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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北緯六十九度

直至北緯六十九度|北歐追光行紀

赫爾辛基|假面小清新

2015年我從歐洲轉機回國時,帶回一隻鹿角鈴鐺。那是一個用真的鹿角接著黃銅的鈴鐺,鹿角分成兩叉,微彎,像是某種法杖。我也送給了雷雷一個。這個鹿角似乎指引著我再次來到這裡。這片屬於冰海雪林的地方。

我對於赫爾辛基的具體印象,大多來源於《海鷗食堂》:這部幾乎沒有情節的日本電影里,聰美在赫爾辛基開了一家「海鷗食堂」,但卻遲遲沒人來。周圍的居民都不敢進這個「小不點」開的小店。她在書店遇到同鄉綠子,綠子說她是在世界地圖上隨便一指,「正好指到這裡」,就來了。

赫爾辛基(Helsinki)的名稱本身,也是十足「小清新」——整個芬蘭語充滿著「伊」和「踢」結尾的前舌音,聽起來很像小精靈。例如乾杯是kippis(兩個i發音很輕)。然而事實是,你只能在這裡最流行的動畫Mooming的小河馬那裡找到一些「清新」。赫爾辛基整體的印象就是——獃獃的。

也確實,這座城市太過年輕,基本上是因為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一世「賭氣」而建的——文藝復興時期歐洲大陸貿易和商會盛行,由日耳曼人成立的「漢薩同盟」掌控了歐洲大陸東北部諸多城邦,幾乎要稱霸歐洲,位於今天芬蘭對面的愛沙尼亞的塔林,也是漢薩同盟的成員。1397年丹麥女王瑪格麗特一世聯合瑞典,挪威(當時冰島和芬蘭都沒有獨立),簽訂卡瑪爾條約,成立卡瑪爾同盟(Kalmarunionen),以對抗德國控制下的漢薩同盟。而後十六世紀時古斯塔夫一世,覬覦塔林對於波羅的海的控制,決定在塔林對面建設一個新城,赫爾辛基(Helsinki)。現在的塔林則是被蘇聯耽誤了,急需抱緊赫爾辛基的大腿。

而芬蘭則在很長的時間裡都是瑞典的一部分,以至於所有站名都會先用瑞典語寫一遍,然後才是芬蘭語。比如中央火車站會先寫Helsinki的瑞典語名稱Helsinfors。而在1809年後,芬蘭又被俄國吞併,繼而在二十世紀初獨立。

不過芬蘭語動輒十個二十個字母的單詞真的太不友好了,瑞典語和芬蘭語共在更是加大了難度。感受下什麼Ruohulahti或者Caloniuksenkatu之類念都念不出來的地名吧。以至於我們在找酒店過程中,下錯一次車,又差點坐錯一次方向。

我們的酒店Clarion Helsinki在Ruohulahti站旁的港口邊,旁邊便是去往塔林和斯得哥爾摩的遊船。塔林路程兩小時,可以當日往返。酒店頂樓有芬蘭人必備的桑拿,並且還有個會被一覽無餘的落地玻璃。露天的藍色溫泉更是拍照聖地。

首日的我們便衝到一家叫Lappi(拉普蘭的芬蘭語)的芬蘭拉普蘭料理。拉普蘭是芬蘭北部能觀賞到極光的地區,也是聖誕老人的大本營所在。這家店整個裝修都是北部的木屋風格。前菜是芬蘭最經典的奶油土豆三文魚湯,Lohikeitto。濃重的黃油味沁潤在濃湯中,襯托出魚的清新,保暖和飽腹感十足。而主餐是奢侈的reindeer馴鹿肉和Elk麋鹿肉,肉排和香腸,輔以蔓越莓和蘑菇汁。麋鹿很柴,而馴鹿有點像是灼燒感般強烈。說不上好吃,但吃完了罪惡感卻增加不少。

第二天的行程里打卡景點赫爾辛基大教堂和烏斯別斯教堂都乏善可陳。但雪中的白色教堂還是格外恢宏。兩者都明顯收到俄羅斯建築風格的影響。而教堂前竟然還有個沙皇壓力山大二世的銅像,以紀念他賦予芬蘭的廣泛自治權?將統治了自己一百多年的俄國當作恩人崇拜,這確實有點難以理解了。

南港的冰面上停著很多的小鳥,而對面便是世界文化遺產芬蘭堡。雖是世界文化遺產,但實際上只是個海防堡壘,我們並不想在冬天挑戰自己。

岩石教堂有趣但看點不多,並且由於是禮拜日,教堂只是間隔三十分鐘才對遊客開放。

而Kisma現代藝術館則是一處亮點,但這裡的展品顯示,芬蘭人民也不愧為世界最內向的人民之一,似乎每個作品都有抑鬱症:被囚禁在木房間中的眼睛,反色並倒置的座像,用自動化電機程序控制剪刀剪花的裝置,或者用熒光色在木板上塗下的狂亂內心投射。無一不有點微瘋——不過相比北歐另外三國,芬蘭確實沒有什麼知名藝術家。

到底是什麼支持這個國家成為福利極高,教育水平極高的發達國家呢?林業相關製造業以及「技術宅」的專長通信電子工業。不過他們的國民企業諾基亞在C端市場敗退,只好更多的轉向了B端市場——做營銷,內向的芬蘭人還是做不過美國人和韓國人。不過他們也有風靡世界的遊戲公司——supercell和做出憤怒的小鳥的Rovio。他們的很多音樂也舉世盛名,除了西貝柳斯外,傳到日本的「甩蔥歌」本身就是一首芬蘭民歌!

