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諸列強爭鬥百年，其實都是自家人鬧彆扭而已

原標題：歐洲諸列強爭鬥百年，其實都是自家人鬧彆扭而已

（本文約4600字，配圖20幅，原創不易，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從中世紀至近代，歐洲王室有一個現在看起來相當違背倫理道德的傳統——近親聯姻。各國王室以此來形成安全的政治聯盟、強化王位繼承的排名序列、確保王室血統的高貴等等。然而，這種做法所帶來只有各種生理畸形和遺傳病，給後人帶來無數痛苦，甚至一度令歐洲歷史上統治地域最遼闊的王室——哈布斯堡王室「斷子絕孫」。

古埃及王朝的「禁忌之戀」

有「博愛之城」之稱的美國費城（Philadelphia），其英文名是從古希臘語「philadelphoi」衍生而來。而這個辭彙在古希臘語里直接指代「兄妹戀」——這可是給予托勒密埃及王國（公元前323-公元前30年）的第二任國王托勒密二世（Ptolemy II）與其第二位皇后阿爾西諾伊二世（Arsino? II）的兄妹婚姻的獨有稱謂。

■ 上圖金幣上的頭像是托勒密二世和阿爾西諾伊二世。他們的結合屬於近親聯姻。

其實，托勒密二世的兄妹婚姻在古埃及這片土地上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在托勒密埃及這個希臘化的王朝建立前的數千年里，古埃及幾乎每個王朝的皇室中都有兄妹或姐弟通婚的習俗，同時還有叔侄輩之間的聯姻。這可能是西方王室中最早的近親通婚現象。

古埃及的血緣通婚習俗估計來自古埃及的神話和信仰——偉大法老、冥界之神奧西里斯（Osiris）便是與其妹妹、豐饒女神伊西絲（Isis）結為夫婦的，古埃及人認為這樣可以保持皇室高貴血統的純凈。

■ 上圖是奧西里斯和伊西絲，傳說奧西里斯是古埃及第一位法老，他給古埃及的貢獻相當於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炎黃二帝」，而他與妹妹伊西絲的通婚也被古埃及皇室所效仿。

如此頻繁、長期的近親通婚，造成的只能是高几率的死胎、畸形兒、先天性缺陷和各種遺傳病。以古埃及新王國時期第十八王朝為例，齶裂和延展的頭骨是這一王朝法老的共同特徵。該王朝的第12位法老圖坦卡蒙（Tutankhamen）——這位在後世因其墓葬發掘和神秘詛咒而聞名的法老——也是近親結婚的產物，他9歲登基，19歲暴斃，死因是家族長期近期通婚帶來的遺傳病。除了齶裂，他還帶有畸形足、脊椎側彎等特徵，這也是近親繁殖的結果。而他的王后安克姍海娜曼（Ankhesenamun）也是他的同胞或同父異母妹妹（也有說法認為是他的侄女）——現代科學家通過檢測圖坦卡蒙墓室里的兩個死胎木乃伊發現他們的父母存在著血緣關係。

古埃及的這種近親聯姻傳統一直流傳到埃及希臘化時代，以至於托勒密埃及的末代女王、著名艷后克呂奧帕特拉（Cleopatra VII）也曾有過一段與親兄弟的婚姻。

■ 上圖是圖坦卡蒙的木乃伊，以及用電腦CG復原的樣貌。他短暫的一生遭受著近親繁殖帶來的遺傳病的折磨。

哈布斯堡王室下巴

1020年，哈布斯堡家族（Habsburg）在瑞士北部崛起，此後將勢力逐漸擴展到今天的奧地利和德國南部，建立起強大的哈布斯堡王朝。至1519年查理五世（Charles V）統治時期，哈布斯堡王朝達到極盛，不僅佔據了神聖羅馬帝國帝位，其領土還囊括了奧地利、阿爾薩斯、西班牙、義大利西西里島、薩丁島、那不勒斯王國以及西班牙在美洲的廣闊殖民地，領土面積冠絕全歐。至16世紀中葉查理五世退位前，將龐大的帝國一分為二——奧地利地區和神聖羅馬帝國的皇位交給了弟弟費迪南德（Ferdinand），史稱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及其廣闊的自治領和海外殖民地則交給了兒子腓力二世（Philip II），史稱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

作為歐洲歷史上統治領域最廣闊的封建王室，哈布斯堡家族成員曾出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奧地利公爵和皇帝，還有匈牙利國王、波西米亞國王、葡萄牙國王、西班牙國王，以及義大利、法國、尼德蘭、比利時等國家和地區的國王、大公及公爵，家族榮耀幾乎遍布整個歐洲大陸。

■ 上圖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盾形紋章。

■ 上圖是哈布斯堡王朝全盛時期的領土（綠色），這裡面還不包括王朝控制的神聖羅馬帝國的領土，以及廣闊的海外殖民地。

然而，這個強大的王室家族在18世紀走向了衰落，其西班牙分支於1700年男嗣斷絕，王位被波旁家族奪取；奧地利分支也於1740年絕嗣，不得不與洛林家族聯姻，建立哈布斯堡-洛林王朝。哈布斯堡家族之所以遭遇「斷子絕孫」的命運，也是由於頻繁的家族內近親通婚，導致家族基因庫紊亂，並帶來了嚴重的遺傳病。

為了保證高貴血統的純潔和鞏固龐大的統治疆域，王朝內部實行複雜且頻繁的族內聯姻，哈布斯堡家族內部有一句名言：「讓別人去開戰吧！至於你們，快樂的奧地利人，結婚去吧！讓別人去摘取戰神的榮耀吧，而你們，快樂的奧地利人，去做博愛的維納斯吧！」從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末代君主查爾斯二世（Charles II）往上追溯，在其之前的200年間，家族直系的11次婚姻，9次是近親通婚，包括他本人的父母。

