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扇門到另一扇門
白蘭鴿巡遊記
游歌
丟火車樂隊
00:00/04:00
01
燈火
農家的夜晚是真的夜晚，沒有霓紅酒綠，沒有車馬喧囂。從房後的園田摘下幾根新絲瓜，老母雞的屁股下撈出還熱乎的雞蛋，煮出一家人都愛吃的鮮活的菜食。灶房和吃飯的地方中間有一個小院子，栽著兩顆葡萄樹，我往裡面種下了兩個彈珠，爺爺說土裡種什麼就能收穫什麼，那麼明年我就能拿到好多好好的彈珠了吧。還有兩個大缸，一個用來做糯米和酸菜，一個用來盛水，我個子太小，怎麼也爬不上去，否則是誰會來砸缸還是砸光呢？喂我吃飯是全家的頭等大事，每次都是全家人追著我到處跑，甚至常常有時我要跑到豬圈旁邊，看著一個個粉皮大耳的豬相互爭食，嘲笑著它們的愚蠢。
每天19.00電視里都會雷打不動的播放新聞聯播，那鄉下人似乎更加準時。月亮一升起來，大家都三三兩兩的每人搬一張小凳子，來到爺爺家的門前的空地聊天。年青的漢子光著膀子，湊在一起打起二三王二七王的撲克，有年輕的女孩子路過，總是會引起一陣不懷好意的鬨笑聲，然後吆呼著一起加入牌局。姑娘們大多害羞，躲在房裡追著最新的偶像劇，當然也有一些小情侶會去荷塘邊散步，唯恐蛙鳴驚擾這寧夏的風情。
我不安分，哪裡人多我就要和小夥伴插過去，偷偷學會了各種牌的玩法，每一個院子里留下捉迷藏躲藏的痕迹，每一棵柴樹上都有我的大名。實在玩累了，才會回到奶奶的懷裡，望著頭上一大圈的蚊子，還要蹦起來使勁拍上幾個巴掌。這時爺爺總是大聲呵斥我，罵我一天到晚這麼皮不安分，叔叔阿姨就滿堂笑，然後給我幾個小糖果。我嚼著橡皮糖，望著爺爺的老煙槍，伴隨著他的咳嗽聲，就那樣入睡了。那星星點點的煙火在我眼裡卻卻越來越亮，亮過了萬家燈火，永遠指著回家的路。
02
水稻
今年的水稻收割的比較晚，讓生活在這裡的人開始懷疑，如果天氣沒有開始變涼，一定還會覺得這是夏天。時間就像小池塘的水面一樣，沒看出變化卻一直在流淌，人們從稻田邊的田埂走過，喝下這裡的水，耕耘這裡的糧食。在這裡成家，哺育著下一代。麥子收了，孩子回家，在豐收的時候團聚，在播種完之後就會分離。池塘時而乾涸，時而溢滿。星星和月亮染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頭。新的一代又開始思考著明年的水稻和麥田，而誰會在明年豐收？
03
鉛筆
嶄新的書包後面有一個大大的奧特曼，我走路一蹦一蹦，想讓街上過路的人都看到這個漂亮的書包。
爸爸的手緊緊抓住我，人很多，怕我被衝散。我注意著兩邊的每一個商店標牌，小心的默數著幾步幾步，因為爸爸說了我是小學生了，以後就可以一個人能上學了。學校不大，門口的小朋友卻很多，有跟我一樣個子的，有比我高好多好多的。在門口遇上了徐成，我大聲的呼喊他，爸爸和他的爸爸商談著學校的問題，我卻發現他穿了一件新衣服，才想起自己忘記換上媽媽剛買的小襯衣，後悔不已。
好像我來的時候很晚，教室裡面都快坐滿了，但老師還沒有來。我找了一個周圍都是男孩子的座位，他們都很歡迎我，同桌是一個很白留阿福頭的男孩，叫史欣宇，笑起來很可愛。我們交談著自己住在哪裡，平時去那裡玩，討論著爸爸媽媽的工作，前桌那個比我高的男生很厲害，說自己是一個人來報道的不要父母陪，但是我們都不相信。
女老師進來了，是班主任也是數學老師，她姓王，看起來很年輕遺憾的是並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我從書包里拿出了鉛筆，一支一支的數，不僅有大紅色的2b中華鉛筆，還有小樹苗牌的綠色黃色鉛筆，史欣宇戳我一下找我借了一支，在剛發的作業本上畫畫，是藍貓。下課了。我把鉛筆都收起來，放進了書包，沒有出去，而是和新同學繼續聊天。
04
房間
6月23號。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地上都是積水，天氣很悶熱。37號考場考完最後兩門試地理和生物，80分的總分。16：50來到大操場和所有同學老師會合，這一次可以完全的放鬆了，大聲聊著考場讓人開心的事。然後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殺向了早就訂好的騰龍飯店，我與溫鼎老鬼勾肩搭背，小聲聊著他最後一門抄了多少分，要灌班主任多少瓶酒。