本來我們計劃著來這裡買好衣服再北上特羅姆瑟,卻在最大的商場stockman都沒找到一家除LV以外的大牌店——住在斯得哥爾摩的朋友讓讓說,「赫村」啊,赫村的確沒有辦法買。除了只能女生穿的marrimeko。

倒是隨處聽到的「Kittos」,顯得非常芬蘭式乖巧——tto的音高可以很高,像是小鳥在唱歌。

「Ki-ttos。」我對接過我登機牌的芬航空姐說到。

我們將中轉奧斯陸,繼而北上北極之門——特羅姆瑟。

「啊,海鷗食堂在2016年在攝影原址開了真實的店!還原度還挺高!我們竟然忘了去了!」

「好啦,回去吃日料就是了。」雷雷說。

特羅姆瑟 | 北緯六十九度的聖光

飛機降落的時候正是落日時分,但其實剛剛下午三點。在蜿蜒的峽灣和瑩白的雪山中出現的一片紅房子,便是特羅姆瑟,北極之門。

這裡的緯度是北緯六十九度二十分。她是北極圈內最大的城市。零下四五度,這裡的空氣並沒有太冷,呼吸起來有冰晶的味道。高中的地理老師告訴過我們,是因為溫暖的北大西洋暖流,特羅姆瑟的大海才能雖處高緯度而不結冰。

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看到極光,第一天晚就預定了追光團。這樣,我們將有三晚的機會。所謂追光團是將開車離開城鎮,到附近的遠離人造光源的島嶼上。看到極光,需要兩個條件:極好的天空能見度和極光活動本身。我看了一下天氣預報,將是連續四天的晴天——這是我在旅行前臨時按照長期天氣預報,將行程調換,先北上看極光的英明決策湊效了。否則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全是暴雪,看到極光的希望將非常渺茫。

我們報名了Tripadviser上排名第一的Chasinglights公司的14人的追光小團,每人1890挪威克朗。夜幕降臨,導遊Meda將我們從教堂前廣場帶上車,她來自挪威,有著高昂的腔調和勢頭。車上有來自印度的夫妻,來自弗羅里達的母女,來自芝加哥的兄弟。當然,還有北京的我們。她講到極光從肉眼上看上去並不是像鏡頭上那樣綠的,而更像是非常淡而柔和的白綠色,是由於十秒左右的長曝光使其呈現更亮麗的綠色。並且講了一連串雖然天氣很好,淡可能看不到極光的心理建設準備。

在途中Meda一次下車查看極光。我們也穿好導遊準備的全身式防寒服。

下車後Meda蹦蹦跳跳的說,「看見那天邊的一抹白色了嗎,那就是北極光出現的徵兆了,這是個好兆頭!你們要不要和它合個影。」說著她架起三腳架忙活起來。

我用盡了眼力也只能看到類似遠處的雲翳的一片東西。這就是極光嗎?似乎有點令人失望。

我們似乎開到了一片完全沒有燈光的山海交界處,Google Map告訴我這是位於特羅姆瑟西部挪威第五大的島嶼Kval?ya。導遊跳下車,將每個人的三腳架拉好交給我們。正在我們各自擺陣準備拍照的時候,Meda突然驚叫「快,快看那邊!」

一道熒綠色的光忽然從地平線上升起,彷若北歐神鳥的羽翼。她展翼,跨越天穹,飛躍了整個星空,然後和天海另一側的極光相匯。繼而她又分成三道,盤旋變幻,時而分離,時而相合,與漫天銀河相接。在這樣星河畢現的星空里,在皎潔如炬的雪山見,在粼粼爍爍的北冰洋畔,微紫的天幕,如此的漫天的奇光。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在經歷了去年半年不堪忍受的病痛折磨與手術後,這些光像是神聖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宣告。她們向我微笑,默默地看著我的禱告。我在那一刻更加堅信,世上永遠有值得我們留戀的東西——自然中的光與風,林與雪,美與愛。那些在冰原中躍起的鯨魚,清晨照進卧室的陽光,或者和愛人在夜空下的吻。

我也能想像,住在這裡的薩米人,戰船上的維京水手,趕著麋鹿拉著木材的商人,他們遇到極光時的感動,那是在星空的下的女神的指引。在芬蘭人們認為極光是雪地上跑的飛快的火狐引起的,他的尾巴引起火花飛入空中,芬蘭語中的極光一詞revontulet直譯就是火狐狸。而瑞典則相信這是仁慈的神靈的禮物,他們以帶來了溫暖,光明和豐收。而在北歐史詩《埃達》等書的記述中,北極光是女神瓦爾基(Valkyrie)的盾牌和盔甲的反光,她有權利選擇在戰爭中誰將死去而誰可以倖存。

極光女神變幻莫測。Meda搬來一箱木頭,竟然拿出斧頭現場劈柴。我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見人這樣劈柴。她繼而用火石點燃起篝火,並鋪好麋鹿皮攤子,我們圍坐在一起,並遞給我們放在雙層保溫杯中的熱巧克力,literally的「雪中送碳」。我們已經是在厚厚的羽絨服外套上的防寒服,但依然覺得冷。可能是忘了買加厚的襪子。不過Meda念叨著「今天的氣溫大約零下八度,對我來說就是,完全不怎麼冷。」在這樣的氣溫下,她一個人把所有箱子扛上扛下,跑到所有的人面前指導拍攝。

從八點多到十一點多,我們在寒冷中凍了四五個小時,這片淺灘就是我們的營地,而我們似乎正在另一個星球。我偶爾回過頭,能看到極光時而變成一座拱橋,時而變成一個漩渦,甚至有的時候運動的很快,像是女神的舞蹈。

我在有一刻躺倒在麋鹿毯子上,極光如同聖光般從中心呈放射狀一散而下,那一刻我彷彿感受到了聖徒的Ecstasy。

Meda說道,我們很幸運能夠看到舞蹈的極光,這是極光爆發的時才能見到的。另外也偶爾能看到一點粉色的極光。紅色的極光是最難見到的,她說組建這個公司的上司經營了五年,也只見過兩次,而她也還一次都沒有見過。

「And The Next is yourturn!(下次就輪到你了)」在一旁的芝加哥人說道。

Meda仍然處在很興奮的狀態,一會講星座,一會講講城裡的吃的,比如挪威特有的棕芝士或者帝王蟹,一會講起極光的原理。但我並不是很想聽極光的原理。很多時候彷彿不知道那層所謂的「科學原理」,更能給予我們真實的,神聖的信仰和力量。

不一會,Meda又蹬蹬噔搬來一個鐵箱子。給我們發了沒人一份牛肉湯羹。嚴寒中的熱炙,真是美味啊。不過雷雷似乎凍得不行了,我陪他一起回到車裡休息,繼而錯過了每個人的烤棉花糖——當然這不太重要。

極光的爆發似乎有所減弱,但Meda的聲音依然不減,她是個好導遊,並且我能想像在一些沒怎麼看到極光的日子,這樣的解說狀態會彌補很多沮喪的氣氛,但在今天,我只想靜靜的在天幕下冥想。

