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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短篇小說《常有我》

《常》

只要守住玄關一竅,便可穿梭於任意時空。

「科學意義上的宇宙大爆炸,其實就是道者常講的,混沌初開。道者道者,意即倒著倒著!返本溯源,通過修行再次回歸混元狀態……」

「師父!這個道理太大,我不懂。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把人打趴下!」

終南山上這段師徒對話,早已凝固在十年前的那個清晨,如今石亭還在,師父過世了。

常飛吃完早飯,便匆匆趕回家中。

「人的身體,其實就是一艘宇宙飛船!當船破了、老化了、要墜毀了,宇航員就得棄船逃生,否則,就會和船一起毀滅!」

功,早就不練了,正因為很久不練,心也隨之而亂。

這幾年,常飛沒練過一式,也沒打過一分鐘坐,可腦子卻像飛轉的車輪,從未停歇。無論走路吃飯、還是睡覺,來來去去全是那些同師父的對話。

常飛知道自己瘋了。

「人的身體,其實是一個通道,通過它,可以去任何地方!關鍵是你能不能找到鑰匙,打開鎖著通道的那扇鐵門。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一點,而極少數知道的,卻窮盡一生,也找不到那把鑰匙……」

「唔!那師父,鑰匙究竟在哪兒?」

「沒有!」

「師父您又捉弄我?」

「沒有——便是鑰匙!」

終南山鹿角峰著雲亭,公元二零二六年農曆五月十五。

常飛來到著雲亭時,並無一個人影,四周黑魆魆,兩步開外便是峭壁直落、萬丈深淵。

這是看日出的絕佳去處,但常飛不是為此而來。

不遠千山萬水,來到此處,他只為尋一個字。

每天的晨課,從臘月第一場雪開始,便依慣例從棲鳳齋的寬敞大院,移到地勢險峻的著雲亭。

在常飛看來,二者之間並無質上的區別,棲鳳齋也好,著雲亭也好,都找不到那個字——靜!

儘管如此,常飛還是選擇,每日比師兄弟們,提前半個小時,登上著雲亭。這並非因為勤快,而是長久以來,無法治癒的失眠,使他達到了醒即是睡,睡即是醒的色空境界。

「兩千三百八十五公里,六千二百八十五個台階……」

「你在說什麼?」

「從我家到這裡的距離。」

「著雲亭?」

「嗯!」

常飛打了個激靈,從他的「醒睡」境界中醒過來,抬頭一看,發現師父他老人家,已端坐於亭子內。

著雲亭地處鹿角峰之巔,而鹿角峰是終南山十三隱峰之一。顧名思義,此亭高接雲霓,地勢險峻!

臘月的飛雪,常飛已看過多次,終南山十載也未有絲毫想家的感覺,因為師父在哪,哪就是家。

見師父頷首,常飛會意,輕輕一躬,盤坐於師父身旁,守起玄關竅來。

常飛內視垂露一線,外聽腦後虛無,他守了一會空,開口向師父發問。

「師父,我為何還會想家?」

「家有何人?」

「父母皆亡故,無人。」

「家有何物?」

「來時四壁空空。」

「你已入定!」

常飛大悟,頓覺臍下三寸,皮里肉外竟如發動機震顫不休,能量無窮無盡。

隨著震蕩波加強,常飛感覺身體不斷長大,宇宙萬象皆陳列於胸,過去未來歷歷在目,恍惚間身體又不斷縮小,如墜無底深淵,直至猛然驚醒,發覺自己正站在老宅家中。

在那個小縣城中的瓦房內,常飛度過了童年少年,周圍陳設傢俱絲毫未變,可常飛明明記得,離家之前那些傢俱已變賣,早家徒四壁。

他在縣城給木匠做學徒,每日唯一消遣便是入夜後坐在自家瓦房頂,聽不遠處戲班的唱奏。常飛從來不看戲,他只用聽,漫天星斗下閉目細聽,他甚至不去聽戲文內容,只是單單品味聲音。

聽得多了,常飛漸漸分辨出唱戲之人的年齡和性別,他知道,戲班裡有個花旦,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聲音卻比那數十年的桂花陳釀還要醉人。

