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會作畫的豬
一頭豬的故事
文|鶴書
No Fear In My Heart
獵戶星座（實體專輯版）
朴樹
00:00/06:26
| 電影《夏洛特的網》
Rub是頭豬。
和所有普通的肉食豬一樣，她是被圈養的。
但Rub認為，她應該是頭特別的母豬。
自從出生的那天起，Rub就被主人照顧的無微不至。當她還是一頭小豬的時候，她可以躺在主人身旁塞滿鵝絨的大枕頭上，她也可以在主人的大浴缸里洗澡，這可比在豬圈裡滾一身泥之後只能洗個冷水淋浴讓人興奮得多。
「醒醒吧，Rub。你不過是一頭母豬。」睡在她旁邊的Lua用力翻了個身，表示不想再聽她繼續回憶她僅有的童年。
「嘿，Lua。我是特別的！」Rub抬高了聲音，「你瞧見這些彩色的東西了么！那可是我的禮物！」
而Lua發出了沉重的呼嚕聲，Rub顯得很沮喪。
她又去盯著那張空白的東西發獃了，那是什麼？她不知道。就連擺在旁邊的彩色瓶罐，她也覺得十分陌生。不過她認識一樣，那把木柄的油漆刷是主人曾經用過的，她看到他用這個東西沾著這些彩色的瓶罐，然後整個豬圈變得很漂亮，除了比之前散發出更刺鼻的氣味。
或許，她也可以用那些彩色的瓶罐幹些什麼。
於是她叼起那把木刷，笨拙的把它伸進某一罐顏料里，又笨拙的一筆一筆刷在白紙上。
這真是個體力活。Rub心想。或許自己不應該吃得這麼胖。
終於，那張白紙被填滿。Rub覺得還不錯，然後放下木刷心滿意足的湊到Lua身邊，「明天你一定會吃驚的，Lua。」她小聲嘟噥，Lua用兩聲哼哼來回應。
第二天一早，Rub還沒有醒來，陽光懶散的照在她粉嫩的皮膚上，那皮膚上粘了不知道是泥土還是糞便的污漬，有蒼蠅盤旋在上面。
Lua照例醒的很早，她是整個豬圈裡第一個跟太陽問好的人。
「啊，真不錯。」她用鼻子拱拱食槽里新鮮的食物，「太好了。」她發自內心的感慨。
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發現了Rub的畫，她顯得很驚訝。將飼料填滿食槽之後，她脫下手套，「這真讓人不可思議！」
很快的，女人帶來了主人，而Rub還在沉睡。
男主人看上去很激動，他看看埋頭吃飯的Lua，又看看倒在一邊打呼的Rub。他無法分辨出是誰畫了這張畫，雖然只是一副沒有任何意義的顏料塗鴉，但或許，這可以賣很多錢。
畢竟這是一頭豬作的畫。男主人這樣想著，隨即打了通電話給鎮上有名的鑒賞家。
鑒賞家開著他的小皮卡，新皮鞋擦得發亮。車身上濺滿了泥巴，他停穩車，小心翼翼的落腳。
女傭熱情的招待了他，他端著熱茶，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他的目光停留在博古架上那些劣質的仿造品上，他湊上前，饒有興緻的推了推他的金邊眼鏡。
很快，男主人帶來了那張畫。鑒賞家皺起了眉，他湊近，用鼻子輕輕嗅了嗅，只嗅到了一股厚重的豬屎味兒，那味道讓他覺得噁心。他沉默了良久。
「畫的很抽象，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畢加索先生的作品，但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鑒賞家推了推他的金邊眼鏡，那領帶系得太緊，讓他覺得有些憋悶。男主人那張凝重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來，「要不，您幫著轉手一下？」
鑒賞家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小皮卡踩著泥巴地離開了。發動機轟隆隆的響聲吵醒了Rub，她抬起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
「主人拿走了你的畫，Rub。」Lua躺在那裡懶散的曬著太陽，她希望自己可以長得再胖一點，也算是對那些將她送進屠宰場和絞肉機里的人的一絲報復。
「真的嗎！」Rub高興對的要跳起來，但很顯然，贅肉束縛了她的靈魂，不過沒關係，她想，總會瘦下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天，也許是半個月，但對於男主人來說，等待鑒賞家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當那輛小皮卡踩著泥巴又出現在視線里時，男主人緊張的期待著。
鑒賞家帶來了不少的錢，並告訴他這是賣畫所得，他的畫成了收藏爆款，不少達官貴族爭著要收藏。
男主人感到不可思議：「天吶！那不過是一頭豬畫的畫！」
鑒賞家同樣也感到驚訝，他要求男主人帶他去看看那頭會畫畫的豬。
此時的Rub正在作畫，而這一幕剛好被鑒賞家看在眼裡。
很快的，Rub會畫畫的消息傳滿了整個鎮子，人們爭先恐後的到這裡來圍觀一隻豬作畫，儘管那畫布上只是顏色的堆疊，可人們卻看得津津有味。
| 電影《夏洛特的網》