而後的一天的里,我們被一輛車載著,經過半小時到達北冰洋側的港口。我們則找到這艘建造於1974年的船,船籍冰島,名為Husavik。她有著三級桅杆,在白天會展開古老的帆布。

船頭朝向西北,北冰洋的方向。

而在我們的船行的前方,Vensoy島和Tromvik之間竟正好出現了一道極光之橋,今晚的極光不強,但很安靜。那座橋就佇立在那裡。冰島船長停下發動機。我們就這樣靜靜停在島嶼星空間。月光如勾,月影如鴻。

在北歐神話中,極光也可以是BifrostBridge,將落敗的戰士渡引向Valhalla的安息之地。是的,極光並不總是和「美好」的事物聯繫在一起,他們經常和死亡相關。北美克里族印第安人認為極光是生命圈的一部分,是死者的靈魂,他們留在天空中,但與親人分開。克里認為,燈光是這些離去的親友試圖與他們在地球上留下的人溝通的精神。而在格陵蘭島,極光被認為是夭折的嬰兒的靈魂。不過英語世界中的Aurora,來自古希臘羅馬神話中的黎明女神,是掌控黎明,極光的女神。

我們的嚮導是個英國東北的小城姑娘Isabella,她說她的村子裡只有500人,如果要買東西,要提前預計好這一周的需求。挪威人出名的懶,因為他們有北海石油,有世界最狹長的峽灣海岸給他們帶來豐富的漁產和旅遊資源。因此在這次以及其他行程里,所有的嚮導都是挪威人僱傭的「外地人」。Isabella比Meda安靜得多,適合這個靜謐,空靈,星辰漫天的夜晚。和我們同行的還有秘魯一家夫婦。

「我知道的星座並不多。那邊是北斗七星,英國人有時候叫她煎鍋(frying pan)或者購物車(shopping chart)」嚮導這樣說著。

不過「購物車」這種形容,好像完全沒有浪漫感了呢。

「那邊你看,那三顆相連的星星,就是獵戶座獵戶的腰帶。也能看到他手持的弓箭…而那邊W形狀的五顆星,則是仙女座。大概就是這些。」

「你是什麼星座?」我問道。

「雙子座。是怎樣的,我典型嗎?」她回答道。

「很典型呢,喜歡把人和人連接起來。」

「的確是呢。」

「你知道雙子座在哪嗎」我問她。

「不知道。你知道嗎?」

「你看,那邊雪山邊有五顆星,兩個是獅子的腳,而另外三個是軀幹和頭。」

「啊,你一說我能看到了!之前從來沒有發現。」

「然後,沿著獅子座的方向向東,有兩顆很亮的星並列,他們就是雙子座了!是雙子座的兩個腦袋。在雙子和獅子中間是巨蟹座,不過水象星座的星都有點暗,不太容易看得到。」

「哦真的!謝謝你!現在我知道我的雙子座在哪了!」

我們下到船艙里,享用熱湯。台階很陡,只夠坐得下五六個人。而船員告訴我們,身後都是睡覺的倉。如果是長途旅行,大家都需要睡在這個狹小的膠囊空間里。

「要返程了!」船長喝了口咖啡說。極光之橋慢慢消失了,像是一個專門為我們準備的童話。

船員都是冰島人。甲板上的船舵還是那種古老的木質船舵,而船舵前有著現代化的雷達可以探測周圍的船隻和淺灘礁石。這艘船隻在11月到3月的極光季來這裡運載遊客,4月他將隨船長回到冰島做些別的生意。

搖晃著,搖晃著,手握木舵的船長,背對星空幔帳下的逐漸消失光橋,哼起了古老的冰島民歌。

我們笑著。

在11月底到2月初,本可以在特羅姆瑟看到鯨群。座頭鯨群,小鬚鯨群。尤其是虎鯨群——這是一種只生活在寒帶和溫帶的鯨魚,也是我從小最喜歡的鯨魚,名為Orca或者Killer Whale。他們黑白雙煞的外形實在太過迷人,還有劍帆一般的魚鰭。特羅姆瑟因地處北大西洋暖流和北冰洋寒流交匯處,在這個季節會翻起海底的磷蝦,然後吸引大量鯡魚,鯨魚們則會逐魚群而來。但今年鯨魚們匯聚的地方非常遠,據船員說,要開足馬力兩小時晃過去,很多遊客體驗很差一直吐。並且我們來時虎鯨已經魚群早走了兩周,我們與之無緣——這也許是特羅姆瑟約定我們再來的理由吧!

題外話是,如果就是想來看鯨魚,可以去西南一點的Andenes,傳說全年只要能出海就能看到鯨魚。

沒有鯨魚,我們決定去會會小鹿。第二天,我們去到了特羅姆瑟的某馴鹿場。在雪原中的馴鹿都是馴養的,沒有了野性。可以拿桶餵食,也有人參與了馴鹿拉雪橇的項目。來之前我也是馴鹿,麋鹿,駝鹿完全分不清的,英語分別是Reindeer,Elk和Moose。外觀上駝鹿更好區分一些,有著巨大的鼻子和山峰一樣的角——當然這次旅行中,我一不小心都吃過了…

另外想起導遊Meda講過的故事——說馴鹿是很笨的,而駝鹿極其聰明。獵取野生鹿是有法定時間的,據說她的一個朋友的後院里走進了兩隻駝鹿,但是沒到捕獵季節,等到捕獵季節終於開始,朋友拿著獵槍走到後院,發現那兩隻駝鹿就走到院外的幾棵樹下,那正是一片禁獵保護區!然後他們倆開心的在樹下呆過了整個捕獵季,走掉了。

鹿雖然很可愛,但曾經馴鹿是這裡唯一的家畜,平時拉貨栽人,老了可能會將其殺掉取皮吃肉。雖然說起來殘忍,但現在肯定已經形成產業。畢竟超市裡隨處可以買到鹿肉罐頭。鹿在秋季因交配打架,輸掉的公鹿會丟掉犄角,而贏的公鹿則有幾十個交配的機會。因此這個季節看到還有角的鹿,多半是母鹿了。並且鹿場喜歡有更多的母鹿,他們會更溫順一些。

這一帶的原住民其實是薩米人,居住在挪威瑞典芬蘭以及俄羅斯西北部一帶(而南部是維京人和一部分日耳曼人)。鹿場的木屋和帳篷都很有民族風情。由於太陽直射角低,即使是一兩點鐘,陽光也像傍晚一般水平的從門中透出來。我們拿了木杖和傳統薩米人服裝拍照。鹿皮穿起來像是東北貂皮大衣貴婦。

和鹿玩完,導遊竟然拿來鹿肉湯,並解釋這不是這個鹿場的鹿湯…

不過我的底線是,不吃鯨肉。這次在城中的希拉里吃過的網紅Emma餐廳,我們吃到了希爾內斯科的帝王蟹。菜單上竟然還有鯨魚肉排!挪威,冰島,日本是現在世界上少數幾個還保持鯨魚捕殺業的國家——我不想吃他們,一方面因為他們太過神聖,另一方面他們也真的不多了。人類不吃鯨魚絕不會死,不要太貪婪了!