瓦屋後便是大田,和一條僻靜小路,有一晚常飛聽至戲班散攤,懶得回房,索性躺在屋頂看星星。就在他即將入夢之際,聽到那榆樹遮掩下的小徑中,傳來呼救聲。

聽到那再熟悉不過,桂花陳釀般的聲音,常飛想都未想便翻身下房……

那晚,常飛用做木工活的墨斗線,勒死縣城裡的無賴,負上了兩條人命,帶著戲班花旦遠走他鄉。

五年後,花旦跟著另一個被桂花陳釀迷醉的人跑了,常飛在世間徘徊數載,帶著滿腔憤恨走到終南山下。

常飛回到舊屋,正觸景生情,忽聽師父在外呼喚,他四下尋找,方才發現這間屋根本沒有門窗,誰知心念一動,牆上立即多出來一個圓孔。

常飛拿眼睛貼近圓孔,發現外面是著雲亭,師父盤坐於側。

兩千三百八十五公里,六千二百八十五個台階……我到底在哪?

「你可不就站在自己的玄關竅中。」

《有》

「我們要做的,並非比別人快,而是讓別人慢下來!」七月八說完,便抓起一把黃豆拋了過去,拳王躲避不及,臉上被打得「噼啪」直響!隱隱作痛。

「多少?」

「看不清!」

七月八又丟了幾次,拳王臉上漸漸現出許多紅點,可見那黃豆打過來的力道。

兩個人就相隔幾米遠,面對面坐在菜鋪子旁的土地上,一個朝另一個臉上不停扔黃豆,周圍買菜的,只當這兩人鬧著玩,也不加理會。

「豆子沒了,餓不餓?去吃飯吧?」七月八摸到袋中已空,嘴一咧笑著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趿著拖鞋朝街對面飯館走去。

「現在我丟的是豆子,下個月就是石頭,你知道么?」七月八快走進館子時,猛然回頭沖拳王耳語。

「我這門打人法子,學成之後不折壽;像那種一味求快的,打的人越多壽命越短……」七月八吹著熱氣騰騰的燴面道。

「報應?」

「非也!你琢磨琢磨,別人慢了你快了,是不是說明你的時間過得比別人也快?時間過得快,別人沒死你就先死了!明白不?」

拳王吃一大口面,朝外面呼一大口熱氣,他已經記不清幾天沒吃飯了,七月八的話他聽不大懂,但仍不忘搗蒜般點頭……

每當拳王憶到此處,都會細細琢磨,這次也不例外,他見武人揮拳過來,懶洋洋地把右手抬起。

這次挑戰的武人身材壯碩,拳王喜歡在格鬥中觀察對方,倒不是為了想窺出什麼弱點,那根本沒有必要,他只想看看對面站著的人,想像他們的人生,從一個嬰兒呱呱墜地,經歷了喜怒哀樂,有著自己的夢想、家人……直到站在這拳台上,站在自己面前。

拳王很困惑,一個人花費這麼多時間,難道就是為了遠遠跑到這裡,然後死在自己拳下?

他發現,這次的對手不僅健壯,還有著一副漂亮臉蛋,至少大理石般的挺拔鼻樑無可挑剔,想到這,拳王把抬起的手下移了一橫掌的距離。

這時他又發現,那傢伙下巴也無可挑剔,於是又下移了一橫掌,五指握拳,唯獨中指指節凸起,正對著對方喉結處,然後閉上雙眼,繼續回味師父那天的話。

拳王向來覺得,真正嗜血的是來觀看比賽的那些人,他們比起最殘暴的拳手,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幾個雜工把英俊武人的屍體抬走時,他更加堅定了這一看法。

另一頭山羊,只怕早被大卸八塊了,有世安心下琢磨。

昨日中午有世安路過集市,見肉鋪門前捆好了兩頭羊,刀早就磨好,只是幾次屠戶剛把羊撂倒,便不湊巧地來了主顧;屠戶只好把羊重新系好,咧著嘴跑去割肉。

有世安看了會於心不忍,摸摸口袋硬著頭皮準備把羊買下。

他口袋裡裝著叮噹作響的,是上個月洗碗掙的工錢,一頭羊買下便所剩無幾。那錢到手還未捂熱,本打算來集市買些米面回去。

屠戶盯著有世安打量了一會,這樣的顧客他還頭次見到。集市裡要整羊的不少,買魚去放生也有;但說是買一頭羊去放生的,聞所未聞!