Rub感到一絲緊張，她或許該洗個澡的，但是今天負責淋浴的女人並沒有來，她髒兮兮的站在那裡，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Lua倒在一旁，不去理會那些充滿好奇的目光，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她翻了個身，蒼蠅受到了驚嚇轟然起飛，人們一瞬間躲得老遠。「你總會明白的，Rub，你不過是一隻豬而已。」她打了個盹，她要繼續睡覺了，但在睡覺之前，她希望Rub可以想起來她是一隻豬的現實。
Rub花了很長的時間來適應自己成為一個明星的現實，她有了自己的房間，那裡面堆滿了顏料和畫板，她站在屋子的中央，剛剛洗過澡的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溫柔的撫摸她。角落裡巨大的鵝絨枕頭在向她揮手，她邁開步子，飛奔著撲進去。這是比豬圈地面溫柔數十倍的觸感，她做夢都懷念的。
她開始每天舉起刷子，假裝自己是個藝術家，假裝自己能夠創造出比那些名畫更有藝術感的東西。
人類對一件事情的熱度往往保持不過十七天，再爆炸的新聞也會被時間抓住，墜入深海。當人們的熱情不再，當人們恍然大悟，Rub就又變回一隻平平無奇的肉食豬任人宰割。
也許她會成為歷史上的一道傳奇，在她短暫的豬生里，她曾有過輝煌的一瞬，儘管這一瞬很短暫。
男主人靠賣畫賺夠了一筆不小的收入，這足夠他放棄農場和豬圈，到鎮上去做一份體面的工作，他可以去開一間雜貨鋪，也可以做一間賣肉坊，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也可以不再養豬。
Rub被重新送回了豬圈裡，當她看到Lua的時候她正在控制飲食，並且在豬圈裡散步。
「適度的運動會讓肉質保持更好的口感。」Lua看了她一眼，然後皺起了眉。可她沒有眉毛，她當然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應該是兩隻眼睛努力擠到一起，顯得很扭曲。但，誰在乎一隻豬的皺眉呢。
「你太瘦了，Rub。」
「嗯，這沒什麼，剛好是我想要的體重而已。」Rub坐下來，她又回到這塊梆硬潮濕且帶著臭味的地面上來了。
「如果你不夠資格，可能沒有辦法被送進屠宰場。」Lua語氣平平，她對自己命運了如指掌。
「屠宰場？！我可是一頭會畫畫的豬！」Rub高聲叫喊，「沒有人願意殺死我的。」
「那是曾經，Rub。」Lua不再理會她，如果肉質不錯，她說不定可以被裝上貨輪，成為高級品送往國外，一想到這裡，她加快了腳步。
自從被送回豬圈後，Rub彷彿得了一種病，她整日在豬圈裡叫喊，贅述自己的經歷，說得口乾舌燥，就爬去水槽喝一口水。很快的，她以一種不被察覺的速度瘦下來，每天負責餵養的女人發現了她，她擔心再過不久會賣不上好價錢，急忙找來了男主人。
Rub見到男人，興奮的要跳起來：「嘿！Lua，你瞧！他來接我了！他一定不會忘記我的！」
但男主人並沒有打開門欄，任憑Rub怎樣嚎叫，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這一夜，Rub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女人帶著豬群過稱，這些豬最終將會以比較不錯的價格賣給鎮上的豬肉供應商，最後轉銷商場，門店，甚至可以坐上貨輪出口。
Lua顯得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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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Rub。她站在豬圈裡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踏出門欄，她不要被殺掉。
「嘿！求你放過我！我可是會畫畫呢！」
「嘿老兄！我可以畫幅畫送給你……」
「哦不！別碰我！我不要去屠宰場！」
她哀嚎著，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說了什麼。
男主人從屋子裡出來，他一身新衣服，還做了個漂亮的髮型，這一切都被Rub看在眼裡，她突然鼓足了勁，撞開人群，向男主人的方向飛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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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鶴書，野蠻醫生，精神病患。 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混吃等死。
配樂是朴樹的《No Fear In My Heart》
"
你兩手緊緊抓著
如同身處懸崖
你小心翼翼地
以為你擁有著
貌似人生圓滿
"
嘿
它這麼清新脫俗
你怎麼還不把它置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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