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的一首詞,風調閑雅,氣象華貴,為宋初詞壇的代表作!
《清平樂》是一首景緻的寫景抒情小詞,較好地體現了晏殊詞雍容華貴、風調清雅的特點。晏殊十四歲即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官至宰相,因其身處年代可謂國富民安,人稱「太平宰相」。他的詞被評為「傳花間之餘韻,開宋詞之先聲」,雖有花間的影響,卻能自成一體。詞風溫潤秀潔,和婉明麗,詞中蘊含哲理,有《珠玉詞》一百三十餘首傳世。
《清平樂·金風細細》
宋代:晏殊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這首詞以寫景為主,兼帶敘事。可以看到,詞人在色彩運用上堪比一流畫家。詞中畫面感極強,呈現了「金」「綠」「紫」「朱」等幾種顏色,勾勒出初秋時節色彩斑斕的景象,猶如一幅西洋油畫。通過對景物的描寫,情感的表達溢於言語之外又暗含其中。詞人在酒醉後酣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全篇寫爛漫的秋日,僅僅最後一個「寒」字點出了秋至的微涼感受,動人心魄。
上片寫睡前所感。「金風細細」一句開頭,點明了秋日這個特定的時節,猶如一縷細細秋風吹過,帶領讀者進入了一個精緻而唯美的世界。古人認為西方屬金,故稱秋風為「金風」。梧桐一葉一葉墜落,營造一種安靜的氛圍。在古代詩詞中,往往秋風起即是離殤,梧桐雨更是傷感的標誌,如李煜的《相見歡》就有「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無限凄涼。此詞首兩句雖然是寫秋風和梧桐,但蕭瑟之感卻是一點都沒有,反而有種豁然明亮之感。綠酒,一般指新酒,酒精度高。酒量不大的詞人在酒宴上嘗了新釀好的酒,不勝酒力,面紅耳赤,一人獨自沉沉地睡去,何其舒適、放鬆。
下片寫醒後所思。醒來已經是秋日黃昏。看著窗外,紫薇和朱瑾還在秋風中顫抖著殘損的身軀。柔和的斜陽幽幽地照著欄杆,一節一節地向上攀升,時光就在眼前如此清晰地流逝。成雙的燕子又歸來了,詞人卻獨倚窗邊,孤獨悲涼之感油然而生。「雙燕」這個意象歷來被賦予了諸多人格化的意義,燕子的遷徙往往就預告著季節的變化,成雙的燕子歸去,一方面提醒詞人時光的流逝,一方面也勾起詞人「獨自一人」的傷感。然而詞人並沒有對這種傷感作過多的渲染,詞的末句含蓄克制地提及一絲寒意。詞人選取「銀屏」作為感知對象,看似等閑之物卻是用得恰到好處。
這首詞表現的是詞人的「閑情」,對人生的體悟。可以想像,詞人在作詞時處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欲將胸中愁悶揮灑出來,是無名愁,是瞬息愁,是酒醉愁,是憂生愁。人生在四季的更替中不斷輪迴,閑暇之際,這種傷春悲秋、惜時惜年華的莫名的、抽象的人類的普遍感情便向人類襲來。就像流行病一樣,一到這個季節,人心就會有所觸動。而敏感的詞人將此種情感捕捉到了,並加以提升,流傳至今,而且更在極幽微的情思的敘寫中,流露出深摯高遠的一份追尋嚮往的心意。這種情意,雖然表面看來也許只不過是悲秋之情而已,但是隱然卻可以提升讀者的心靈感受。
近代學者胡蘭成曾評價「宋詞尚是士的文學,作者有士的自覺,最代表的是晏殊」。晏殊的詞具有士大夫的自覺,和世人是「不隔」的,他雖然是富貴之人,可真正貴的是其所代表的士大夫精神,是其善於在創作中加入的自己的哲理,體現了一種圓融人生的觀照。我們中國人中但凡有著士大夫的精神自覺的,便更能體悟到這種精神和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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