嫁人……
影片開始不久,在利雅得出差的父親回到家,進門就呵斥在門口守著等著他回來想想他請求讓自己參加音樂比賽的尹希婭,很快夢想就粉碎了——因為母親準備的飯里沒有放鹽,被打翻一地。瑟瑟發抖的尹希婭跪下用音樂比賽的傳單擦拭地板,不敢吭聲。
後來母親因為賣項鏈被發現而被丈夫當著兩個孩子的面打得鼻青臉腫,即使一直處在這樣地獄般的生活中,在尹希婭在律師的幫助下拿到離婚協議文件勸媽媽離婚的時候,她說的還是「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接受」。
「我的父親沒有問過我就把我嫁給了你的父親,現在我的女兒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就要我和我的丈夫離婚!我的人生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
「尹希婭,我已經在現實生活中給你最大的自由了,你可以對我提要求,但是對生活不能。有些人生是註定的,這就是我的命。」
印度宗教,信命。印度的種姓等級那麼根深蒂固,這是命。女人也很容易信命,而放棄爭取和反抗,選擇忍氣吞聲、忍辱負重,覺得自己的一生就註定這樣了。無論你認為這是守舊的老思想,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樣的思想就是實實在在存在著。
這段激烈的爭吵讓我怔怔地意識到,有時候不是女性沒有去努力或是不夠有天賦,恰恰是被一種先天式的宿命觀束縛著,用聽命來說可能不恰切,就是服從一種秩序安排。即使出演了那麼多巾幗英雄或是獨立女性的劉濤在生活中替丈夫還債、成為真正的頂樑柱,在面向大眾的娛樂節目中,她還是要扮演那個老闆/富豪身旁的小女人「濤」。做自己的神秘巨星,我覺得最重要和第一步根本的就是要有信念,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人生,而不是被命運主宰。
曾在聯合國做過精彩絕倫演講的赫敏艾瑪沃特森,最近出演的角色是《美女與野獸》中的貝兒公主,她在訪談中談到自己對貝兒的獨鍾,「她是位真正的迪士尼公主,她不是一個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公主。」現在想想,從小時候起,童話故事就在給小女孩洗腦,塑造這種宿命觀:女性的命運是要等待男性解救、安排的。不論是白雪公主還是睡美人,是灰姑娘還是美人魚,她們無一能掌控自己的命運!而要靠一個吻、等一個「王子」。
女性意識的覺醒是一個過程,用《婦女參政論者》中的一句話說,這種覺醒其實就是「也許我們可以以另一種方式生活」。
有一個淚點迸發的鏡頭是尹希婭登台領獎時慢鏡頭摘掉蒙面面紗,這一極具隱喻的鏡頭,是她自己對命運的吶喊。這和在機場母親娜吉瑪在最後關頭對丈夫堅決說不,是一樣的信念的篤定。
如影片中提到的,尹希婭這個名字是古語,隱含的喻義即是「女人」。
經濟上:依靠vs獨立
由信念到行動,有信念後行動必須跟上,因為只有實際的行動才能支持信念。
《神秘巨星》中,母親一次次不敢離開家暴的父親到底是為什麼,其實說到底大概是那一句「離了你爸我們吃什麼?」
沒有經濟的獨立,就必然要承受權力上的附庸關係,這不僅存在於男女之間,也存在於父母子女之間。
如果說男女不平等某種程度上源於生理的不同,而這種不同在農耕時期尤為明顯,所以男主外女主內,男耕女織,那從工業革命到如今服務業的崛起就是為女性經濟獨立創造了足夠的土壤。工業革命帶給女性的變化,用恩格斯的話說:「工業革命讓女性從家門走進了社會,對女性而言,這一改變意味著解放。」為什麼是解放?因為有工作,有收入,不用再甘為沒有姓氏的附庸了啊!
周末看了也是奧斯卡的熱門影片《伯德小姐》,日常的意識流式的敘事,頗喜歡。裡面難忘的點很多,其中一點就是女主獨立到有點倔強的精神,有堅定的夢想,以致於給自己改名叫「lady bird」。從加州名不見經傳的城市到紐約,這個夢想有五光十色的感人,但是更難忘的是她完全靠自己實現。在無私善良的爸爸問她申請需不需要經濟支援的時候,她說自己打工夠了;在被問到去大都市怎樣生活時,她說有獎學金;甚至在被退學邊緣和母親大吵的時候,說讓母親寫一個數字,要還她的撫養費。
如果說我喜歡她的夢想,那我愛她的獨立。
這部青春成長片讓我想到另一部大學時候看的印象頗深的電影《成長教育》,16歲的女學生愛上大叔的陳詞濫調,這位成熟男子在物質和精神上對她無微不至。而後發現他的已婚身份,最後的女主重回校園,並且考取了牛津。
華服佳肴,藝術的生活,珍妮付出的是什麼呢?也就是年輕身體的你情我願?還有尊嚴。被操控、被玩弄。不知珍妮在用從巴黎買回來的香奈爾香水時,是否想起了香奈爾女士對女性獨立的作用……
與珍妮依附不用辛苦卻享受華麗生活相對的是她的老師,當畢業於劍橋的老師勸說珍妮不要放棄學業的時候,珍妮反駁:您聰明、漂亮,不也是平庸地生活嗎?
