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說個人認識的姜維。

第一次《三國演義》讀到姜維投降諸葛亮時，羅貫中描述「天水誇英俊，涼州產異才。系從尚父出，術奉武侯來。」諸葛亮很欣賞他，因為自己聲東擊西的計策被一位二十齣頭的魏國參軍識破，有意將他收為麾下。沒想到這一收，把姜維的後半生，連同季漢（也為蜀漢）投入了汪洋大海。

收姜維

前三國時期很精彩，後三國時期遜之。可能最大的原因是，無論哪一本三國的書籍，都會感受到前三國「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面孔」。

論才，後三國有陸抗，羊祜這樣愛民愛兵的帥才，諸葛誕、司馬昭如此的奸雄，還有文物兼有的鄧艾、鍾會，都是獨立成傳的人物；但論情，後三國的他們都太聰明，聰明到後人講到他們，難以真正的引起關注與側目。不怪他們，時代的大勢已定，衝突鮮有，情感自然收斂。

只是姜維的出現，是天枰一端的季漢崩塌前最後一聲嘶吼。雖然不及先師，但仍然讓人感念。

父子師徒

一、

曾經在季漢為官的陳壽在著《三國志》時如此評價：姜維粗有文武，志立功名，而玩眾黷旅，明斷不周，終致隕斃。

我不了解陳壽，無法知道他是否對這樣的評價保持客觀性。但由此引來對姜維評價的兩極分化，仍在持續。

主要是說他窮兵黷武。

先師病逝五丈原後，先後安排蔣琬費禕執政，期間益州南中還算太平，但和魏國的實力差距越來越大，同時司馬氏朝中奪權之勢漸成，但此二位一直按兵不動。彼時姜維守隴西邊疆，帶兵不會過萬。

直到熬到五十二歲，主持朝政的費禕被降將所殺，姜維才得以從此領兵數萬北伐。

北伐期間，與魏國郭淮、陳泰、鍾會鄧艾的鬥法，互有勝負，既有大捷、更有慘敗。

所謂窮兵黷武，還要追述到諸葛亮六出祁山時期，單是成都，徵調男丁、武器，每次動輒數萬之數，留下成片鰥寡孤獨，景象讓人氣悶；蜀中兵糧通過古蜀道運輸、要持續不斷人力維修棧道，如果是撤退，還要燒掉棧道以防突擊，當時季漢的人口，要知道，只有幾百萬之數。其中一次撤退，諸葛亮命令一萬軍隊將隴西民眾辛苦一年的糧食一夜之間收割，來不及的，下令燒掉……民眾苦不堪言。

古蜀道

而姜維在先師辭世後，進行了九次類似的北伐。

二、

前文定了基調，姜維的精神及情懷，是他歷史上和人們心中閃光的地方。

後期的季漢內亂頻仍、自顧不暇。派系鬥爭在劉備、諸葛亮兩棵頂樑柱倒塌後，光怪陸離。益州派、荊州派、陳祗、閻宇、黃皓們的派系、一言難盡。後主劉禪雖不似外界所說那般孱弱，但對於這般複雜，只能聽之任之。曾經姜維諫言殺掉權臣宦官黃皓，未遂、收到風聲後，一直不敢回成都述職。

作為一位隴西降將，姜維隱忍了二十九年，五十二歲進行真正意義上北伐。當然，他主持的北伐，也是自保，當時已經有勢力準備取他而代之了。

北伐，是先師遺志，姜維通過不斷鞏固自己的領兵權力而持續這樣的軍事行動。但落在他手裡的，是一個比劉備、諸葛亮時期還要複雜的局面，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公元263年，鍾會鄧艾三路大軍，進攻益州，其中兩路專門對付姜維，他一個人，一支軍隊，把魏國西征卡在咽喉。逼得鄧艾賭博式的空降成都城，季漢朝廷才不得已投降。就算如此，魏國大部分軍隊還是對姜維一籌莫展。

話至此，姜維也算對季漢盡心儘力了。但大廈已傾之時，他還在為光復做最後一絲努力，在最後給劉禪的密信里寫道：

「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他也真的做到了，他利用鍾會的野心和鍾會鄧艾之間的矛盾，拖死了魏國兩位英才，據說當時的魏國將士了解到真相，恨不得生啖其肉。而他也在這場計謀中身死，成為了季漢的死士。

陰平古道

知乎上對姜維最受歡迎的評價是：一個人要執著到什麼程度，才能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裡，在如此狹窄的夾縫中，在如此難以逆轉的大勢下，五十到六十歲的年紀，不斷衝擊命運？

三、

姜維一生寡淡，官至大將軍，家裡還是平房一座，甚至他都不願意去打理，也懶得說道。

說文韜武略，他不及前人來者。政治能力缺失，以至於二十九年後才掌權領兵，看著魏國坐大，不可撼動。充其量，姜維是一個有一定軍事才能的將軍。

但全文至此，我們看到姜維一個投降將軍，得到先師的知遇之恩，一心將季漢作為自己的理想生根發散之地。他個人品格無可指摘，時人也對他有很多不凡評價。就連死時還消耗了敵國的重要力量。

試著總結了一下他的一生，以念其人，以悼其志：

一曰定性，從認識先師，他的行為、思想都刻著

諸葛亮的影子，甚至比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更為剛烈；由此，他將自己的命運綁上了季漢這個將傾的大廈。

二曰隱忍，這是他成為死士的關鍵，性格中堅定的因素和二十九年始終保持的理想讓他結局悲壯更甚。一二十年匿聲色，終為舉兵續王志。

三曰燃燒，九次北伐塗炭，飽受詬病。但在一個無比複雜的情形下，還能面對實力倍數於己的魏國，互有勝負。燒盡自己最後一點氣力。

四曰燈滅，城破不死心的背後，是他才智最後的迴光返照，一同共赴黃泉的鄧艾鍾會，恐怕饒不了這個軸到家的敵國將領。但他們碰到這麼一個對手，也實在不幸。

整個季漢後期，都是幾個人的獨角戲。

下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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