在薩米人的帳篷里,我們在篝火旁聽帥帥的薩米小伙講著他們的文化,服裝,器具。他為我們帶來了兩首傳統歌曲,一首是形容雪,一首是形容小狗。我也明白改編自芬蘭民歌的「甩蔥歌」哪來的奇怪曲調了。

他還說,由於北部天寒地凍交通不便,他們的很多部落其實還保留著,婚禮時也會有極其盛大的傳統婚禮,周圍的村落人都會來,而婚禮的供食就是我們今天喝的鹿湯。但是北薩米人和南薩米人的語言甚至有差別——例如有一次他的一個男生朋友在婚禮上遇到其他村的美麗女孩,相談甚歡,女生問男生要不要回家去見見她的「Chinchin」,男生大喜,跟著她去到村莊,女孩帶他見了她的媽媽——原來在南薩米村落,Chinchin是「奶子」,而在北薩米是「媽媽」的意思。

他講的時候我笑得更猖獗,因為Chinchin在日語里是丁丁的意思…

「Getu(激凸?)!」我對他說到,這是他教我們的薩米語謝謝。

最後一天我們還在白天海釣。同行的有德國人一家和廣東母女。

「我去過北京!我很喜歡那個城市呢!有很多古迹,我也很喜歡那裡的食物。」也的確,我覺得東德的亞力山大廣場跟北京二環風格差不多。

我們的魚竿上並沒有魚食,這和我想像得不一樣呀?捷克導遊說,鱈魚是傻子,他們看著這些閃爍的魚漂一上一下就會來咬。

可惜什麼都沒釣上來,除了勾到了很多海珊瑚。同行的德國人其實釣到了一隻小鱈魚但被挪威人僱傭的捷克人顯然有點呆,他看到後立刻說「噢這個太小了」,就把它丟回了大海,至少讓我們每個人照張相呀?,而雷雷釣到了一隻「大魚」——大到捷克船員拿著盆來的時候,大魚竟然把整個魚線魚漂都咬斷逃跑了。

我還嘗試了開船,比想像中要難,因為一直要隨著變換的洋流調整方向。我們還到了一處所謂的「景點」,一艘被英軍擊沉的二戰戰船,據說是著名的俾斯麥號的姐妹號。

「你知道,這裡曾經是德國領土呢(Territory)」德國人說道,表情一臉複雜。

「這艘船很有名嗎?」我打岔道。

「Well, Sunk shipevery where!(嗨,到處是沉船!)」

我後來只揀到一隻指甲大的螃蟹。

德國人說,「Hey,你應該將它做成Si-chuenStyle(四川風味)!」

其實在特羅姆瑟不需要太多景點,除了三角形(三位一體)的北極大教堂外。可愛的紅房子和黃房子就看不夠。市中心的北挪威藝術館,雖然很小很小,卻超乎想像的好。有著非常獨特的極地的個人氣場。一個由轉檯,人偶,鏡子和投影組成的《這是我的家》的作品一下子將我帶入了那個一成不變,遠離喧囂的心靈世界。用布縫的神奇長卷,配合薩米人「唔嚕唔嚕」的民謠也很神奇,據說是今年卡塞爾的參展藝術家。我在這裡不知怎麼來了興緻,拿起彩鉛畫了一張冰山極光。回到售票處,本來只是想給售票大姨炫耀一下,沒想到她伸出手說,「Oh, Do you wanna give me?(你是想給我嗎?)」

話已至此,自然沒法推脫了,我決定送給她。藝術,不就正是一種陪伴嗎?

「噢!你來自北京啊。我有一個姐姐在上海,她是一個音樂人呢。」阿姨歪著頭說道。

至於纜車以及夜景,更是攝人心魄了。一定要在落日之前一點的時間去,才能夠同時看到萬燈初上,爍於雪中的神奇。(纜車半小時一班,記得安排好時間哦。)

世界上似乎再沒有一個地方如同特羅姆瑟一樣。清凜,悠遠,純凈,幽古。有斜光,有鯨躍,卻仍有煙火氣。她在北緯六十九度,她美得那麼不真實。

奧斯陸|雕塑之城

奧斯陸是經由特羅姆瑟的必經城市,在這裡停留一兩天。我們在夜間到達,住在市中心的Radisson blu但依然感覺到蕭瑟。從窗望去,街上的幾乎見不到太多店面,所有的廣告牌也都像一些老牌社會主義國家一樣整理在一面牆上。也可能是從清新的特羅姆瑟歸來落差太大了吧。只有酒店前台金髮碧眼的背頭挪威小哥十分驚艷。

「你們從特羅姆瑟來?看到極光了嗎?…Wow,真的很幸運。我住在這裡,我都沒有見過!」他說。

挪威最早的都城是西部臨北大西洋的古城卑爾根,那裡可以不用經過丹麥的海峽。也是夏天來挪威的必去之地。1050年,挪威最後一位海盜國王哈羅德·哈德拉德把他的大本營建在奧那河與奧斯陸灣交匯處,稱其奧斯陸(Oslo)。到了挪威十四世紀遷都奧斯陸,而後在十七世紀被丹麥控制,並失去奧斯陸的名字,以丹麥女王「克里斯蒂安亞」為名。1814年丹麥-挪威共主聯邦瓦解,奧斯陸才重回首都地位。這是個工業重鎮,有裘皮,造船和機械製造等產業。

