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發幣：一場粉絲經濟革命的夢想與風險，動了誰的乳酪？
原標題：明星發幣：一場粉絲經濟革命的夢想與風險，動了誰的乳酪？
文 │ 林霓安 白晶晶
夜裡11點鐘，周鳴坐在家裡的電腦桌前，準備動手寫一份區塊鏈項目ICO（首次公開發幣）白皮書，他苦於沒有經驗和先例可考，只能憑藉自己對項目的理解和想像艱難的敲著鍵盤。
周鳴所在的公司此前從未做過類似的事情，他本人也沒有參與發幣的經歷，在政策的邊緣遊走，公司只能拉來一位國外的合伙人站台背書。
這是28歲的周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參與「冒險追逐」，他擔心自己會被法律追責。
從國內監管部門明確表態不支持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裡，區塊鏈熱潮呈井噴之勢，比特幣也近乎一種癲狂狀態，不少身在其中的人已嘗到大起大落的酸楚和跌宕。
儘管一旦出現資金大幅流出、監管收緊等情況，虛擬貨幣將會遭遇泡沫破裂的命運。但對新技術的追逐，極具想像力的變革，以及暴富神話的幻想，很多人都不想再錯過這趟呼嘯而過的財富列車。
比特幣，以太坊，萊特幣，柚子，泰達幣，嫩模幣......這些數字貨幣和代幣都正在線上如火如荼交易中。而在現實世界裡，資本翻騰最為洶湧的娛樂圈，明星代幣則依舊停留在概念里。
因著明星和粉絲的天然關係，明星發代幣的可實現性與想像力，誘人程度不亞於現在一夜暴富的比特幣。
大膽設想，如果明星發行了自己的專屬代幣，粉絲購買了偶像發的幣，此後要想參與演唱會門票、衍生商品購買以及與偶像的實時互動，都可通過代幣來實現。當偶像商業價值上漲，粉絲手中的代幣價值也將隨之上漲。屆時，偶像、粉絲與經紀公司的現有關係將得到全面顛覆。
目前娛樂圈已有不少人對此「虎視眈眈」，但還沒有一個人成功。巨大的利益泡沫籠罩之下，明星發代幣是否在氤氳一場粉絲經濟的變革，尚在萌芽之中的「明星發幣」又會不會是陷阱一場？
在娛樂圈，
代幣帶來的想像空間令他們十足嚮往
在一個叫做「3點鐘無眠區塊鏈微信群」里，高曉松@了被稱為「中國比特幣首富」的投資人李笑來，並說道：偷偷來學幾句江湖切口，以免跟不上時代。
這個群里，還有於正、佟麗婭以及美圖秀秀董事長、知名虛擬幣投資人蔡文勝，匯聚了科技界、資本界、企業家等名人，它號稱區塊鏈最著名、資源最頂級的微信群。
一次聚會上，汪峰被蔡文勝的演講所吸引，特別興奮，「去中心化的理念太牛逼了，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成為中國第一個發幣的藝人。」在蔡文勝早期投資的虛擬貨幣OKB的項目介紹上，黃渤、汪峰、那英的名字赫然在列。
這還不是明星代幣，只是數字貨幣投資行為。很顯然，相對於區塊鏈這個晦澀難懂的技術，其背後的「代幣」帶來的想像空間更令娛樂圈人嚮往。
2017年9月4日，央行聯合七部委發布《公告》：發行代幣形式包括首次代幣發行（即ICO）進行融資的活動本質上是一種未經批准非法公開融資行為，要立即停止各類代幣發行融資活動，對於已完成代幣發行融資的組織和個人應當做出清退等安排。
當汪峰聽著蔡文勝的高談闊論時，後來被人們稱為「跑男幣」的區塊鏈項目彼時還在國內準備ICO，「9.4」新政之後，ICO在國內已是被禁止的非法集資行為。這一創始團隊找到韓國上市公司Aimhigh Global，並於2017年12月，正式在韓國上線ENT項目，號稱全球首個由上市公司發起的基於區塊鏈技術的娛樂項目。
ENT項目發布後沒多久，便有不少明星以不同的方式參與其中。從目前來看，偶像代幣是ENT的核心功能，但明星發幣，真正能做到粉絲「養」偶像嗎？
誘人前景下，泡沫還是陷阱？
