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鄉的沙窩窩(外一章)
文/王曉麗
【作者簡介】王曉麗,中學語文教師,喜歡讀書。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想起你,我就想起母親。想起她和你一樣帶著陽光色彩的笑臉,想到她用你細膩綿軟的黃沙給了我生命最初的溫柔呵護;想到她口中那個笑著送走只說一句「又是個丫頭子」便扭頭要走的老太太立刻爬上沙炕抱著我傻笑的年輕父親。
想起你,我就想起兒時的夥伴。想起那群夏日暑熱漸漸消退時沐浴著月光躺在你尚有餘溫的懷裡唱歌、聊天、數星星的孩子,歡聲笑語猶在耳邊迴響。想起那些純粹為了取樂的滑行比賽,所有人都坐直身子,張開雙臂,伸直了雙腿,大聲叫喊著一起從最高處往下滑,有的是打著滾往下翻的,不怕弄髒衣服,也不怕沙子迷了眼睛,更不用怕頂著滿頭滿臉的沙子回家挨罵,因為白天或幫忙割田鏟草或打場做飯或背瓜裝瓜,大人也是心疼的。況且沙里土裡刨飯吃的庄稼人,誰嫌棄過沙子?
想起你,我就想起我孤獨的青春。想起我曾無數次獨自徘徊在你廣闊的胸懷裡排遣苦悶,也曾無數次站在你挺起的胸膛上眺望遠方,曾躺著看書,坐著高歌,也曾頭枕雙臂躺下來看天,看那只有在你懷裡才能看到的最純凈的藍色。難忘那個涼風習習的夜晚,月色溶溶,我穿上唯一的一件白紗裙,披散開長發,體驗了一下飄飄欲仙的感覺,那是我走出村莊看了很多書才有的浪漫情懷。
想起你,我就想起我的女兒。想起她出生後也和我一樣得到過你的溫柔呵護,想起她對你熾熱的愛。想起她逢年過節回鄉必定投身你的懷抱,夏不怕熱,冬不怕冷,不肯回自己的家。依偎在你懷裡,不會有做不完的作業,上不完的學習班,也不會想到關於考試的那些事兒。
想起你,我還會想起日漸蕭條冷落的村莊,想起白髮的老人倚門而望,想起漂泊異鄉的遊子……然而,我只能想起,常常想起,我深深愛戀的——故鄉的沙窩窩!
《表弟》
表弟是我小姨娘的兒子。姥姥姥爺去得早,我媽念及小姨娘嫁得遠,地方窮,家中無公婆,只有爺爺奶奶,姨夫又在外當工人,方方面面對她很是照顧。表弟因此和我們比較親近。
表弟是那種天分很好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穿著開襠褲滿街亂跑時,他已經趴在桌上搗弄家裡的那台雙卡錄音機了。起初安裝磁帶播放,自己跟著音樂跳大搖擺舞,後來便開始拆卸組裝。他有一個專用的木頭工具箱,裡面裝滿了拆卸工具和一些玩具汽車、手槍零件。據我所知,到他手裡的玩具沒有一樣是完好的,都被他拆了裝,裝了拆,弄得面目全非。我家曾有過一個上發條的鬧鐘,鬧鈴很清脆,用了好幾年,後來不知怎的就不見了,爸爸一直疑心是表弟拿去拆了,雖只是說說而已,但足見表弟「搞破壞」是出了名的。我記得他三年級的時候就開始開著家裡的三輪車打場了,幾乎是站著開車,卻充當著小姨娘的專職司機,常常從東鎮開到收成來,動輒躺在機器下面鼓搗,弄得兩手油黑,卻樂此不疲。那時候的孩子上學沒有多少負擔,所以我總覺得表弟是家裡的半邊天,學習不過是副業。
表弟從小是由太爺爺奶奶看管的。他的太爺爺口才極好,最愛說三國。我沒發現表弟對三國的特殊興趣,但口才方面絕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他跟什麼人都能找到共同語言,是那種見面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孩子。後來他家搬到他爸爸的單位後,他絕對是人見人誇,誇他會說話。有那麼幾年,他們一家在我家過年,他一個人在炕上又說又跳,比看春晚還精彩。他曾在說到高興時忘乎所以一屁股坐到油鍋里,也曾試著和驢拉關係爬上驢背卻被摔到了地窖里。每每想起,總是忍俊不禁。
這樣一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學習成績卻並不突出,主要是無專人看管頻繁轉學給耽誤了,後來也就漸漸喪失了學習的興趣。但他在音樂方面的天分卻漸漸顯露,他的父母毫不猶豫地給他買了一架雅馬哈電子琴,沒多久他就無師自通地能在六一兒童節的節目表演中伴奏了,這令我這個編排節目的老師頗為羞愧,因為當時我也出於工作需要買了電子琴,卻只能單手彈奏曲子,做不到雙手合奏。記得有一年假期我們一起報了一個學習班,我每天勤學苦練還不如他憑興趣彈得好,我無比羨慕他那靈活的手指。他上高中專的是二胡,上過民勤春晚。省下吃飯的錢自己找老師學過鋼琴,自己錄製過《夢中的婚禮》視頻,我在優酷網上看過。至於葫蘆絲,也不知他是怎麼會的,反正教過學生。他大學畢業後曾在民勤辦過藝術學校,後來為追女友去了深圳,混得很好,有房有車,有兩個可愛兒子。
表弟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他常常對我說起想為我們這個大家族做些什麼,也會說起他要讓兩個兒子一個從藝,一個從政。他無比用心地為兒子製作成長視頻,跟我談教育創新。他天南海北地跑,見多識廣,口才又好,連我這個語文老師都覺得自己像個井底之蛙,不得不感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
不知誰說過,人開始懷舊是變老的標誌。也許是看見了表弟那外形氣質都和他極為相像的大兒子,也許是真的開始衰老,這些天不停地想起他,想起那個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大男孩。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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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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