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齒生香農家醬
□ 王玉彪居家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論重要程度,以上各種物什中,大醬,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排上頭籌的。可從小到大,我對它卻一直情有獨鍾。尤其是剛剛嗅到不知從誰家的檐下飄來的那濃濃的醬香後,更是勾起了我長長的回憶和聯想。提起大醬,就不能不介紹一下它的製作過程。製作大醬的主要原料是大豆。我對成建制的醬鹽廠如何製作大醬不曾認真考證過,但農村人怎樣製作大醬,還是爛熟於心的。從時間上講,製作大醬一般都要選擇在農曆的早春二月,而且通常還都要選擇在初八或十八這樣的日子,當然也有安排在農曆十月份的。選擇這樣的季節主要是從氣溫和衛生的角度考慮的。這樣的季節氣溫不冷不熱正好適中,而且還沒有蒼蠅和蚊蟲的侵擾。至於為什麼都要安排在那特定的日子,只是聽大人講,這樣的日子做出的醬不招蟲子,而且好吃。到底是不是這樣,時至今日也不曾比對考證過。到了做醬那天,每家都要用大鐵鍋烀上一鍋大豆。豆子烀熟烀爛後,還要用水桶挑到碾房用碾子碾壓。碾壓成糊狀後,在碾台上將之摔打成方型或圓柱形的醬塊,然後再擔回家中,放在乾淨而又通風良好的地方自然發酵。對農村人來說,做醬雖比不上過年過節,但也是一年之中的大事兒。這一天最高興的莫過於孩子了。做醬的豆子還在鍋中唱著小曲兒,孩子們便圍在灶台旁,像嗷嗷待哺的乳燕一樣,翹首企盼什麼時候能烀熟。那個年代,物質極度匱乏,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什麼像樣的東西。而每到這一天,人們都或多或少地吃上一回烀煮的黃豆。做醬的人家是這樣,不做醬的人家只要人緣好,在串門或到碾台旁玩耍的時候,也同樣會沾光嘗一回鮮的。說是大事兒,不僅是由於這東西工序複雜,更重要的是上百戶人家都要做醬,而在一個村子中碾子卻只有那麼一兩盤。做一回醬,從烀煮豆子到加工成醬塊,連干再等,有時足足得一小天兒的工夫。當然,等,從一定意義上講,也絕不是壞事。等的時候,有均有讓,你幫我,我幫你,有說有笑,說不定還能等出感情來,鬧出故事來。雖說做醬的主要原料是大豆,因來源有限,其實也有濫竽充數的時候。作假的時候,好一點的原料就是大豆榨油後剩下的廢料加工成的豆餅,說得文雅一點兒,也就是城裡人說的脫脂大豆。工廠化生產的大醬之所以味道和口感都不夠好,主要是由於那大多是用脫脂大豆做的。豆餅終必還是沒離開大豆。但如果連這都沒有,那隻能用高粱米或玉米面來冒名頂替了。當然,這樣做味道就更差了。將大豆加工成醬塊,整個工作只能說是才完成了一小部分。別看做醬都是從農曆十月或二月開始的,但真正做成醬一般都要等到農曆四月初八或十八的。之所以非要等到這個時候,一是醬塊的發酵需要一個過程,二是做的過早,氣溫還不適宜,即便做好了,由於青菜還沒有下來,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場。待醬快發酵了兩個來月的時間,上面長出了一層長長的綠毛(如果用生物學術語來講,大概也就是菌絲之類),周身都裂開了一道道的口子後,就該進入下一道工序了。待將近下醬,也就是將醬放到缸里的前幾天,人們都要用清水將附在醬塊上的綠毛和塵土洗凈,然後再將之砍成小塊,放在太陽底下晾曬。晒乾後,還要放到碾子上,將其再碾壓成粉末兒。碾壓後,如果日子還沒到,還需等一等、放一放。待到約定的那個日子,用水將其洇成乾濕適度的散狀後,再用被子捂著放在熱炕上發酵幾天,待其顏色由赭黃變成暗紅時,這醬也就基本做成了。醬剛下到缸里的時候,是不能放鹽的,一般都是在熱炕上發酵三天後才放鹽。下醬時,水的選擇也是很講究的,一般都選用新打來的不落地的井水。水的來源不同,醬的效果也不盡相同。醬的說道是非常多的。除了時間、日子、用水、用料外,還有在下到缸里後,沒滿月之前,是不能送人的,也是不能做熟食的。雖然工序基本差不多,但不同的人做出的醬,口感和味道卻是千差萬別的。