奧斯陸同樣打卡地不多,我們的路線是奧斯陸歌劇院,經由阿克胡斯堡,諾貝爾獎紀念館,市政廳,國家美術館(直奔蒙克),皇宮一瞥,然後瞎逛。而第二天是維格蘭雕塑公園。

在歌劇院的插曲是洗手間的捲紙里竟然掉出來一個針筒,所幸血液已經凍住,顯然這裡的人,需要一些猛葯…

諾貝爾獎只有和平獎是在挪威頒發,而其他的是在瑞典。我們參觀了紀念館,但布展太不吸引人了,白白浪費如此好的IP。當然也看到了某些不可言說的中國和平獎得獎者。頒獎地點的市政廳有強烈的蘇聯風格(雖然他們沒有被蘇聯統治過,但造型美術風格接近)只是在市政廳的牆畫上出現裸體的男女,以表現人性的純粹,還是頗令人意外。

奧斯陸的抑鬱也不僅是我說的,蒙克便是抑鬱症患者。而蒙克和維格蘭的生命對比,則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藝術家路徑——

蒙克幼年喪母,姐姐被肺病奪去生命,妹妹患精神病,父親從小向他灌輸基督教教律,告訴他只要有一點罪孽就會墮入地獄,他也一生飽受抑鬱症折磨。在國家博物館蒙克館進入右手第一張畫《病房裡的死亡》,便是他描繪姐姐去世時的房間,畫面中沒有人臉的人都是已經去世的人;《生命之舞》則是僅次於吶喊的蒙克代表作,畫面中以他愛慕的女人形象描繪了青年女性的青澀,中年女性的情熱和老年女性的孤寂。而《麥當娜(聖母瑪利亞)》中表現出的情慾則是這樣題材的宗教繪畫中不多見的。理解了他生命中的故事後,他在《吶喊》中的掙扎,撕裂和耳鳴則似乎很好理解了。這幾張代表作都可以在國家美術館看到。

而維格蘭則幸運得多了。他在1869年出生於木工手工業世家,雖然父親也在他的青年時期去世,但他從事雕塑事業後不久便受到認可。1905年,他三十幾歲時,挪威從瑞典王國獨立出來,他收到了無數城市雕塑訂單,因此在城市內你能看到很多他的作品。在1919年奧斯陸議會和他簽署了一份協議,將為他建造一個巨大的工作室並且可以終身使用,但交換條件是他要把他現有的所有作品都捐贈給奧斯陸政府。這對藝術家來說絕對是筆好買賣。現在這棟建築成了雕塑公園邊的博物館。

維格蘭雕塑公園在冬天造訪,有著特別的悲憫。玫瑰凋零得只剩下荊棘,低柏是一片昏黃。整個雕塑公園的主題是「生命之環」——維格蘭用他通俗的方式,豐滿而具有力量感的造型,表現著男女老少的生老病死。從橋,到噴泉,紀念柱和生命之環。

在生命之橋。你能看到接吻的男女,長著手擁抱天空的青年,暴躁的父母等等。這裡有四個不太起眼的嬰兒銅像,他分別雕刻了嬰兒的「喜怒哀驚」,但「憤怒的嬰兒」是維格蘭流傳最廣的圖像,因為這似乎表現了人類原始的,內在的一種無法休止的慾望需要。而在橋的前後兩側,則有四個被龍纏繞的人,據說這些作品的靈感來源於他對Nidaros大教堂的修復工作,龍或許象徵著基督教的原罪(Sin)或慾望。而在維格蘭博物館,能看到更多人與動物主題的象徵性雕塑。

走過橋後是生命之泉。冬季冰封。泉水的一圈的銅雕和浮雕,也正是人從生到死的生命循環。他表現少女時期時,從天而降的飛下來的女性十分動人,彷彿那就是我們成長中那種涌動和熱切。甚至還有「婚後抑鬱的中年」。而生命的最終老嫗向孩童傳遞知識的模樣也言簡意賅。不需要任何背景文本,你看到的時候就會被觸動。

雕塑中心的高十七米的生命紀念碑,則是眾生依偎的高塔,有妙齡的少女,健碩的青年,也有垂乳的老嫗,以恢宏的氣勢展現出對世間的悲憫。在博物館中可以看到他製作之前去實地考察了義大利圖拉真紀念柱和古埃及紀念住,並做了很多方案模型。我的確認為,這是最好的一個。

但維格蘭在亞洲乃至藝術史上的知名度不高是有原因的,他的風格更多的來源於新古典主義或是象徵主義,他在法國時深受羅丹的「地獄之門」的觸動,顯然這和生命之柱的風格非常接近。但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同一時期,雕塑藝術已經走向下一階段,例如布朗庫西和亨利摩爾的具有現代抽象性的雕塑,杜尚的現成品裝置藝術,以及之後的考爾德的動態雕塑。那麼維格蘭在藝術造型語言上的貢獻,自然要打一點折扣。不過在世界上他最著名的作品,應該是是「諾貝爾獎牌」。

「你們如果把那組動物的雕塑做成衍生品應該會更好賣呢!很可惜,這裡到處是憤怒的嬰兒。」我在維格蘭博物館售票處也是紀念品站時,向裡面很有故事的銀髮婦人說道。

「你說得對,不過你會資助我們嗎?我們真的需要資助。」

然後她說起「哦北京。之前有很多日本人來,有一個日本人每年都會來一次。現在有了更多中國人…好像中國人也很喜歡維格蘭的作品,上海,還有拉斯維加斯,都有那個仰天奔跑的兩個孩子的仿製品…」

「所以那是經過授權的嗎?」

「好像不是…」

「Tusen Tank!」我用僅會的一句挪威語說道。

「Vasagod!」不客氣,銀髮女人說。

另外挪威皇宮冬天不開放,阿克胡斯堡幾乎是空的,現代藝術館(竟然是私人的)乏善可陳,酒店頂樓的米其林十分坑爹(一堆藍芝士下的一個roviolli餃子什麼的…食物什麼的跟雕塑一樣「深刻暗黑」就有點...)。服務員是個瑞典人(傳說富有的挪威人擦鞋都要雇個瑞典人,親測為真。)

