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塔·葛薇:我的母親,我的城市
我認識的第一個紐約人是我的母親,克里斯·葛薇(Chris Gerwig)。我在薩卡拉門托(Sacramento)長大,這是我知道的她唯一一個稱之為家的地方。事實上,她小時候曾經在布魯克林住過一小段時間,但並非這個讓她成為一個紐約人。她擁有紐約都市女郎的典型精神,自信、聰明、堅強並且幽默。她一直都是一位學校看見她來電就有點緊張的母親,因為她總是會施加壓力直到得到她想要的。由於她的堅決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同時選擇合唱團和西班牙語的小孩。她是我遇到過的幾乎所有人當中最具活力的人。
當時我還太小,不太記得第一次從薩卡拉門托到紐約的情形。我父親是來出差。他們還有我當時二歲的一些照片:在中央公園裡搖晃著走路、坐在英雄阿拉斯加雪橇犬巴爾托(Balto)的雕像上、和「愛麗絲夢遊仙境」的角色一起「喝茶」。在這些照片里,我母親坐在我身邊,就像我現在做的一樣,帶著她的大(微閉著)笑臉和瘦長的手臂,希望能夠步行到無力繼續為止。
5歲那年,我再次來到了紐約。我們住在一個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書的朋友家裡。那是夏天,但天空有些許灰暗。作為一個加利福尼亞人,我從未見過灰色的夏天。那是20世紀80年代後期,紐約還有些邋遢和危險的地區。當時流傳一個教授夫人如何在自己公寓走廊里遭遇正在進行毒品交易的毒販而後聰明脫身的故事。我對毒品和搶劫之類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我記得這種類似於興奮感的焦慮。紐約是遠離薩卡拉門托這個自行車小鎮的世界,感覺完全不在同一個國家。但不知何故,它還是讓人賓至如歸。
薩卡拉門托是一個隨時看到地平線的地方,它平坦、美麗、一望無垠。但我也喜歡紐約的密集,雨天的時候感覺是建築物在下雨,而非天空。當我的母親在城市中快步穿梭的時候,她緊握著我的手。她是這裡的一份子,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快。她享受酣暢淋漓的出汗,我也是。葛薇家的女人屬於紐約!
在鋼筋水泥中唯一脫穎而出的就是不同條紋的霓虹燈廣告,音樂劇、酒和女人。(我剛學會認字,「裸體女郎」這個詞對我來說很是新鮮。)當我們排隊購買百老匯演出的門票時,母親和同在排隊的人打成了一片,她能在任何地方交上朋友(不管是商場、圖書館,還是政府辦公部門)。他們對我這個棕發小女孩來看這些演出很感興趣。我看了傑里·奧爾巴赫(Jerry Orbach)的《第42大道》(42nd Street)、泰恩·黛莉(Tyne Daly)的《吉普賽人》(Gypsy),和有貓的《貓》(Cat)。晚上回到公寓里,人們開始演奏音樂:我父親吹喇叭,他朋友彈鋼琴,他朋友的妻子吹大號;有人教我怎麼玩勺子;我母親會在一邊擊掌配合。她總是說:「你父親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儘管她的天賦不太外顯,但絕對旗鼓相當。
在紐約當然也有孩子,但他們似乎都被困在遊樂場了。「這是擁有家庭最好的地方」,這句話經常被用來形容薩卡拉門托的真實寫照。要成為薩卡拉門托的孩子,那就需要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方。幾乎所有人都有自家的後花園,還有人擁有泳池,甚至有自己的森林健身房。你可以選擇邀請哪些孩子一起滑梯、游泳和揮杆打球。我母親不太信任這種私有的遊戲陣地,她想到更多的是遊樂場的好處:結識新朋友,和那些不是家人的人舒適相處。在薩卡拉門托,她經常和我一起步行去麥金利公園(McKinley Park)。它在幾英里外,那裡有有最好的遊樂場。在我四歲的時候我就和她一起步行去了。
之後我把這事告訴了一個男朋友,他不相信,「這只是你父母講的故事」。他覺得太誇張了。但我確信這是真實的。我母親讓我成為一個步行者,始終保持移動。4歲的時候走兩英里去遊樂園那是真的。 母親並不是我的玩伴,但她帶我開拓視野並教我克服恐懼。在紐約,沒有人包括那些富人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遊戲天堂,只有分享。城市裡的孩子善於玩在一起。人人都是陌生人,每個人都屬於這裡。她幫我準備好了。
但紐約最終還是屬於一個成年人的城市,而我當時只是一個過客。那時我總是會錯過就寢時間,所有舊規則似乎也不再有效。有一次我和母親搭乘計程車(一定是什麼事情我們要遲到了,要不我母親絕對不會「打的」),我和她說第二天我想要穿那件搖滾樂隊服裝,那是一件領子上有很多吉他圖案的粉紅色裙子。計程車司機也在聽,他還從後視鏡上和我視線交匯。他朝我眨了眨眼,用濃重的紐約口音說「我會等你的,小美人。」現在回想起來我也許會有點毛骨悚然,也許我母親也會,但當時我們只是激動不已。紐約是一個適合成人的地方,我必須找到如何歸來。
回到薩卡拉門托後,母親帶我去了塔唱片公司訂購了我之前看過的音樂劇劇場版的雙重錄音磁帶。她找了城裡最好的踢踏舞老師來支持我的新愛。當我告訴她我喜歡上了草裙舞,她又找到了薩卡拉門托唯一的波利尼西亞舞蹈團並幫我報了名。我們雖然離開了紐約,但她盡其所能帶給我那個城市的繁華和熱鬧。
當我19歲最終回到紐約進入伯納德學院時,我感覺「哦,太好了,新生活開始了」,似乎過去的一切並不是真正的生活。無視明確的警告,我爬上宿舍的房頂俯視這個城市。這是我的城市,或者我想要它成為。但我根本不知道哪些路是出城,哪些是去市中心。這個我期盼能成為其中一部分的城市對我來說仍舊還是個謎。
所以我做了當時唯一有意義的事情,那就是鑽進地鐵,伴隨漫無方向的駛離,用故意為之的迷路來探究這個城市。我花了數小時在沒有地圖幫助下嘗試找到回家的路。當我走在街上困惑於西四街為何和西十二街相鄰時,我意識到自己正在獨自完成數年前母親陪我一起做的事情。步行,步行,步行,用腳來丈量這個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她是我相信這是向這個城市正確介紹我自己的原因。這個城市感覺像是我的母親。正因為如此,紐約市讓我賓至如歸。
|翻譯:Lucas (紐約) @迷影翻譯
版權合作??The New York Times
美國電影導演、編劇和演員,自編自導的《伯徳小姐》(Lady Bird)入圍了第90屆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影片等五項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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