等菜的時候有人拿出了撲克，這一次終於敢在老師面前肆意妄為了，還有幾個拿出了煙裝模做樣的吸上幾口，其實我是不高興的。陳老師收繳過我的手機漫畫書小說，我一直預謀著要多灌他，他很精明，只喝綠茶，我不快意，最後自己倒是喝的快醉了。喜歡的女孩子沒有來，可能也談不上喜歡，同桌一年的感情總是異常微妙，但就算來了，我八成也不敢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吧。
吃完飯不盡意，要去KTV唱歌，想踏足一下成年人的場所。老師沒有來，很多女生也沒有。我埋怨她們不仗義，說好一起通宵玩，卻早早的走了。包廂是3號，大家幾乎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沒有人去點歌，只有老鬼很開心，他可以盡情展現他瘋子的一面。幾首歌過後，大家好像熟悉了這種玩法，紛紛點起來最流行的愛情歌，從還算稚嫩的歌喉發出無數情啊愛啊的詞。我沒有唱。之後去了燒烤攤，遊戲廳，網吧，人越來越少。我沒有堅持到最後，說了一句明天再聚。凌晨4點回到了家，躺在床上很困卻很久也沒有睡著，第二天我沒有出門，這樣的聚會也再沒有了。
05
未丟失的夢
也許那些記憶被永遠丟在了熱河路的黃昏，只有在不經意間從某個好友的相冊里才能發現那些特別熱血的夢。
那幾年是一群人的狂歡，十二月南方的天冷教室也冷，喜歡在太陽好的時候溜出去躺在現在想起來特別大的操場上看那片天，那時候天空也就左右那一片，甚至裝不下我的夢。
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奔波在球場上，投完一個覺得特別帥的球之後偷看旁邊拿著衣服和礦泉水的姑娘。
那時候的夢一點都不冷，只是聚散都無終，然後現在剩下的就是一個人的黃昏。直至那些夢現在都已經很少想起。
06
四十歲
今天如果不是這碗長壽麵提醒我恐怕早就忘了是自己的生日。和妻一起分享，她打趣我又老了一歲，頭髮又少了，過不大久要成個光頭。
我笑說，那就方便整理了，你就不用天天清理枕頭。她說是啊，還可以剩下一筆洗髮水的錢。之後兩人便無言。在地鐵站分離，搭上不同的線路。這個城市太匆匆，我已經遺忘了天天跟隨自己的影子是什麼樣子，而比影子更容易逃走的東西我留住了嗎？
我穿上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服穿行在和我類似的人群中。打卡，打開電腦，倒咖啡，撕便條，處理文檔，午飯。每天的工作的都不同卻沒有什麼不同。兒子給我發來生日快樂，我突然有點想念這個快有我高的跟我長的最像的小孩，打開朋友圈卻是一片空白。妻老讓好好教育他，可我只走過自己的路，怎麼可能去指導另一個人怎麼走他的路呢，即使是我最親的人，循環舊制而已。發了一個紅包，附上話望好好學習。
透過高層的窗戶向外看，天空是近乎灰色的，每一片雲都有自己的形狀，在不斷變化，但最後不知是消失還是融合，反正是尋不到了蹤跡。生日嗎？只是一個工作日。
07
暮鍾
我已骨瘦如柴，沒有力量再說話。周圍圍滿了我的兒子孫子侄子。
老伴坐在旁邊抓著我的手，她也已經老態龍鍾，彼此凝望著已經灰暗的臉龐。我看著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拼湊起了我的人生線。我聽不到一句話，但我卻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預見了他們每一個人的未來，我很想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做，可我不能說也沒辦法說。
人們都說將死時像孩童一般靈台清明。我卻只想起一個又一個的塵封場景，摯友的葬禮，最愛的人婚禮，父親的背影，年少時挨過的拳頭。當時的我在做些什麼，好像和我現在躺在床上也沒有什麼分別。好像一輩子就這樣無趣的過了，可如果重來的話，我又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呢？
鐺，鐺，鐺，暮鐘響了，又有一個新嬰兒誕生了。
作者|劉強
編輯|撿影
洱海雜誌出品Erhaizazhi
洱海雜誌，致力於讓每一個喜歡寫故事的人都有一個展示自己的平台。
洱海時刻
林間的太陽砍斷你
像砍斷南風
你把槍打開，獨自走回故鄉
像一隻鴿子
倒在猩紅的籃子上
-海子
TAG:洱海雜誌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