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書錄 | 盛唐生活里,舶來品是一種時尚
原標題:翻書錄 | 盛唐生活里,舶來品是一種時尚
?本文首發於《濟南時報》2018.02.25版。
在唐代,舶來品深深地影響著人們的生活。
在剛剛過去不久的春節假期,出境游十分火爆的同時,中國的傳統文化節日也吸引了不少國際注意力。從古至今,中外交流源遠流長,比如盛世唐朝,大量的異域人士遠渡重洋、艱苦跋涉來到神秘東方,追求財富的同時也影響了當地人的生活。美國著名漢學家薛愛華在其著作《撒馬爾罕的金桃:唐代舶來品研究》中,將那段中外交流歷史的細節娓娓道來。
北方人被「廣運潭」驚呆了
薛愛華在《撒馬爾罕的金桃:唐代舶來品研究》中介紹,唐玄宗最初繼位時,將一大批金銀器玩、珠玉、錦繡等珍貴物品堆放在大殿前,付之一炬,以向天下昭示他對奢靡之物的鄙視。
在後人看來,這簡直就是有錢任性,但在7世紀到8世紀中期的盛世唐朝,財富的重要性可能的確跟我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那是一個「天下無貴物」的時代,富足安定,物價低廉。對普通老百姓來說,賦稅也算是合理,成年男性繳納糧食稅,家庭婦女繳納絲絹或麻布稅,除此之外,他們再完成一定的公共工程勞役即可。那時候的人們周遊各地也十分方便,比如熱門區域荊、襄一帶,沿途均有店肆,治安有序,「遠適千里不持寸刃」。在那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市場上的價值尺度也不是黃金,而是絲絹,它可以與任何物品進行交換。
這樣的盛世唐朝,看似農耕時代的烏托邦,但伴隨著政權的強大、交通的便利等因素,另一股來自異域的奢靡之風颳了進來。「一個崇尚外來物品的時代,當時追求各種各樣的外國奢侈品和奇珍異寶的風氣開始從宮廷中傳播開來,從而廣泛地流行於一般的城市居民階層之中」。
就在火燒金銀珍寶幾年後,唐玄宗開始對昂貴的異域財寶感興趣,他派人監視貿易港口,重修內陸漕運,以便於那些奇珍異寶更方便地運到長安和其他各地。天寶二年,唐朝在長安以東修建了一座人工湖,這個湖就是用來轉運貨物的,叫「廣運潭」。
當時人們都說「南舟北馬」,但在人工湖投入使用的這一年,習慣以馬代步的北方人被湖中的景象驚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船隻彙集在裡面,「船上滿載著稅物和各地被指派向朝廷進獻的土貢——來自北方的紅氈鞍韉,來自南方的略帶酸澀的紅橘,來自東北用粉紅色絲綢作為緣飾的毛織物,以及來自西方的深紅色的絳礬。」
大船通往「燦爛的東方」
當時異域商隊或者使臣通往唐朝有海、陸兩條通道。「定期往來於印度洋與中國海的大船,將急切的西方人載往燦爛的東方」,而東部的航海通道則幾乎被新羅的船舶佔據,唐朝政府甚至在山東登州為新羅使臣設置了客館。對於那時候往來的商人和船隻來說,幾乎每一次航行都是一次冒險,時間長,而且路途遠。那些船隻在秋天駛出波斯灣,借力順風的冬季季風跨越印度洋,然後趕上來年夏天的西南季風,順著風力從馬來西亞向北跨越南中國海,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據薛愛華介紹,那時候最大的商船來自斯里蘭卡,長達200英尺,可以裝載六七百人,拖著救生艇,還配置了信鴿。另一種輕快的獨桅三角帆船也十分常見,它用原木板的邊與邊相接而成,「木板不是用釘子釘在一起,而是用椰子皮殼的纖維加以縫合,然後塗上鯨油,或者抹上一層黑漆一樣可以凝固的中國橄欖樹脂,這樣就可以防止船體漏水了」。
陸路的兇險也並沒有比海路少幾分。