這種困惑一直到他的顴骨被人狠狠打碎時,才恍然大悟,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有世安壓根未想因果報應,只是很單純地冒出一個念頭,然後把那個念頭付諸行動,僅此而已;他自小有什麼吃什麼,不刻意葷素。甚至當他沒尋到合適的放生處,牽著羊在城邊轉圈時,還順道吃了碗羊肉泡饃。

可當第二天早起,看著屋內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羊糞球時,有世安體會到了因果報應。

有世安點上一支煙靠在床頭,透過煙霧望著縮在牆角,同樣也望著他發獃的那隻羊,腦中突然生出個執念,難道是自己選錯了,或許昨天應該買另一隻?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那隻羊恐怕早被大卸八塊,說不定昨晚就進了不知誰家的鍋子……想起羊肉湯,有世安才想起大上午了,自己還未吃早餐。

就在他準備起身洗漱時,卻見牆角那隻羊,竟如人一般兩腿直立,緩緩走了過來。

「不要害怕!我是常飛,一個修行人!」羊說。

「你說你是修什麼的?」

「修飛船的,你幫我度了一劫,我教你修飛船。今天幾號?」

「七月八。」

「你確定?」

「每月七月七我拿工錢,就是昨日我買下了你,不會記錯。」

「好,從今天起,你就是七月八,我常飛的徒弟!」

《我》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拳王。

我幼年曆經波折,因個小力薄,從記事起就被人欺負。這種陰影直到現在都有,儘管多年過去,但從未改變。

我膽子很小,小到每次見到比我強壯的人,便混身如同針扎;唯一能讓我舒服點的辦法,便是把他們打到在地。

有回我的手腫得老高,幾天過去都沒消退,直到醫生從我無名指根,取出一顆人類的門牙。

我向來記不清對手的臉,只是有些模糊回憶。

應該是上個周末的事,格鬥並不激烈,那傢伙以前好像是個屠夫,又好像是個買賣人,管他呢,我甚至忘了怎麼把他擊倒的。

牙的主人應該是他……你見過被拳頭打碎的人嗎?那場面的確令人作嘔。

我把那顆牙包好並物歸原主,很幸運那傢伙並沒有在那次格鬥中死去,只是碎了些骨頭,左眼瞎了。我們甚至坐在一起喝了幾杯酒,從他身上我不再感覺到恐懼,不管離得多近,都沒有針刺的感覺了。

我和他成了朋友,兩周後還參加了他的葬禮,以朋友的身份。那場面真教人傷感!因為我實在沒有什麼朋友,從那以後,我便不再比賽。

我承諾在這個世界上,不再對人動粗。

我當過拳王,卻沒存下什麼積蓄,獎金全叫我揮霍掉了。

我也沒有家人,以前有過,我媽早在我記事前就過世了,我老子又替我找了個後媽,十四歲那年我大病一場,我老子拿錢出來治好了我的病,然後把我暴打一頓,說我敗了他的家業。

後來為了活命我跑了,再也沒回去過。

人活著總得吃飯,我除了打人,其它什麼都不會。我又不想去拳館當教練,教人打人和親自打人是一個理,算了!

我幹不了體力活,我可以在一秒內打倒幾個碼頭扛麻袋的,但我自己扛起麻袋卻走不動一步,打人是個技術活。

那陣子我情緒低落,成天借酒澆愁,說練拳不能喝酒的全是瞎扯,練拳靠的是包在骨頭外的那根筋,沒那根筋你一輩子清規戒律也練不出來,有那根筋天天喝酒照樣把人打趴下。

既然決定改行,就得像模像樣,我每天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那間七八平米的小屋,裡面除了一張彈簧床什麼都沒有。

我喝著啤酒躺在床上看報紙上的小廣告,你猜怎麼著?我找到了我現在乾的行當,對身體素質有要求的技術活!

