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心靈的行者
學畫多年,也不知道何為「藝術」。我只有篤信「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一活解了。據說真正的「藝術」能達到「道」的高度,可這與我又是何其遙遠啊!即將進入不惑之年,在繪畫的道場上轉了幾圈,朋友們便開玩笑稱我是「藝術家」、「畫家」,在慚愧之餘,只有一笑了之。各種緣由讓我深知繪畫的「五味」,對我來說,畫畫也就和茶藝表演一樣,雅爾言之就是「藝術」,俗而言之就像是「賣油翁倒油、木匠雕花」一樣的手藝,做人、做事、自娛、娛人罷了。
愛上繪畫也許真的是天意,打小愛胡塗亂畫,也不知從何時起,見啥畫啥,常見的雞、狗、豬、牛、羊、驢、馬等動物的形象,書本、作業本上隨處都是。小人書就更不必提了,無論是現代的還是古典的,見誰畫誰,尤其是看到別人畫的畫,總是激動不已,不管是紙上、牆上、板子上只要有空白處,都會留下我的「大作」。就因為如此把,上了初中,我便開始給左鄰右舍畫中堂,春節村裡辦社火,又在花燈上畫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每每被老師和村裡人誇讚,當然,不甚理解,覺得不可思議者也大有人在。
就因為愛的緣故把,在初中階段,為了尋到美術老師學習畫畫,我轉學數次。然而,真正接觸繪畫應從高中算起,我遇上了恩師淤鳴鐘先生,他的出現對我的繪畫和整個生活都影響深遠。
在高中期間,可以說生活跌宕起伏,學習趣事多多。艱難困苦,玉汝於成。那時候,炭精畫像成了我的一項「絕活」,曾一度成為我謀生的手段,一有空就走村串戶,四處趕集,給老人畫像。也用油漆加油畫顏料在牆上、板子上畫巨幅廣告,在公路邊上的空白牆上給人家寫美術廣告字。這算是比較輕鬆的營生 ,沒有畫畫的活兒時,我也找背磚和沙灰的活干過。毫不誇張的說,這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筆巨大財富,也正是從那時開始,我形成了只要有時間、有機會就堅持畫生活速寫及看電視時畫電視里的人物形象的習慣,這種習慣延續至今,使我受益匪淺。
我出生在桔柑鄉下,從小在窮鄉僻壤瞎摸亂撞,直到考入大學,後又拜入王中年先生的門下,學歷才讓我有了提筆作畫的資格。同時,經歷也讓我毫不猶豫地、毫無餘地地選擇了生我養我讓我魂牽夢縈的隴南,把它的風光作為我描繪的主要對象,把它作為與我心靈對話的地方。自從有了這一選擇,我與隴山、隴水、隴人對話,便如痴如醉。受導師王中年先生和抗文生先生的影響,我酷愛寫生,三山五嶽的雄起險秀曾一一領略。我折服於大自然的造化,每每有鋪紙提筆的念頭,但名山大川早有大師名作傳世,如黃山,清有石濤、今有劉海栗、李可染、大師名作早已傳世不朽,更何況名山大川離我又那麼遙遠,於是我回到了家鄉,選擇了家鄉隴南的山水,且樂此不疲。
我畫家鄉隴南是性情使然,我從小生活在這裡,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滿感情,愛到骨髓。每當我回到家鄉,看到兒時走過的山路、小橋,看到那熟悉的千年老樹,看到那高過山頂的裊裊炊煙和天邊漂浮的白雲;聽著山澗那熟悉的溪流,村口那牧歸的牛羊的叫聲,還有那吱吱歌唱的水磨,都能深深撼動我的靈魂,這讓我畫隴南山水成了無悔的選擇。
縱觀中國史,真正成名成家併流傳千古的,都是熱愛生活,以自然為師且有深厚學養者,是靠硬功夫,真刀真槍拼出來的,而靠所謂的「觀念」「技巧」追「新」求異者,往往名噪一時而如過往煙雲,這給了我許多啟發和警示。