「你們要去斯得哥爾摩幾天?什麼?兩天!?太少了太少了!我的家鄉,那裡太多可看的了!很多島嶼。你實在應該多呆幾天。」

另外高昂的物價讓我們連可樂都有點不敢喝——麥當勞套餐一百左右,可樂超市賣三十,正餐更不必說。

哦對了,如果你對維京人感興趣,你可以去維京「戰船」博物館看看——但你一定會大跌眼鏡,堂堂海盜,就開這麼個小破船嗎?是的,海盜基本是以小搏大,機動性的搶奪大船。這艘船,可能叫皮筏艇還差不多。

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個又貴又高冷的工業城市,直奔熱鬧的斯得哥爾摩吧。

斯德哥爾摩|瓦薩的榮光

來之前我搞不太明白北歐四國的地位,現在知道,斯德哥爾摩是「北歐之都」。畢竟我們已經知道,北歐的歷史,基本上是丹麥和瑞典輪流成王的歷史。

這是一座很特別的城市,他的市區由14個島嶼和一個半島組成,甚至有「斯堪的納維亞威尼斯」之稱(當然和威尼斯還是風格相當不同)。我們住在火車站附近。

老城中心和王宮(DrottningholmPalace)是城市裡最核心的觀光地,主要部分彙集在城市中心Gamla Stan島上。王宮是我們的第一站。舊宮的建造者之一是瑞典的建國國王古斯塔夫瓦薩。到古斯塔夫二世時期,瑞典逐漸從北方無名小國,成為北方霸主。

這位好戰的古斯塔夫二世(Gustav IIAdolf)於1611年出生,並捲入了史稱歐洲大陸最早的全面戰爭「三十年戰爭」中。這場大戰顧名思義持續了三十年,是表面上是以英法,挪威丹麥等新教國家和天主教聯盟(主要是哈布斯堡王朝神聖羅馬帝國和西班牙)的對抗;實際上是地中海老牌國家和新興殖民國家的對抗。戰爭由布拉格新教徒將斐迪南二世的兩個欽差扔出窗外為導火索。首先是丹麥在英法荷的支持下南下神聖羅馬帝國,卻以敗告終;而後古斯塔夫二世率領瓦薩大軍一路南下,直逼慕尼黑,卻在呂岑會戰中丟掉了性命。而戰爭的第四階段,坐在幕後的法國終於看不下去了,法國首相兼主教黎塞留再度聯合瑞典,擊敗了神聖羅馬帝國軍團,並簽署了《威斯特伐利亞》條約,並形成了維持百年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

至此,由於瑞典取得了原為日耳曼人的波羅的海土地而成為強國。而其中古斯塔夫二世進行的軍事改革:用即以火槍兵取代長矛兵,先以炮兵集中火力,再以騎兵出動進行突擊,最後由步兵負責清理敵軍的三段式戰法,更成為其後戰爭的陸軍標準戰法。在這裡你可以找到古斯塔夫阿道夫廣場一睹他的尊容。

古斯塔夫二世死後,按照瑞典王室規定,最大的子女將繼承王位,不論男女——因此其繼承人是一位女王。在進入整個斯得哥爾摩王宮台階處,你就會看到她的雕像。她出生時包裹著羊膜,但被斯堪的納維亞傳統認為是吉祥的「勝利外衣」,並被誤認為是男孩。克里斯蒂娜繼位時宣稱自己時「國王」而非「女王」。按照現代的語彙,她也是一位「女權主義」先鋒(也有學者認為她是Lesbian),她熱愛知識和藝術,精通法語和義大利語,是十七世紀時波羅的海最博學多聞的女性,並廣泛招納學者,曾與笛卡爾討論數學(不過笛卡爾卻因為這次北方之行凍得染上肺炎,十天後死去)。她「對婚姻感到厭惡」,主要時間都是在學習,堅持不婚,也沒有留下子嗣。但在之後,她在28歲時,終因為想脫離瑞典的路德宗新教而信奉天主教退位,同時她也對繁瑣的行政事務感到厭煩。退位儀式上,她自己親自摘下王冠,交給自己的表哥卡爾十世。一共在位21年。退位後她幾度遊歷羅馬,結識貝尼尼,參加路易十四的晚宴,但卻因為其自由奔放的作風使法國宮廷「震驚」。與她交往的人包括天主教會的一位樞機名為Azzolino,兩人秘密私會。但卻因為有一次「男朋友」沒有現身,而使得克里斯蒂娜在城堡氣得發射了一枚大炮!最終她死於異國他鄉的羅馬。而後的幾代國王雖然驍勇,但都死於三十多歲,在第三次反法同盟戰爭中,拿破崙為了報復瑞典的不合作,遊說沙皇俄國奪走了芬蘭地區的領土,並成立芬蘭大公國。

這座王宮本是一座藍瓦白牆,錯落有趣的北方宮殿,但卻在1697年發生了大火,除了北側的山牆因為有新的防火隔牆而保留了下來,其餘的部分全部燒毀。索性大部分古斯塔夫的戰利品都被女王帶到羅馬去了。但城堡並沒有按原樣重建——而是被遊歷了凡爾賽宮的後代國王建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凡爾賽」的樣子,內裝當然也是巴洛克和洛可可的混合狀態。法國並沒有征服過北歐,卻在文化上完全的俘虜了這些北方王室。原先城堡塔頂的「三冠」金屬塔尖被撿拾回來,可以在城堡看到,「三冠」也是瑞典王室的標識。

現在的瑞典依然是君主立憲制,這裡可以看到仍在重大場合使用的王座和宴會廳,和泰國王室等其他立憲制國家授勛的勳章,等等。地下還有城堡建設博物館。夏天還可以看到一座小「中國宮」,是十七十八世紀法國引領的「東方審美風潮」的產物。

王室的紀念品店商品精緻,我在拿起一個王冠時,一個頭髮不多,金絲眼睛,身著燕尾服的王宮總管模樣的人物突然走過來說,

「嘿,這真是個好東西!和真的王冠一模一樣。不過你可要知道這上面的珍珠,都是塑料的哦!你可一定要知道。」然後邊笑邊離開了。

我們在古城吃了蘋果派,漫步教堂,廣場,諾貝爾紀念館。

我們在這裡享受了整個旅程第一頓中餐,火車站對面的Panda餐廳(味道嘛,嗯…)。在北歐很多時候Asian Food是混在一起的,因此這家浙江人開的餐廳也賣壽司。類似於中國人也是說「西餐」,而不太分得清哪個是法國菜哪個是西班牙菜吧。