我按照小廣告上的地址,去另一座城市參加了一次面試,很順利就通過了,簽署保密協議後,進行了為期半年的嚴格訓練。

那些訓練說來好笑,把所有受訓者裝進大悶罐子里不停搖晃,一上去就晃十二個小時,每天都是如此。

那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以前為了不被對手打暈在擂台上,我每天都翻上千個團身前滾翻。

我在悶罐子里晃著睡大覺,其他受訓者卻受不了,他們吐得到處都是,被一個個抬了出去,最後只剩下我。

我順理成章同瘋狂科學家簽了賣身契,接著搭乘飛船,前往一個名字特彆拗口的星系,那個星系遠到了用語言都無法命名,於是科學家找了一堆符號來代替。

據說在那裡,科學家發現了新玩意,具體是什麼我不懂,好像是繼什麼暗物質後最大的發現,叫大光明物質。

我對那些稀奇古怪的詞向來記不住,可這個詞稀奇古怪到我想忘都忘不掉!

在符號星座,科學家把我提取出來,這話著實混賬,然後通過發射器把我送到另一艘飛船上去,那幫瘋子科學家管身體叫飛船。

於是我來到這個只有刀槍棍棒的世界,靠拳頭很快吃上了飯,甚至混得還不錯,至少比地球上強,沒有太苛刻的條條框框約束。

很明顯我來對了地方,我在已記不清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多久,大概有幾千年吧!若是加上在地球的年齡,我活了整整幾千零三十歲!

那幫科學混蛋似乎把我忘得一乾二淨,這不怨別人,誰叫我簽了那個鬼合同,裡面有一條白紙黑字寫明,甲方擁有對乙方飛船的完全開發權,這一條就把我限制死了。

當時我不知道,那幫變態科學家口中的飛船,指的就是人的身體。可惜我發誓在我那個世界不打人,否則定把那幫科學家的飛船好好修理一番!

想想算了,反正在這個世界活得挺自在。重要的是,我在這個世界不必遵守在地球上的承諾,我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人!

在這個世界,我先後有過十來個老婆,有過家人,多的時候人丁興旺。但她們先後離我而去,這同我的魅力無關,她們離開我的原因,是因為她們無法活得跟我一樣久。

這是最讓我對那些科學混蛋惱火之處!

打我學會自己維修飛船後,很多人慕名而來,跪著哭著要我教他們這項技術。

我開始收徒弟,剛開始在城市中,可那些混賬國家為了爭奪我的,打得頭破血流死了很多人,接著那些國家又開始污衊我,說我是魔鬼!

我對此毫不介意,因為在我的老家的拳台上,這可不算罵人的話!

後來沒辦法,我只好搬到山上,剛開始那山沒名字,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終南山。

我盡量搬到沒有人煙的地方去住,可那些想學技術的傢伙,挖空心思也能找到我。

沒辦法我又開始收徒弟,後來我不僅會維修飛船,甚至琢磨出改變飛船形狀的學問。

再後來,那幫科學家好像又從一堆舊文件中,發現了還有我這麼一檔子事,於是千方百計把我弄了回去。

臨回去前,我花了些工夫,把飛船說明書和維修方法整理成文字,那可險些要了我的老命。

謝天謝地在我諸多徒弟中,有很多識字的,他們把那些東西用拗口的語言記錄成冊,到最後他們把記錄好的東西再念給我聽,竟然把我搞得一頭霧水,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要讓我再口述一遍,倒不如殺了我。人有時候必須得過且過,這道理我在擂台上便曉得。我洗了個澡點了幾炷香,趕在晚飯前回到了我原先的世界。

在我開溜前,收了很多徒弟,其中有個關門弟子,不僅學會了修飛船,甚至還學會了改變飛船形狀。

那年在著雲亭,他剛走進飛船駕駛艙內的情形,真是好笑。

他名叫常飛。

註:

二零一八年,科學家發現了大光明物質,經過一系列模擬實驗,科研小組發現腦電波對大光明物質傳輸的穩定性,有非常大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人類靈魂便是由大光明物質組成,可經由特殊設備,完成星際旅行。

最新試驗表明,大光明物質本身便具備建造傳輸設備的能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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