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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中國紅十字會誕生

114年前的3月10日

中國紅十字會在上海誕生。

這一天,是每一個紅十字人應該銘記的日子。

從這裡,我們穿越歷史,回望114年前中國紅十字會建會的時光。

日俄戰爭「催生」中國紅十字會

日俄戰爭中的難民

歷史往往有驚人的相似。國際紅十字運動誕生於戰爭,即眾所周知的索爾弗利諾之戰。中國紅十字會的誕生,同樣源於戰爭,即發生在中國東北的日俄戰爭。

日俄戰爭的發生絕非偶然。19世紀下半頁,俄國曾通過逼迫中國簽定《璦琿條約》、《北京條約》、《勘分西北界約記》等不平等條約,將中國北方150餘萬平方公里的領土劃入俄國版圖;日本則通過《馬關條約》攫得白銀兩億兩戰爭賠款,並獲得對台灣群島等地的殖民統治。兩國慾壑難填,沙俄制訂了「黃俄羅斯計劃」,日本炮製了「大陸政策」,雙方均想獨佔中國東北進而擴張殖民統治的「勢力範圍」,為此不惜一戰。

1904年2月8日,日軍偷襲駐守旅順俄軍,對俄國不宣而戰。9日,俄國對日宣戰。10日,日本正式對俄宣戰。日俄戰爭爆發。

東北大地,炮聲隆隆,狼煙四起。懦弱無能的清政府不僅無力阻止在中國領土上展開的這場帝國大戰,還在日、俄和西方列強的蠻橫干涉下,宣布「局外中立」,並將遼河以東劃為交戰區,放任兩軍蹂躪踐踏,堪稱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聞」。

日、俄兩軍對壘廝殺,無辜同胞慘遭荼毒,日本人所辦的《盛京時報》報道,東北人民「陷於槍煙彈雨之中,死於炮林雷陣之上者數萬生靈,血飛肉濺,產破家傾,父子兄弟哭於途,夫婦親朋呼於路,痛心疾首,慘不忍聞」。

戰火燎原,「生靈塗炭,其何以堪」。清政府抱守「中立」欲救不能,傳統的善會善堂,囿於一邑一地,勢單力薄,有心無力。情急之下,以沈敦和為首的上海紳商登上歷史舞台,奔走聯絡,「擬援萬國紅十字會例,力籌賑救北方被難民人之策」。創建紅十字會提上日程。

「紅人」沈敦和的最初嘗試

沈敦和肖像

在中國紅十字會建會史上,沈敦和無疑是一位「關鍵人物」。

沈敦和(1866—1920年),字仲禮,浙江寧波人,出身於商人之家,祖上靠經營茶葉致富,家境殷實。

據史載,其父沈雄曾入晚清重臣崇厚幕府辦理文案,「隨崇(厚)辦理五口通商事宜數年」。這一經歷,使沈雄深深認識到「辦洋務非通西文不可」;要精通西文,「非引置庄、岳之間不可」。於是攜敦和移居對外開放城市上海,並延請英國人為家庭教師教習英文。沈敦和由此學業大進,「學成游美,復由美至英,肄業甘(劍)橋大學,學法政。時光緒初年也」。

歸國後,沈敦和為清朝大員劉坤一、李鴻章、曾國荃、左宗棠、張之洞等所倚重,歷任張家口洋務局督辦、山西省洋務局督辦、山西大學堂督辦、江南水師學堂提調、吳淞自強軍營機處總辦、上海記名海關道等職。雖然官階不高,但被時人視為「紅人」、「紅道台」,在大上海是具有號召力、影響力的「公眾人物」。

1904年3月3日,即日俄戰爭爆發20餘天后,沈敦和、施則敬等人的努力初見成效。當日,《申報》發表《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章程並啟》,同一天下午三點鐘,施則敬邀集同仁在上海英租界六馬路仁濟善堂開會,「商議開辦之法」,宣告「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成立。「裙屐衣冠于于而至,或任辦事,或願募捐,觀察使仲禮沈公復洋洋千餘言,申明泰西紅十字會緣起,在座咸歡喜讚歎,樂觀厥成」。沈敦和介紹「泰西紅十字會緣始及會中一切章程」之後,「在座諸君以次各抒己見」。