我們在這裡還見到了我的朋友友雅,一位常駐此地的藝術家插畫師。粉色小圍巾,薄荷色小衣服,她總是像個小精靈一樣。她說她夏天會去周圍的島嶼采蘑菇,自己煮來吃。(不過據說差點吃錯劇毒的白傘菇)著名暢銷書《芒果街的小屋》就是她的作品,插畫也像是小精靈畫的。她認識幾乎全北歐的出版社人物(基本也就得下坐一個屋子)。

「帥哥超多的,這裡!」她說。

不過我也明白為什麼她在旅前讓我夏天來,真的是,太,冷,了。

「啊,你們一定要再來!」友雅說。

「我想在這買塊地,種種菜,開個餐廳呢。」雷雷說。

我們第二天打卡斯堪森公園和瓦薩博物館。

斯堪森是十九世紀初最早的露天博物館——類似一個動物園,但是還有一些人文景觀。不過一進院子開始狂風暴雪——狐狸也好,雪梟也好都沒有看到。拉著冰島小馬車的工作人員簡直凍成了豐碑。倒是有幾隻山雀完全不怕人停在我們的頭上和手上。公園口的冰場和旋轉木馬播放著交響樂,奇致。

斯德哥爾摩還有一個重要經典和古斯塔夫二世相關,那就是瓦薩戰船。這是由古斯塔夫二世下令建造的大軍艦——瓦薩號(Vasa)。處女航那天晴空高照,從現今博物館所在地旁邊的島上出發,經過王宮,卻沒曾想船開出去1.5公里便沉了!顯然是由於設計上重心過高導致側翻。不過福兮禍兮,當時的一場王室災難,倒是為斯得哥爾摩帶來另一個重要景點——由於波羅的海水溫過低,水中腐蝕蟲無法生存,瓦薩號竟於1950年代被整體打撈上來,在三百多年後重見天日,除了船體的彩繪脫落,其他部分基本十分完整。

博物館展陳非常成熟,根據遺骸還復原了很多當時船上的人。大戰船上除了宗教人物外,還雕刻著匍匐跪著的人——那是被征服的波蘭人。好慘的一直被瓜分的波蘭人。

那個在奧斯陸的瑞典服務員說得對,斯得哥爾摩還有太多可看(光看他們的城市宣傳網站就能看出水準)——北歐博物館,最權威的當代攝影藝術館,騎士島和國王島,小鳥,小船,小森林,小蘑菇和小馬,音樂節和酷兒派對。還有市內三處世界文化遺產中另外兩處(王宮古城是第一處),小島上斯得哥爾摩最早的城市遺址Bikar,以及林地公墓。

不過我們要趕路了。坐上列車,經過林雪平和諾爾雪平。一位看起來有七八十歲的銀髮老婦人坐在我旁邊。

「您是回家嗎?」

「對的,我住在林雪平。去斯德哥爾摩給我哥哥過生日。我們可是吃了一頓大餐(Big Meal)呢!」她笑道。然後拒絕了我分給她的橘子。

途徑馬爾默和松德海峽跨海大橋,一路上都是白色巨塔式的海上風車。我們跨越大海,直奔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狂風中的童話

一下火車就Tivoli公園,雷雷告訴我,這是迪斯尼的原型。顯然這個城市特別快樂。也的確在很多年的評選中,丹麥都蟬聯「世界最幸福的國家」(當然他們自己的社會學家認為這很有水分。)他們有一個詞語叫做Hygge,音似「胡-嘎-」,意思是舒適享受,但也並沒有一個中文和英文辭彙可以和它準確置換,維基稱之為「一種每天伴隨的快樂和陪伴」。一個點著蠟燭的晚上可以是Hygge,一個粉紅色的沙發可以Hygge,一個美麗的女孩可以Hygge。而這個次的原意竟然是「擁抱」,現在它成為了一個丹麥生活方式的代名詞。而它的反義詞,Unhygge,竟然可以用來形容統計數據,意為「詭異」的。

從瑞典開始到這裡,確實到處都點著蠟燭,即使是白天。而店員為我們點蠟燭的那個瞬間,我也感受到一種「Hygge」。

哥本哈根的腓特烈第一王子酒店,是我們此行最好的酒店了。而且並沒有那麼貴——我們住在頂樓有陽台的大套房,三晚,每天僅1200左右。據說這是哥本哈根城市中最古老的酒店。以至於電梯都只有狹窄的兩部,我們坐錯了電梯還要換一個上來。

在市內的幾個宮殿中,我們選擇了「玫瑰堡(Rosenborg)」。這是克里斯汀四世建造於17世紀初的行宮,而後成為皇家收藏各種寶貝的珍寶館。地上三層和地下一層的的寶藏琳琅滿目。被稱作「玫瑰」的能演奏聲音的管弦樂機械櫥櫃,黃金寫作台,模仿凡爾賽宮的鏡室,收藏中國和日本瓷器的屋子,威尼斯玻璃製品的屋子,克里斯蒂安四世生前因和瑞典打仗失去眼睛血染的衣物,展現了腓特烈四世和她的姐姐的雙面立體畫,各種珊瑚象牙精工品,國王的三個權力之器,十字寶珠,權杖和王冠。地窖有十六世紀的美酒,會在國宴等場合飲用。另外還有一個全是金色小人的模型,這是為年幼的腓特烈五世準備的軍事演練模型,但是主題竟然是「羅馬人大戰非洲人」。可憐的幾個騎著大象的棋子看起來怎麼都不會贏的吧(對面都拿著火炮誒!)