畫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一輩子的事情。畫到最後,體現的不是技巧而是修養,這成為人們的共識。學習、經歷、感悟,生活中的許許多多,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沒有這些,談不上什麼修養。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溪,無以成江海。古人繪畫里就有「十日一山,五日一水」的論述。人的一生,必須經歷不同的階段,缺少任何一個階段,人生都是殘缺或畸形的。
我酷愛寫生,一是出於對繪畫的敬畏,知道這一條路是坎坷而沒有盡頭的,更清楚積累的重要,基本功打好,才能「根深、質硬、枝繁葉更茂」。二是出於對自然的熱愛,一年四季,一天四時,風雨陰晴,變化無常,樹與樹之間,枝與枝之間,山石與流水之間,煙雲與山水樹木之間,相映相襯,互讓互敬,互相包容,無不體現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讓我感到自然的絕妙與大美。
我每年堅持對景寫生,春、秋兩季各兩個月左右,有時冬天也出去寫生,山裡過年,雖然辛苦,但樂在其中,大自然給了我力量和養分,更給了我寬廣的胸懷和做人的厚道。
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傳統,兩條腿走路,這已成經典。但傳統是什麼?有人把古人技法當作傳統,在寫生創作時一味地運用古人符號化的筆墨語言,失去了寫生的創作意義,殊不知古人繪畫技法上承載的是古人對自然人文的感悟和理解。這好比窩窩頭,如今人們在吃它時多感慨自己不同的社會經歷和生活境遇,而過去人們只把它當作了充饑的食物。由於時代的不同,窩窩頭的做法也已相去甚遠,花樣翻新,那是時代使然,也算是與時俱進吧。我們的繪畫何嘗不是這樣呢?「與時俱進」「筆墨當隨時代」「人書俱老」,這對於每個藝術工作者而言都具有特定的意義。生活是藝術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家鄉隴南使我創作的根據地,是我生活的源泉,表現它展示它也是我的責任。
近些日子,有朋友建議我放開些,大膽些、風格更明顯些,我深知朋友們中肯的建議是多麼的可貴,也許我能放開且能做到狂放不羈,但不是現在。風格不刻意強求,我不贊同一天一個風格的求變者,也不贊同一輩子一如既往的不變者。我也在不斷的求變,從量變到質變這是基本規律我不追求作品的「文化表現」,提一些似懂非懂的款額,用一些可用可不用的手段。我在畫中寄託的是對生命、生活和大自然熾熱的愛,我投入的熱烈的感情和充沛的精力首先在打動著自己,我的老師淤鳴鐘先生說過一句話,「開飯館的先把飯做香」,一語道破天機。自己做的飯自己要有胃口,否則,誰還會吃呢?
愚以為中國畫有三大境界,即「景」「情」「趣」,一般掌握了技法語言,能真實表現對象者,都算有了造景能力。要達到有景有情更有趣則不易,尤其是筆墨淋漓盡致,功力深厚,遠看似寫實,近觀似寫意,情、景、趣交融,雅俗共賞,就更為不易,這也正是我今後要努力追求的方向。
藝術分大道小道,大道撼人,小道娛人,我目前處於什麼階段?有一點點撼人我便很自足了,然,主要是以娛人為主吧。大道還是小道,都不可強求,也無須強求,若今後能做到,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雷風雲的畫,我就滿足了。
黃格勝先生有句話是「不著急不偷懶」,看似簡單,對我也特別有用。「不著急」,使我穩紮穩打,不急功近利,不追求虛榮浮名;「不偷懶」,使我能保持一種旺盛的創作狀態,把點滴時間積累成完整的風景,人生短暫,只要不虛度光陰就很慶幸了。
繪畫道路上的多半是獨行者,但我不會孤獨,有日月沐浴,山水結伴,有家人的囑託,良師益友的支持,做心靈的行者,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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