根據「題名冊」,與會者除沈敦和、施則敬(字子英)外,有楊士琦(字杏城)、曾鑄(字少卿)、李厚祐(字雲書)、沈懋昭(字縵雲)、汪漢溪(字龍標)、周晉鑣(字金箴)、汪立元(字建齋)、陳潤夫(字作霖)、席裕福(字子佩)、黃協塤(字式權)、任錫汾(字逢辛)、焦發昱(字樂山)、蘇寶森、王少灝、王松堂、吳少卿、王益甫、馮珩生、朱子文、姚燕庚,共22人。這些「發起人」,包括實業家、商人、寓居上海的紳士,是紳商階層中有活力、有影響、有能量的一個群體。

沈敦和等發起組建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如其《章程》所說,「本會援泰西紅十字會例,名東三省紅十字會普濟善會,專以救濟該省被難人民為事」,希望能夠藉此為東北難胞送去人道關懷。

然而,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如《章程》所稱,僅「系商辦善舉」,不是統一的紅十字組織,儘管其運作方式力圖遵行國際紅十字運動的基本規則。「善會」二字,也使其蒙上濃重的傳統善會善堂的陰影,「紅十字」與「善會」攪合在一起,不倫不類。

這種「山寨版」的紅十字會,無法取得交戰雙方的認可。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一成立,就遇到了自身無法克服的難題。

東北同胞罹難,嗷嗷待援,刻不容緩,新成立的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愛莫能助。面對如此尷尬的局面,沈敦和等不得不改弦更張,另謀善策。

傳教士李提摩太伸出援手

李提摩太肖像

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乍看是紅十字組織,卻不是真正的紅十字會,因有「普濟善會」的「後綴」;看似善會,因有「紅十字」的「前綴」,又不是傳統的善會善堂。

之所以出現如此尷尬的「四不像」,皆因事起倉促。急於救難,是一大原因,而上海紳商曾經的經驗,也是不可忽視的「誘因」。

《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章程並啟》謂「庚子之役,上海有救濟善會之設,各國義之。今東三省復有是舉,固被難人民所亟盼,而亦兩戰國所樂從也」,一語「道破天機」。1900年為救濟八國聯軍侵華戰爭被難同胞,上海紳商陸樹藩等發起成立中國救濟善會,「此系東南各善士募資創辦,亦如外國紅十字會之例」,施則敬、焦樂山、席子佩、任錫汾諸君參與其事。救濟善會的成功,給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的創設,帶來了「靈感」。

問題是,雖然前事不遠,但兩次戰爭的性質完全不同。

八國聯軍的炮口指向中國,無辜百姓遭殃,中國救濟善會救助被難同胞,天經地義,況且參照紅十字會人道救援規則,不分敵我,救死扶傷,參戰各國求之不得。

日俄戰爭是日本與俄國之間的帝國大戰,雖然戰場在中國,但中國是置身事外的「中立國」,這就意味著戰爭救護屬於國際救援範疇,以紅十字之名行「善會」之實的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不具有國際救援的起碼資質。

對此,上海紳商意識到「庚子聯軍雖伙,令出於一,故與甲國商之而允,而乙國亦必無阻,今則必周旋二國之間,較為棘手」,其困難超乎想像。

戰爭在持續,救援急如星火。上海紳商不得不拋開剛剛成立的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亟思改弦更張。為此,沈敦和拜會李提摩太,請求臂助。

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1845—1919),英國傳教士,1870年受英國浸禮會差會派遣來華,先後在山東、天津、山西等地傳教,是有名的「中國通」。

1890年,李提摩太應李鴻章之聘,出任天津《時報》主筆,1891年到上海接替韋廉臣任同文書會(基督教在華設立的最大的出版機構,次年改稱廣學會)總幹事,任內大量出版中文報刊,傳播西學。1895年,在北京參加康有為領導的強學會,附和中國的維新運動。1898年9月,擬出任光緒皇帝的顧問,因慈禧太后發動政變而成泡影。