平庸地生活,但是每一分都是自己賺來、自己把控;不用討好誰,不用膽戰心驚害怕失寵。
從別人那裡得來,抱歉那是需要交換的。從別人那裡得到,你總是被控制的被動一方。你從別人手裡拿來的時候,抱歉,你在伸手接過的一刻親手鑄成了一種權力關係。除了作為一個未成年子女從父母那裡得來,大概沒有什麼方式的得到是不用交換、「回報」的吧。
導演的那句「如果年輕的時候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那你就好好讀書」,很明顯像經歷過的人一個蓋棺定論的評斷。
娜拉的出走令人振奮,但是這也是一個「從此公主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沒有後來的故事。這「後來」讓魯迅先生說了——「但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當時不理解,覺得太掃興,但現在想想,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不就是如此嗎?悲涼也好、悲慟也罷,這不就是事實最可能發生的?
避免娜拉式的命運,一定要把守住經濟獨立的能力,要去成為張幼儀,成為金斯伯格大法官。
說到這,突然想到樹立一個正面獨立的role model對於女孩很重要。少看點傻白甜、瑪麗蘇的劇,多看一點傳記,未嘗不能多明白一點生活的真相。
Ladybird,寓意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生活。
「反抗女人」最好命?
《神秘巨星》中有一幕讓人印象深刻,特別解氣。飛機上尹希婭為了自己的權利讓一個男人讓位「每次都有人搶我訂的靠窗的座位」,一直忍氣吞聲地母親,看到那個男人竟然真的不情願地離開了,臉上開出了讚歎的笑容。
如果說反抗女人,那《三塊廣告牌》的母親應該是最徹徹底底到歇斯底里的。她有理有據地不顧找她說情的將死的警察局長、甚至用大膽地類比激走神父。最難忘的一個鏡頭,是她發現自己傾家蕩產租下的廣告牌被人縱火燒掉,她拿著滅火器不顧一切爬上廣告牌去滅火的時候,是她跑不動眼睜睜看著第三塊廣告牌被燒掉的跪下的背影。
這樣反抗的女人受到很多脅迫,但是她最終收穫的是「對手」的祝福,局長臨終前寫的信中說,「你贏了」,並幫她付了下一個的廣告牌租金。
爭取權利和公正的歷史,都是反抗的歷史;讓既得利益者開明地將自己的權力予以分享,是不大可能的,那只有反抗、去自己爭取。婦女選舉權,最早由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於1792年在她的《女權辯護》一書中提出。然而分別在1920和1928年被認為最先進的美國和英國才通過婦女的選舉投票權。即使英國有過那麼多著名的女王,到了二十世紀女性才有真正說話的權利。
穿褲子,對於女人來說也曾是「另一種生活方式」。瑪麗·沃克的名字值得記住,這位獲得醫學學位、參加了南北戰爭的女軍醫讓國會批准了其可以在工作時穿著褲子。當時因為女性穿著束腰和裙撐骨盆變形死於難產的情況不少,為所有女性擁有穿褲子的權利這一吶喊,喚醒了更多女性的加入反抗。是的,曾經女人穿褲子就是一種反抗,可笑嗎?也不可笑,就像現在正式場合,對女生著裝的期待仍然是禮服裙。
蕭紅的《呼蘭河傳》中曾寫到:「塑泥像的人是男人,他把女人塑得很溫順,似乎對女人很尊敬。他把男人塑得很兇猛,似乎男性很不好……那就是讓你一見生畏,不但磕頭,而且要心服。至於塑像的人塑起女子來為什麼要那麼溫順,那就告訴人,溫順的就是老實的,老實就是好欺負的,告訴人快來欺負她們吧!
溫柔是被冠以的女性特徵,誰說女性必須是溫柔的?她可以是酷酷的,可以是有野心的。相比之前喜歡溫柔的女性氣質,現在更喜歡「有稜角」的女性。這稜角就是會說「不」。想想一直以來就喜歡簡·愛、傲慢與偏見里的伊麗莎白,林黛玉。應該就是欣賞他們的反抗精神。她們有主見、有經濟來源自食其力(當然林沒有)。權力經綸中的底層,發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反調。
《養育女孩》這本書中說的,「女孩有了自信和對自身能力的意識,她們將能夠對毒品說『不』,對錯誤的人們說『不』,對沒有準備的性行為說『不』。而同樣重要的是,她們能夠對生活中她們想要的東西說『是』。」
反抗,本質是一種自主的控制。
剛看完十三邀採訪哲學家陳嘉映這一期,特別實在,就是他說的哲學就是求真吧。他最後說,「良好的實踐是目的本身,你這一輩子過好了,你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想,這句話也特別適合女權這句口號吧。
李誕說,不要叫女人怎麼怎麼,會顯得油膩,「我都叫女孩」。
女孩總會成為女人,希望這世上所有的「女」都能成為「人」,這也就是所謂的女權本質是人權吧。到女孩漸漸成為女人之後,似乎外界的目光更多聚焦在女而不是人上——希望評判能集中在這個人的能力上,而不是女這個性別。
愛自己、成為自己、成就自己。真正成「人」。
女人、女孩、女神、女王……叫什麼who cares,當你是一個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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