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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能把你嚇成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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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看名字,大部分觀眾估計都會與這部佳作錯過。

專業人士罕見地為《逃出絕命鎮》這部恐怖片打CALL,必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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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恐怖片是一種帶有特殊「氣質」的類型片,在青年群體,特別是戀愛的青年群體中真是不二之選。它也是非常賺錢的一種類型片,以一些血漿、燈光、音效以及簡單的室內布景就能把觀眾嚇得半死,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搭台、CG與後期製作。小成本,快速迭代,試水後連續拍攝續集,類似《電鋸驚魂》系列,完全是電影界互聯網式的戰鬥機。不過,靠感官刺激安身立命的恐怖片要想登上大雅之堂,總有點底氣不足。

顯然《逃出絕命鎮》這一次斬獲小金人,依靠的是其它要素。

我在看完這部影片之後,回給推薦人的微信只有兩句:嚇人!太嚇人了!那些不寒而慄細思極恐的畫面竟然讓一個自詡閱片無數半夜一個人看貞子傳說貞子再傳說貞子再三傳說都不帶眨眼的大叔無法直視電影海報中女僕人似笑非笑的臉你說這部電影該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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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絕命鎮》的一開始就是一個懸念:暗夜,寂靜的街道,一個獨自行走的黑人男子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突然被人襲擊並帶離現場。畫面一轉,那是俊男美女的你儂我儂,帶毛腳女婿上門見家長的橋段。明亮的光線、鬱鬱蔥蔥的森林、飛馳而過的汽車:黑人克里斯與白人姑娘羅斯相愛,這個周末他們驅車前往郊外與羅斯的中產階級家長見面。就在觀眾以為看錯了影片名稱,《逃出絕命鎮》改成了《通往幸福村》之時,一切發生了改變:克里斯抵達羅斯父母家後,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接連發生。神態舉止有著說不出詭異的黑人僕人、話裡有話的家族史介紹、遮遮掩掩的居所房間。。。。。。

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小細節從不同角度暗示著他黑人身份在這個家庭中的突兀,克里斯自己也逐漸感到非常不適。在一次漫不經心的睡前聊天中,他甚至被姑娘的母親催眠並囚禁起來。後來他逐步了解到的真相更是讓人嚇掉了下巴,連他深愛的女友也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惡魔的幫凶。這才有了電影標題中提及的「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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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電影類型都與某種情境有關,但恐怖片更多的是展示情緒。這種片子引起害怕和恐慌,來源於生活或者心理的陰暗面:違反常理的怪異或者是引發不舒適感受的刺激。在「恐怖」這一統一名號下,可以分為兩個派別:一是自然引發的害怕,比如讓人天生就會感受到恐慌的黑暗、鮮血、溺水。。。二是後天社會生活產生的害怕,比如離別,誤解,孤獨。。。觸及自然害怕的電影在感官上更加吸引人,姑且稱之為恐怖本格派。而觸及人們後天恐懼的電影則更深入地刺激觀眾的內心,就以恐怖社會派來稱呼吧。

《逃出絕命鎮》里並沒有猛獸、怪物以及過多的鮮血淋漓,它與以驚詫和鮮血為基礎的本格派劃清了界限。製作團隊以高超的技巧,將情緒上的恐慌和對社會問題的反思結合在一起,拍成了一部老練的恐怖社會派電影。後者要求觀眾投入更多的想像,更有代入感,事實上也造成了內心的更加恐懼。

觀眾喜歡的不是刀割的行為,而是對這一可怕行為的期待。------《好萊塢電影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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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傳統恐怖片、屍體和鬼怪恐怖片、心理恐怖片、科幻恐怖片以及漫畫式恐怖片等五大細分領域裡,並沒有一個非常適合探討嚴肅社會話題的形式。想要在驚聲尖叫中說明嚴肅的皮膚顏色問題,不容易獲得觀眾的認同感。但這一次,《逃出絕命鎮》的導演喬丹·皮爾成功地探索出一條新路。他猶如俄羅斯套娃的製作商一般,選擇恐怖作為最外層的娃娃,而將殘酷的種族歧視和壓迫議題作為裡面一層娃娃,試圖以劍走偏鋒的形式來增強觀眾的恐懼感。

在外層,導演嚴格按照驚悚片的套路精心設計:封閉的湖畔別墅,這可是經典的案發現場設置;寥寥無幾的出場人物,人一多了容易搞成狂歡,破了恐怖的氣場;開場就出現的死亡,一頭鹿意外被車子撞死,對整部影片定下死亡和腐朽的基調;無處不在的非正常人物,黑人園丁和黑人女僕總是在男主角不經意時出現在視線所不能及的角落,表情與舉止那真是讓人如墜冰窟汗毛倒立。