李提摩太是在華傳教士中極具影響力的人物,與李鴻章、張之洞、左宗棠、曾國荃、梁啟超等上層人士都有交往。張之洞曾撥銀千兩資助廣學會,梁啟超還擔任過他的中文秘書。1902年,他創辦山西大學堂(今山西大學),並出任西學專齋總理(谷如墉任中學專齋總理),往返於上海、太原之間。清政府賜他頭品頂戴,地位顯赫。

1902年5月至1906年7月,沈敦和擔任山西大學堂督辦(校長),是李提摩太的頂頭上司,與他關係甚好。李提摩太熱心慈善事業,1876至1879年華北大旱,他義無反顧,前往受災最重的山西賑災。如今有頂頭上司之請,李提摩太鼎力相助。

李提摩太后來回憶:「日俄戰爭交戰的雙方是日本和沙俄,戰爭發生地滿洲的中國人遭受的苦難卻最為深重。他們毫無發言權,只能聽憑兩國軍隊蹂躪。得知同胞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一個中國道台,沈敦和前來拜訪我,問我是否願意同他一起籌集救濟金,幫助滿洲難民。我高興地表示贊同。」

沈敦和的本意是藉助在滬洋人之力,聯合組建一個具有國際性的紅十字組織,為此他曾遊說英法德美等國駐滬領事,但收效甚微。幸而李提摩太伸出援手,他的「人脈」使其左右逢源。《大公報》報道,「嗣經李提摩太從中說項,始得定議」。建會之舉,邁出關鍵性一步。

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

英租界公共工部局

1904年3月10日,即光緒三十年正月二十四,建會之夢變成了現實。當日下午五時一刻,中、英、法、德、美五國代表在上海英租界公共工部局集會,鄭重宣布聯合組建紅十字會,暫名上海萬國紅十字支會(3月17日正式定名上海萬國紅十字會)。

會議由工部局值年總董培恩主持。培恩致開會詞:「今日五國董事聚集於此,所為何事?我請李提摩太宣明。」

李提摩太起身,簡明扼要述說沈敦和等急切救助東北難民請求援助情形:「今日之會擬先在中國設立紅十字會分局,設局之意,首在籌款。惟所籌之款,並非交付俄人日人支用。將來拯救難民,不分中外。」

接著,沈敦和介紹東北難民苦情,謂「上海拯救難民之諸華董,聞戰地左近慘酷之狀,預擬極力設法拯救。中國已有多人允資助華董,最妙者請諸洋董合力辦理。」

對李提摩太在中國設立紅十字會的提議及沈敦和合辦紅會的設想,與會者均無異議。

培恩請工部局董安特生「定議」。安特生提出,「所議創設紅十字會,系局外之會」,「宜預舉各董及派定辦事之董事數人」,「共襄此舉」。

安特生宣布了他與李提摩太議定的45名董事會組成人員名單(其中西董35人,華董10人),大會以舉手表決的方式通過,另從45名董事中推出9名組成辦事董事(其中西董7人,華董2人),西董為英刑司威金生、公共租界工部局總董、法租界工部局總董、李提摩太、律師麥尼而、醫生巴倫、傅密生,華董為沈敦和、施則敬(後增任錫汾),以舉手表決方式通過。

由於與會者多為洋人,會上使用的正式語言是英語,李提摩太「復將會議大旨,用華語告知在場諸華董」。會議記錄也是英文,由精通英文的施肇基(字植之,浙江餘杭人,16歲時隨楊儒赴美,任使館翻譯,民國時期幾度出任駐英、駐美公使)秉筆,經大會同意,由施譯成中文,「分送在場各華董及來探問情形者」,會後以《施君肇基筆譯上海創設萬國紅十字支會會議大旨》為題,登於《申報》、《中外日報》等報。