有的不僅色澤鮮艷,而且清香四溢,口感也特別的好;有的雖然色澤還比較好,但口感卻不怎麼要強;有的甚至色、香、味幾項指標全都是一塌糊塗。三鄉五里,真要是誰能做上一手好醬,那也真叫能耐。醬,工序複雜,勞心費神。有了碾米機這樣的現代工具後,人們也嘗試著將大豆炒熟,用碾米機粉碎後,直接下到缸里進行發酵製作。但無論怎樣實踐,效果一直不夠理想。傳統的東西雖然有時落後了一點,但有很多都是現代無法替代的。鑒於此,傳統還是不要輕易地丟棄的好。醬,作為一樣佐餐的副食,製作完成後,就該供人大快朵頤了。現在經濟社會飛速發展,醬已算不上什麼稀罕物了,可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確實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醬做成了之後,通常是要供春、夏、秋三個季節用的,即便到了冬天,也還是要留上一點兒,留做過年時用來調味、拌餃子餡的。醬,不僅工序複雜,享用起來也是很有學問的。佐餐的時候,它雖然只是個配角兒,但與什麼搭配,那效果可是截然不同的。醬,最主要的吃法就是用大蔥、黃瓜、辣椒、白菜、蘿蔔、生菜等青菜蘸著吃。這裡面最佳的搭配就算大蔥抹大醬了。人們常說,大蔥抹大醬,越吃越胖。沒吃過的人,不可能有這種體驗。吃過的人,一般都是吃了這回、想下回,如果哪頓吃不上,心裡總會感到不大熨帖。這倒不是蔥、醬本身有什麼營養,主要是由於它能更加充分地調動人們的食慾。到了冬季,用火盆燒上幾隻紅辣椒剁碎,再加點蔥花、香菜沫兒,用大醬一拌,用以佐餐下飯,那才真叫神仙般的日子。事情都是變化的。說醬是配角,其實也有做主角的時候。小時候,家鄉十年九旱,旱得嚴重的時候,有時連續一、兩個月都滴雨不下。遇到這樣的時候,各種青菜就很難保證供應了,別說熟食,就是用醬蘸著生吃,有時那也是一種奢望。到了這個時候,切上幾根蔥葉或幾莖茴香,和上一碗大醬,那也將成為一頓難得的美餐。大醬做好後直接食用即可,但熟食又是一種風味兒。熟食,主要是用它炸雞蛋醬或蘑菇醬。將油炸開,放入雞蛋、蘑菇及蔥、姜等調味料煎透弄熟,然後再倒入稀釋的大醬燒開。一碗雞蛋醬或蘑菇醬也就做成了。製作過程中,如果再加上點肉丁兒,那就更是美上加美了。還有一種別樣的吃法,就是做炸醬麵。將麵條擀好煮熟,用筷子挑到碗里,麵條上面一側擺上用黃瓜、豆芽等做成的菜碼,一側澆上用肉丁、大醬及蔥、姜等香辛料炒、燉而成的炸醬,一碗香噴噴的炸醬麵也就打造出爐了。在陽光正熾的夏季,光著膀子,肩頭搭上一條毛巾,蹲在老柳樹下,吸溜吸溜地吃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炸醬麵,那種感覺真是暢快淋漓,難以言說。醬還有一種妙處,那就是用來腌鹹菜。將腌好的芥菜疙瘩、黃瓜或用水焯過、用白菜葉子包好的芹菜葉子等放在醬缸里腌過一段時間,不僅顏色要變成醬紅色,而且還將染上一股濃濃的醬香味兒。特別是那用醬腌漬過的芥菜疙瘩,不僅改變了容顏,還落得一個紅鹹菜的雅稱。別看它的外型變化並不是很大,可內在氣質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到了夏天,來上它一碗小米水飯,就上一碟兒切成細絲兒並點上幾滴小磨香油的紅鹹菜,人們不僅食慾大振,飯量陡增,而且還大有消火去署、降溫減壓之功效。生活在鄉間,蜂蜇蟲咬都是難以避免的。要是想儘早地消除痛疼瘙癢之苦,不妨試一下具有消腫定痛、殺毒止癢之功的大醬。只要將它往患處一抹,雖不能說是手到病除,最起碼痛苦立刻就會減去一半兒。雖然隨著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各種各樣的名吃特吃都在不斷地湧現,不管它們如何的開胃爽口,大醬在人們心目中那特定的位置,將是永遠無法替代的,那襲遠奪人的醬香,也是永遠難以割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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