娛樂幣ENT因韓國綜藝Running Man隊長金鐘國站台而得名「跑男幣」，現已公開上線交易。
在電影《紅海行動》中扮演狙擊手而炙手可熱的演員黃景瑜，去年12月24日於上海舉辦的生日會在愛奇藝直播，「跑男幣ENT」是獨家冠名贊助商。早在生日會前幾天，「跑男幣」團隊宣布，500ENT即可換取後台與鯨魚（黃景瑜昵稱）合影、親密接觸的機會，黃景瑜生日會QQ粉絲群瞬間爆滿。
更早在去年9月，「跑男幣」贊助了韓國Big Bang成員G-Dragon權志龍的荷蘭、德國兩場演唱會，舉辦方Live Station稱，所舉辦的演唱會門票將逐步使用「跑男幣」支付。
與「幣圈」普通入局者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焦躁、癲狂相比，明星「代幣」對整個行業的變革意義和前景似乎更誘人。
沈明遠是ENT項目的國內創始團隊成員，他提供了一個較為官方和理想化的視角。
「ENT是韓國首個區塊鏈應用項目，要解決兩方面的問題，一個是明星IP變現困難，明星、粉絲、演出商之間跨界溝通問題。另一個是，明星跨國合作缺乏安全可靠的交易系統，比如涉及到翻譯、中間公司，第一，溝通效率不夠；第二，涉及溝通環節過多。」
此前粉絲支持偶像的主流方式是購買專輯、明星周邊衍生品和演唱會門票等，近年粉絲經濟興起，以SNH48為代表的偶像團體也會有「握手券」等偶像IP變現的創新形式，但並未得到主流明星群體青睞。
「明星發幣，會將明星的偶像價值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比如我喜歡T-ara，發幣以後，可以直接購買偶像的幣。明星會得到一些利益，偶像也會給粉絲一些直接回饋。」
ENT項目上線之後，今年2月初，韓國女子團體T-ara成員正式與ENT簽約，成為全球第一個發幣的明星，由於技術還在開發中，T-ara代幣暫未上線，但沈明遠說，後續會有更多明星加入。
「從應用場景來說，ENT有三個方面，第一，娛樂平台，包括粉絲力量主導的明星排行榜和明星活動內容。基於排行榜，在每年固定時間進行頒獎典禮。在平台定期組織明星和粉絲親密互動，明星直播、周邊產品、票務售賣等。第二，全球性的直播平台，前期以體育內容為主導，預期今年上半年上線。第三，遊戲方面的一些動作。」
在目前局勢尚不明朗的情況下，ENT迅速佔領高地並為娛樂圈的生態發展繪就了看似更美好的圖景。但事實上，不是所有人都買帳。
明星發幣，誰動了誰的乳酪？
今年2月初，偶像團體TFBOYS發布TFBOYS飯票（TFBC）的消息攻佔了粉絲圈。飯票是TFBOYS粉絲的專屬數字貨幣，未來可在TFBOYS商城購買周邊產品，參加VIP粉絲活動，購買演出票等等。據稱TFBC總量的60%將被預留給TFBOYS（三小隻每人20%），剩下的40%的TFBC由環球粉絲同享。
隨後經紀公司時代峰峻稱，並未授權任何組織和個人發行所謂的「TFBOY飯票」。TFBOYS投資人陳悅天憤而表態，「TFBOYS就不應和區塊鏈扯上干係，這麼做是拖TFBOYS下水。」
在陳悅天看來，這是給「集資跑路」提供更便捷的通道，也有人在知乎上表示，TFBC是在收割粉絲智商稅。
陳悅天怒斥粉絲自發的TFBOYS飯票（TFBC）代幣行為，看上去似乎是在維護「公正」，但無論TFBC是否得到授權，這出鬧劇過後，其收益分配將經紀公司排除在外是冷冰冰的現實。在TFBC的設想里，60%收益歸TFBOYS三位成員，40%收益歸全球粉絲團，並無經紀公司的所得利益。
而ENT團隊成員張航此前曾這樣回答：「藝人直接由個人發行代幣，不會對經紀公司造成影響，ENT和經紀公司不是競爭關係，而是輔助經紀公司拓展收入渠道。比如像（原來是屬於）中間商的活動邀約，粉絲可以通過持有偶像個人代幣，直接約到藝人，這是更直接更透明的合作。」