對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創建,李提摩太在其《回憶錄》中不無自豪地寫道:「我們組成了一個國際紅十字會組織,中國人、英國人、美國人、法國人、德國人,還有其他民族的人在這個組織里共同合作。沈(敦和)先生任中方秘書,我任外方秘書。」

為什麼取名上海萬國紅十字會?「萬國」,即「國際」之意,是當時的流行語彙。五國合辦使誕生於上海的這一紅十字組織具有了「萬國」性。除此之外,中國沒有統一的紅十字組織,成立紅十字會也非一蹴而就,只能臨時抱佛腳,便宜行事。正如史書所載,「中國向無紅十字會,倉猝不能成立,故用萬國紅十字會之名義」。取名上海萬國紅十字會,實屬無奈,情非得已。

上海萬國紅十字會雖為五國合辦,但因「在中國地方創始承辦,中國遂永有紅十字會主權」。因此,它的成立,同時宣告了中國紅十字會的誕生—3月10日,歷史將永遠記住這一天。

不能忽視的「幕後」

從東三省紅十字普濟善會到上海萬國紅十字會,上海紳商克服重重困難終於建會。該會是民間性的人道救助組織,但並不意味著政府缺位。

的確,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組建之時,官方沒有「出場」。所謂中英法德美五國「合辦」,中國方面,紳商縱有豪氣,未經清政府授權,也無法代表「中國」。

應該說,清政府對加入國際紅十字運動抱有積極態度。早在1899年12月,清政府即授權駐俄國、奧地利、荷蘭公使楊儒在《推廣日來弗原議行之於水戰條約》(即《關於日內瓦公約原則推行於海戰的海牙公約》)上簽字畫押。儘管「推廣條約既已畫押」,但「瑞士政府必須聲請補簽日來弗之原議,以免紛歧」。所謂「日來弗」,即「日內瓦」的最初譯名,「日來弗原議」指《1864年8月22日改善戰地陸軍傷者境遇之日內瓦公約》。

按規定,中國須「補簽」《日內瓦公約》,才能成為國際紅十字運動會員國。由於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戰爭的干戈擾攘,未及履行「補簽」手續。不管怎麼說,清政府為此所做出的努力值得肯定。

那麼,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組建之時,清政府何以「袖手旁觀」?原因很簡單,「中國政府未便與聞,蓋恐違犯局外之義也」。

儘管清政府恪守「局外中立」,不便公開參與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活動,但並非無動於衷,而是採取了隱晦的靈活策略,「幕後」指揮。據史料記載,時任駐滬商約大臣呂海寰、盛宣懷和會辦電政大臣吳重熹,秉承清政府旨意,與上海紳商保持密切聯繫,力促五國合辦紅十字會。

《申報》刊登的《萬國紅十字會公啟》披露:「本會前因俄日兩國在東三省驟開兵釁,商民苦難出險。當經稟奉呂尚書(呂海寰)、盛宮保(盛宣懷)、吳侍郎(吳重熹),轉商寓滬英、法、德、美各官商,合辦紅十字會。」

不難看出,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成功組建,清政府提供了強有力的「後盾」。上海萬國紅十字會成立之後,清政府「幕後」角色逆轉,不僅「出場」,而且走到前台,全力支持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的活動,發揮作為合辦國應有的作用,這是後話。不管怎麼說,無論在「幕後」,還是「台前」,官方的作用不能忽視。

中國紅十字會的創建,是中國紅十字運動史上的里程碑,被稱為近代以來中國慈善界「第一偉舉」,意義重大而影響深遠。

上海萬國紅十字會組建後,中外紳商在清政府支持下,開始了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紅十字人道救援行動,歷時三載。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上海萬國紅十字會中西辦事各董及救難人員不支薪水,他們以崇高的奉獻精神,默默實踐著紅十字賦予的人道聖職。他們的業績,在黃浦江畔,在白山黑水間,熠熠生輝。

(作者:池子華,江蘇紅十字運動研究基地負責人,紅十字運動研究中心主任,蘇州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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