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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蒜炒鹹肉,什麼時候最好吃最正宗?

大蒜炒鹹肉,什麼時候最好吃最正宗?

江南名吃,大蒜炒鹹肉絲

2018年春節期間,細雨濛濛,在故鄉的山湖竹海間,等待上桌買醉的間隙,我們幾個吃貨討論起了一個問題。

話題是一位烹飪專家朋友提起的。他問我們,青蒜炒鹹肉,如今是否正當時?

青蒜炒鹹肉,是故鄉名菜。做法極其簡單,用故鄉的青蒜,搭配腌制的豬肉切絲翻炒,是故鄉招待客人的土菜,但也是一道家常名菜。故鄉幾乎人人知道,人人愛吃,家家會做。記得1990年代中期,在北京常州賓館,兄弟請客,席間我點一道青蒜炒鹹肉,結果上來的,青蒜少見,所見皆是鹹肉。及後提意見,又要一份,還是肉多蒜少,憤怒,以青蒜命名的菜,少了青蒜,那成什麼樣子?廚房回:今日已無青蒜。一眾人悻悻然作罷,但確實大失所望。此是前話。

有人說此際大蒜炒鹹肉正當時。但我們幾個吃貨幾乎異口同聲說,不對。

大蒜炒鹹肉,除了青蒜外(故鄉稱大蒜),必得有鹹肉。鹹肉什麼時候有?按舊俗,農曆舊年過了十二月二十,鄉村陸續有人家開始殺年豬,年豬的豬肉,先要做一系列的派散:要做肉圓子,要做肉餡,要做年夜飯,要留過年時用場的,要送親戚朋友,在這一系列定下後,剩下的,才會腌起來,到年後尤其是開三春時才食用。春節新年期間,幾乎不會有人家動用鹹肉。

春節期間,鄉村人家動用到豬肉,多是年前殺豬的新鮮豬肉,用它做好的成品菜,比如放在瓮頭裡的肉圓,比如年三十焐好的豬頭、豬腳(放在大碗里),燒好的大腸小腸(放在大碗里),放在碗里的燒好的糟扣肉、扣肉等。這些成品菜,都是農家捨不得一次性吃完的。

這些成品的菜肴,放在竹櫥里,一個春節都不會壞。過去故鄉春節冷啊,整個世界就是個天然冷庫,竹櫥里的這些成品菜肴,最多就是上面凝結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的豬油。來客了,做飯,從這些碗里挑些不同的菜,配上新鮮的大蒜、青菜、冬筍等一燒,每家都會扛過一個春節。比如說糟扣肉,過去日子窮,一碗糟扣肉,差不多要到正月十五後菜真正吃完。這個時間段,鹹肉是絕對不會動用的,富人家也不會,鹹肉最少要到過了正月十五才會有人家開始動用,而且動用的通常很少。所以,春節期間,從傳統意義上說,絕非吃大蒜炒鹹肉絲當季的黃金時間。既然不是當季的黃金時間,這個時候吃大蒜炒肉絲也非正宗,正宗來自傳統。

春節之後,尤其到農曆2月,天氣和暖,鹹肉的味道才真正入味,濃郁而猛烈,這個時候是吃鹹肉傳統的黃金時間的開始,到三四月,我們小時候上學,沒菜可吃,切一塊鹹肉,扔在飯盒裡,與米一起淘過,放蒸鍋上一蒸,一塊肉,一盒米飯,米飯呈金黃色,香飄四方,這是我們每個人都經歷的。

事實上,過去正宗吃大蒜炒鹹肉的黃金時間,當在正月十五到大蒜拔出蒜苔之前。這個時候,大蒜其實已成衰敗氣象,有些乾澀了,不像春節時期的大蒜,飽滿嫩爽,但沒辦法,過去這個只有到這個時候,才有鹹肉。所以,大蒜炒鹹肉,主料是鹹肉,是靠鹹肉的咸鮮,借用大蒜的蒜香味,混雜融合一體,成就故鄉絕味。

有人或許不服氣,說現在不是一年四季都有鹹肉,可以在大蒜正好的時候做大蒜炒鹹肉么?

確實,如今一年四季都有鹹肉,這是時代進步生活富足的象徵,也是創新的象徵。春節時期大蒜炒鹹肉,大蒜當季,鹹肉也好,要說味道,自是這個時候最好。但相對過去一年四季有時令轉換食物更替的渴望,如今冬日隨時可以吃到的大蒜炒鹹肉絲,也就失卻了太多期待——應季食物之美與唾手可得的便利之間,其實是不可調和的死敵,失卻了期待,也就成了一個普通的食物。雖然味美,物質奢華時期的予取予求,與物質匱乏時期必得到時才有,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人的味蕾和舌頭,就是這樣奇怪。

在大蒜炒鹹肉絲之外,故鄉還有一道大蒜炒肉絲,只要有大蒜的季節,都是隨時可以吃到,但要說最好的,也是依靠肉材之美——剛屠宰的豬肉,切片切絲炒大蒜,那味道也是絕對的超贊。

家父早年替人殺豬,都是傍晚殺豬,在把豬肉剁塊時,東家總是要立刻割下一塊(我家過去殺年豬時也是如此),立即切片或切絲下鍋,以極其新鮮之肉,炒嫩大蒜——年前的大蒜還比較嫩,許多人家捨不得拔著吃,只是割了炒菜,新鮮豬肉炒大蒜,也是一道農家上好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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