三層還可以看到三隻金獅(雖然大小像是狗)和王座。這是丹麥王室的象徵。還可以在一層看到丹麥的「友好盟友」:瑞典三冠,以及挪威的持劍獅子王徽。

丹麥卡瑪爾同盟分崩離析,又經歷了三十年戰爭,被瑞典頻繁騷擾;和英國的炮艦戰爭等折磨後,最終失去挪威;又在對德戰爭中失敗,割讓了南部領土——領土大幅收縮,失去了帝國的力量。(不過他們還有個世界最大的島格陵蘭島,以及法羅群島,雖然現在也高度自治)。那麼現代的丹麥,是靠什麼走上先進幸福國家的道路的呢?科技,醫藥,航運,風力發電和設計。發現「波爾定律」的波爾是丹麥人,安徒生也是丹麥人,設計悉尼歌劇院的約恩·烏松也是丹麥人。他們有最古老盛名的銀器品牌George Jensen(北京衚衕里有一家帶餐廳的旗艦店非常隱蔽),有設計品牌Hay,有嘉士伯啤酒,有樂高玩具,有B&O音響,有Pandora珠寶,最大有全球最大的海運企業馬士基,風力能源輸出的大戶企業Vestas。

別的不說,這風大是絕對體會到了。

這兩天不知怎的北歐被寒潮襲擊,哥本哈根呼呼呼吹起八級大風,體感溫度比特羅姆瑟還冷。我們裹成大粽子奔去和小美人魚見面,然後回來我感冒了。

「哦天,我今天竟然是騎車來上班的,我在路上都想把車扔了坐公交車。」我們在新港的一家餐廳坐下,餐廳里的藍眼睛服務員女孩說道。

我們參觀了丹麥設計博物館。從新藝術運動,工藝美術運動時期的作品到,包豪斯,後現代做了一個梳理。從西方宮廷貝殼椅以及中國明式圈椅和官帽椅演變而成的現代椅子路徑很熟悉了,都是大學的學習內容。趕上什麼「向日本設計學習」之類的特展對我而言也是醉了(笑)。

那麼再早一些他們是如何維持經濟的呢?1857年前收松德海峽的過路費租子,而後——養豬!對,就是養豬。丹麥在二十世紀初抓住了養豬的風口,成為出口培根肉的最大國家。我們在這裡也的確享用了不少豬肉。至今,丹麥90%的豬肉用於出口,出口量仍然世界第一,佔世界豬肉貿易額的30%。不但因為其生物科技發達保證豬肉優良抗病,還十分關注「豬權」,2017年丹麥環境食品部表示,要在豬肉包裝上加裝豬肉「三顆心幸福指數」,來體現這隻豬在生前是不是幸福(斷奶時間,居住環境,禁用抗生素,是否抑鬱等等)。另外,快樂的「小句句」可以賣到更高價格…

當然,養豬沒有收過路費痛快呀。我們第二天來到了赫爾辛堡的克倫堡(Kronborg)(在這裡,你還可以在海邊看到男版的小美人魚。)由於這裡是莎士比亞描寫的哈姆雷特故事發生的所在地,因此被稱作是哈姆雷特堡。也是世界文化遺產。

可以說,這裡是整個丹麥王室興旺的至要之地。這裡從埃里克七世建起一個小破樓開始,就對通過松德海峽(Oresund)的船隻徵收過路費。腓特烈二世又(大概是用收來的錢)擴建了克倫堡。從聖彼得堡,斯德哥爾摩,赫爾辛基等城市出發經波羅的海的商船都必須通過這裡。如果不落帆拋錨,就是槍炮伺候了——不過炮彈什麼的也非常貴,所以還不如破財免災。一開始他們是按船徵稅,單船單次(比如英國來船,出波羅的海還要再交一次!);而後就改成了按照貨物的比例徵稅——你以為你可以瞞報貨物價格嗎?丹麥王室還有一條規定,丹麥國王對貨物具有優先購買權——所以如果你把很貴重的東西報價很低的話,很可能被國王低價收購!據王室賬簿記載,1497-1857年的時間裡,一共有180萬艘船被征松德海峽稅,創造了至少8600萬銀幣的收入。

1857年美國軍艦到達此港,並勒令不能收了!他們就真的沒繼續收…

不過可惜的是,十七世紀初,宮殿毀於一場大火。(是的你沒聽錯,又是大火。)除了禮拜堂之外的部分幾乎都被燒毀。腓特烈二世的兒子克里斯蒂安四世決定重建這座堡壘,但國庫再也沒有財力將城堡如丹麥輝煌時期一般進行華麗的巴洛克內裝。

地下的隧道是士兵衣食住行和訓練的地方,也有國王逃跑的秘密隧道。另外最顯著的,是丹麥古老史詩英雄霍加爾的塑像,很難考證他是不是個實際存在過的人。安徒生也根據他的傳說寫過一篇故事。

而地上的部分有很多大廳。壁爐用氣化燈和明滅的「假篝火」還原得很好,每個國王的大掛毯記述了國王的樣貌與功過,是的,不好的方面也會寫——比如這位Albert國王,就是殺害了他的兄弟稱王的人,因此在他的圖卷上畫著一條蛇,象徵國王的邪惡——這個故事是不是很耳熟?沒錯,這就是哈姆雷特的原型故事之一。在王后的寢室,你可以看到當時的掛毯雙人床,哈姆雷特就是在這裡誤殺了御前大臣波羅捏斯,奧菲麗婭的父親,而導致了後面一系列悲劇。

腓特烈二世的宴會廳儘管沒有了華麗裝飾,但仍然是北歐最大的宴會廳。據說他非常好大喜功,設宴招待時有24道菜,還有很多乳豬和孔雀羽毛謹供裝飾,而由於運輸的不便,鮮檸檬的價格要比丹麥生蚝還貴。並且國王每次祝酒,都要先擊鼓,吹號,最後放一發加濃禮炮。在哈姆雷特的故事中,哈姆雷特和雷歐緹斯的生死搏鬥便發生在這裡,並有禮炮相伴。

「把杯子給我,鼓聲一響,喇叭就將接著吹奏,通知外面的炮手鳴炮,將『國王為哈姆雷特祝飲』的消息,傳遍全國。來吧,現在開始斗劍!」

現在,每年這裡都會有文藝復興節,哈姆雷特的劇目在這裡不斷改編上演。在城堡的入口,你還可以看到莎翁的浮雕像。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在冬日走遍了斯堪的納維亞的大城市,我不禁想像起這裡的夏天。

在夏至的北歐,這裡有著一個神奇的節日,叫做仲夏節(Midsummer),丹麥人則會將草扎的巫婆燒掉。據說是將巫婆送到德國哈爾格的一個山裡,那裡是巫婆聚會之處。而瑞典和芬蘭,會有穿著白衣的少女在仍然亮著的半夜十二點圍著篝火起舞,驅散惡靈,帶來吉祥與豐收。

——從白色的冬到白色的夏,

再會,白色的斯堪的納維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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