仔細分析，不難發現，ENT的設想尚存在一些利益分歧。一方面，偶像代幣若由藝人個人發行，經紀公司不參與其中，那麼，由藝人經紀公司一手捧紅的藝人，發行代幣的收益是否由藝人獨享？
另一方面，ENT若想與經紀公司變為合作關係，藝人發行代幣的收益，勢必涉及經紀公司利益分成，粉絲「養偶像」的輸血無法全部直達終點，粉絲是否會答應呢？
因此，ENT的偶像代幣仍處在初級階段，有技術開發和落地實行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如果ENT的模式成功，對傳統的明星藝人經紀模式將會產生顛覆性改變，對娛樂圈各鏈條收益模式也將產生極大衝擊。
當一種新技術來臨，誰是擁拓者，誰又是反對者呢？
如果有機會，選擇風險還是等待？
這場數字狂潮強大到人人都想蜂擁而至，但這個舞台又脆弱到讓身在其中的人不堪一擊。有人旁觀，有人質疑。對於身在名利場的藝人明星們來說，也是一場追逐潮流的新銳遊戲。
「藝人發個人代幣的基礎，在於粉絲量級、個人名譽和公信力，畢竟，發行個人代幣是一種象徵，什麼人會買你的幣？肯定是相信你、追隨你的人，相信你在行業里的專業性和號召力，這是發幣的基礎。」
ENT團隊成員張航再次強調，這一模式符合娛樂行業、文化產業領域，名人、明星的特質。「粉絲支持藝人，所以藝人是發行個人代幣最好的代表。」
那麼，我們試著設想，如果有明星想要發代幣，該如何做呢？風險和局限又在哪裡。
目前來看，存在一個不爭的事實，即偶像代幣將提升粉絲心中的信仰，對於擁有極大粉絲群體的偶像來說，這是其擴展收入來源，收割粉絲「韭菜」的最佳方式。
明星需先找到一個類似ENT這樣的平台，尋求合適的技術團隊來為其開發，在原有的大平台上做出一個「枝叉」，明星幣才能與平台的娛樂幣互相流通。目前來看，韓國明星找ENT團隊在韓國發幣是可行的，國內粉絲可買。但國內藝人去國外發明星代幣會不會受到中國政策監管，還很難預測。
同時，為避免利益糾紛，個人發幣或是和經紀公司發幣需提前溝通。明星代幣存在的最大問題是，現在應用還不成熟，還沒有想清楚粉絲經濟的具體模式，只是做了這種設想，還沒有明星落地應用。
目前為止，政策仍是 「幣圈」最大的禁忌。「9.4」新政之後，國內嚴禁ICO代幣融資，情況還不明朗。
近日在兩會上，央行行長周小川稱，「數字貨幣有發展上的必然性，未來可能傳統的紙幣硬幣會慢慢縮小規模，甚至可能有一天就不存在了。」但他也明確表態，目前不認可比特幣一類的虛擬貨幣作為支付工具。對於數字貨幣投資和被推到風口浪尖的「炒幣」，他的看法是，「我們不太喜歡創造一種可投機的產品，讓大家有一夜暴富的幻想，這不是好事。」
伴隨著入局者們的焦慮和狂燥，觀望和等待是目前大多數人的狀態。
吳秋祺曾經是文娛投資領域的KOL，目前已成功轉型為數字貨幣投資人。站在資本和文娛行業的跨界點，他認為，數字貨幣就是粉絲經濟，目前區塊鏈的應用也都不成熟。
他將現在的區塊鏈，比作2000年時的互聯網。「很多人問，你這個幣做到什麼程度了？有什麼應用成果？有什麼成熟的盈利模式啊？其實回到2000年，你看互聯網，那時候有什麼成熟的模式呢？都不成熟！」吳秋祺自問自答道。
數字貨幣行業從業者戴宏民，從去年十一月開始炒幣，在某炒幣微信群昵稱是「合格的韭菜」，他常常指導新韭菜（指剛開始炒數字貨幣、什麼都不懂的入行者）。「怎麼看ENT跑男幣？」骨朵問他，「沒聽過這個幣，現在是熊市，很難說。不就是粉絲經濟，明星發幣圈錢嘛。」
註：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周鳴，沈明遠，張航，陳悅天，吳秋祺，戴宏民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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