「偉大的絲綢之路是唐朝通往中亞的重要商道,它沿著戈壁荒漠的邊緣,穿越唐朝西北邊疆地區,最後一直可以抵達撒馬爾罕、波斯和敘利亞。」從玉門關向西有兩條路,每一條都「令人望而生畏」。其中,從敦煌通往吐魯番的那條道路,根本沒有正式的路徑,商隊經過時只能以倒斃的行人和馱畜的殘骸作為前進的標誌,他們還需要經過一個叫白龍堆的地方,那是地地道道的荒漠,穿行艱難,後來他們又向北繞道抵達吐魯番。
而位於南側的另一條平行道路,沿著崑崙山脈北緣西行,則往往會有致命的沙暴,商人們只能靠巴克特里亞駱駝的敏感躲過災難:「風之所至,唯老駝預知之,即嗔而聚立,埋其口鼻於沙中。人每以為候,亦預以氈擁蔽鼻口。其風迅駃,斯須過盡。若不防者,必致危斃。」從吐魯番起,商隊繼續向西,或穿過天山北部,或越過天山南部,「繼續通過庫車以及塔里木盆地其他的綠洲城市西行」。
這些商人依然願意冒險前往,他們知道,只要到達目的地,他們就不會空手而歸。阿曼的猶太商人從唐朝帶回了一個黑瓷瓶,瓶子上蓋著金蓋子,瓶子里放著一枚黃金製作的魚,魚的眼睛用紅寶石鑲嵌而成,除此之外,裡面還有質量最上乘的麝香。
白居易的帳篷時尚
當大量的異域人士和物品彙集到唐朝時,勢必要影響這裡的生活。李白曾在《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中寫道:「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這樣的異域情調,在唐朝並不少見,中亞的琴師和舞女在唐朝的大都市中風靡一時。
薛愛華介紹,沿著長安城東面的城牆,在春明門往南的一個住宅區里,有許多酒館。這些酒館會僱傭帶有異域風韻、面容姣好的胡姬,用琥珀杯或者瑪瑙杯為客人斟酒,或者跳上一段迷人舞蹈,深受時人的歡迎。人們常常還玩一種喝酒遊戲,在酒宴上擺放一個頭戴寬帽檐、藍眼睛、高鼻樑的小木偶人,用它來表示喝醉的胡人,當小木偶跌倒時,其倒的方向指向哪位賓客,哪位賓客就必須將杯中的酒喝乾。如果有朋友要踏上向東的旅程,這些酒館就成了餞友話別的好去處。
異域人士在唐朝十分常見,當地人也為他們取了一些別樣的名字。比如「富波斯」,因為波斯人比較富有,比如「黑崑崙」,因為崑崙人膚色比較黑,再比如「裸林邑」,因為林邑人穿衣服比較少。模仿異域人士的生活一度十分流行,當地婦女喜歡出門騎馬時戴一種帶有垂步的寬邊帷帽,這種帽子最初是用來在灰塵撲面的長途旅程中保護頭部的。帷帽的流行,在社會上引發強烈爭議,唐朝政府甚至頒布詔令,要求婦女出行時體面地坐進帶頂的馬車。在時尚面前,這條詔令幾乎無人理會,婦女更願意戴帷帽、著靴衫,在寬敞的街市上策馬馳騁。
唐朝貴族對突厥人的生活習俗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詩人白居易在自己的庭院里搭了兩頂天藍色的帳篷,在裡面款待賓客,並且得意地向他們解釋帳篷如何使人免受冬季寒風之苦。
「在這些都市裡的氈帳居住者當中,最著名的一位是偉大的唐太宗的兒子——不幸的皇子李承乾。承乾太子在生活起居等各個方面都可以模仿突厥人,他寧願說突厥語而不說漢語,並且在皇宮的空地上搭造了一頂地地道道的突厥帳篷,而他本人則穿得像一位真正的突厥可汗,坐在帳篷前的狼頭纛下,親手將煮熟的羊肉用佩刀割成片大嚼大吃。伺候他的奴隸們也都是全身穿著突厥人的裝束。」而在前不久熱映的電影《妖貓傳》中,唐玄宗胡服散發擊羯鼓的一幕讓人印象深刻,唐朝人對異域生活習俗的熱情也由此可見一斑。
圖片來源於網路
文字摘自
《撒馬爾罕的金桃:唐代舶來品研究》
〔美〕薛愛華 著
吳玉貴 譯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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