在聽覺方面,除了毫不意外的驚恐配樂,影片裡面各色人等的每一句對話,都顯得「故作鎮靜,故作歡愉」。咬文嚼字之間聽明白了又好像聽不明白,弦外之音話外之意總是需要費盡心思回味良久,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體會說者的用意。這就將恐怖的層次從視覺刺激拉到了燒腦的階段。導演在外層的表現上,一連將未知的、出乎預料的、不可信的、潛意識的、原型的暴露以及不可終止的等六大恐懼要素,全部玩了個遍,即便是最神經大條的恐怖片愛好者依然可以通過此片獲得新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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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們等到燈光亮起,試圖將影片的種種細節全部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時,更能體會到第二層恐慌,這才是這部影片最為高明的地方。恐怖社會派影片對觀眾的耐心和注意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它努力提醒觀眾去注意在正常環境里,某一因素失去了會發生怎樣的慘劇。其焦點就在於人們喪失了某種極其依賴的東西,是一種預見性的恐懼。這些微小的變化會觸發我們內心極其強烈的擔憂,因為我們賴以生存的安全感以及對世界如何運轉的信念受到了削弱。

除了腦部手術的一段,《逃出絕命鎮》全片幾乎沒有一個標準意義上的血腥恐怖鏡頭,它帶給人們的心驚肉跳完全是故事所描述的怪異、扭曲、焦慮對人安全感的粗暴剝奪。

整部電影建立了這樣一個美式社會的現實語境:平和之下,暗流涌動;平等之外,歧視重重。

影片中的絕大部分鏡頭和情節是圍繞家長和家庭的。這是導演設置的巨大伏筆:這些都是個人和社會穩定和安全的最重要象徵,哪怕出現極其微小的變異,也足以令人膽戰心驚。導演在表現這一層次的恐怖時,反覆渲染一個(或幾個)黑人被眾多白人包圍的場景,而且就在客廳、花園、餐桌、房間等等本該最令人身心放鬆的地點。那種身處異類和絕境的恐慌,是影片牢牢把握的主要脈絡。更將恐懼進行遞進設計的地方在於,這些被白人包圍的黑人,已經成為富人們重獲青春的載體。黑人們健碩的身體和白人「精明」的大腦行將發生「完美的結合」。這一超越法律、倫理和醫學限制的帶有幻想性質的操作,極大地挑戰了正常人的心理承受底限。這既繼承了八十幾年前的恐怖科幻開山鼻祖《弗蘭肯斯坦》以及《弗蘭肯斯坦的新娘》的物理形態,又嫁接了《再見湯姆叔叔》,《為奴十二年》的思想控訴。

它「逼迫」觀眾去思考:為什麼精英白人會選擇黑人下手?他們的理論依據是什麼?他們的良心不會痛么?黑人為何不奮起反抗?為什麼這些已經發生的殘酷現實,在一些人心目中不過是天方夜譚般的笑話?

這些問題不僅讓人感到恐懼,也會讓心口添堵。所以導演最後討巧般地安排了一個很「爽」的結局:每個壞人都死於自己設下的「套路」--爸爸死於珍藏的鹿角,媽媽死於割喉,弟弟死於智商捉急,女友死於自己的獵槍,奶奶死得慘不忍睹,爺爺死於寄居的黑人軀體(自殺)。在最後的挽救克里斯的,還是他的黑人好友--全片最為叨逼的肥胖角色--羅德。這完全是導演鄙視虛偽白人的情緒宣洩,也順帶著讓觀眾揪著的一顆心在大團圓中得以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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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絕命鎮》是雜糅了外表邪惡與內心邪惡的恐怖片力作。當人們對血液、殘肢、內臟、異形的耐受度越來越高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渴望,希望能體會到完全不同的恐怖樂趣並要掩蓋住自己「淺薄」的觀影樂趣。而有點追求的導演們不甘心總是在票房上小撈一筆而被拍攝嚴肅影片的同行所鄙視,自然也有動力去借恐怖的外殼來承載更為宏大的話題。這一次以450萬成本拍攝,上映當天就撈回成本的影片,用一個恐怖故事展開種族歧視的政治話題,既滿足了觀眾的需求,也滿足了導演的理想。逃出之後,下面可以拍攝《逃出絕命城》、《逃出絕命國》、《逃出絕命球》、《逃出絕命系》。也許,從此就開闢出一條「嚴肅政論性恐怖片」的新道路。

至於觀眾,先做好心理建設吧,爭取有力氣逃齣電影院。

這是讀影發作的

- 第116篇 -

一個粗人,讀些書,看些電影,

寫些自以為是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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