也正因為如此，哈布斯堡王室家族成員中都流行著多種遺傳病，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哈布斯堡王室下巴」——下顎前突畸形。這一特徵據說是波蘭皮亞斯特王朝的一名貴族女性帶給哈布斯堡家族的，並隨著近親通婚而流傳下來，成為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註冊商標」。

■ 上圖是繪於16世紀早期的一幅查理五世的肖像，可以發現他明顯前突的下巴。

以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首位君主腓力二世為例，他和表妹、葡萄牙公主瑪利亞·曼努埃拉（Maria Manuela）生下的兒子卡洛斯（Carlos），不僅生理畸形，長得雞胸駝背，發育不良，而且心理變態，後來被腓力二世囚禁至死。此後，腓力二世在第四次婚姻中，娶了他的侄女、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公主安娜（Anna），他們的兒子、王朝繼承人菲力三世，又娶了奧地利的堂妹，生下了菲力四世；而菲力四世的妻子，也是他的奧地利侄女；到了腓力四世的兒子查爾斯二世這一輩，長期的近親通婚使家族基因庫衰落到了極點，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香火也在這裡斷絕。

■ 上圖是哈布斯堡王室中諸位貴族的肖像，可以看見那又尖又突的下巴。其中左上是菲力三世，右上是查爾斯二世。

查爾斯二世本人只活了39年。在這短暫的生命里，除了極為明顯「哈布斯堡王室下巴」（據說因為下顎前突得過於厲害，他甚至難以咀嚼），還有多種遺傳病折磨著他。因為荷爾蒙失衡帶來腦垂體激素不足，以至於查爾斯二世生長發育緩慢，智力低下，他4歲才能開口說話，8歲方能走路，個子很矮且身材孱弱。因為新陳代謝紊亂帶來的陽痿和不育令他無法傳承帝國的香火。生理和心理上的多重疾病令人認為他是被女巫施了魔法，並由此獲得了「被施魔法者」的綽號。30歲時，他已老態龍鍾，身體多處浮腫，最後在幻視和痙攣的折磨下撒手人寰，帝國也隨之易主。

■ 上圖是查爾斯二世的肖像。他的長相很明顯異於常人。

至於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其家族繼承了查理五世的母親、「瘋子」胡安娜（Juana）的「瘋狂之血」。胡安娜本人的外祖母便死於精神失常，而胡安娜也天生情緒低沉，不幸的婚姻令她最後也情緒暴躁，精神錯亂。她的「瘋狂之血」通過近親通婚繼續在哈布斯堡王朝中代代流傳，令人精神抑鬱且自殺傾向嚴重，特別是在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奧匈帝國晚期的皇帝弗蘭茨·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的兒子魯道夫王儲（Rudolf）年僅30便因此而自殺身亡，令帝國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

■ 胡安娜本來就天生抑鬱，不幸的婚姻生活令她最終崩潰，她的丈夫菲力死後，她不給其下葬，經常抱著他日益腐爛的屍體。她的「瘋狂之血」也通過近親通婚傳給了後代。上圖便是「瘋子」胡安娜癲狂地呆在丈夫的屍體旁。

近代歐洲的「皇室病」

哈布斯堡王室雖然絕嗣，但歐洲王室間的聯姻還在繼續。在近代歐洲的聯姻關係中，有一個人必須提及，那便是19世紀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王（Victoria），這位開創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大不列顛和愛爾蘭聯合王國女王和印度女皇」，還有一個外號：「歐洲的祖母」。

維多利亞女王於1840年與表哥阿爾伯特親王（Albert）結婚，倆人伉儷情深，先後生育了4子5女共9個孩子，但維多利亞女王所攜帶的血友病基因也隨著近親通婚遺傳並放大給了兒女們，她的幼子奧利波德王子（Leopold）是血友病患者，30歲便因為腦出血而英年早逝；次女愛麗絲公主（Alice）和幼女貝翠絲公主（Beatrice）都是血友病基因攜帶者，也就是這2人將英國皇室的血友病擴散到了歐洲大陸。

■ 1881年的維多利亞女王。她從父親愛德華王子那裡「獲得」了血友病基因。血友病是一種血液中先天性缺少凝血因子從而導致凝血障礙的遺傳病，血友病患者的血管破裂後血流難治，一旦負點小傷，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致命。

■ 上圖是1857年，維多利亞女王與阿爾伯特親王及其9個兒女的全家福。其中左一是愛麗絲公主，左五是奧利波德王子，維多利亞女王抱著的是貝翠絲公主。

■ 左上圖是愛麗絲公主，德國黑森大公國的大公夫人；右上圖是貝翠絲公主。她們都是血友病基因攜帶者。根據現代醫學，常見的血友病分為甲型和乙型，女性一般不患病，但會攜帶致病基因。健康女性與血友病男性生下的男孩為健康者，女孩則為血友病基因攜帶者；而攜帶血友病基因的女性與健康男性生下的男孩，既有健康者，也有血友病患者；女孩則有健康者和血友病基因攜帶者。

兒女們成年後，維多利亞讓他們與歐洲各王室聯姻，增強彼此間的聯盟。其中，愛麗絲公主嫁給了德國黑森大公國的王子，她的兒子弗里德里希王子也是血友病患者，2歲時從窗台上意外跌落，雖然傷勢不足以致命，但因為血友病而出血不止，最終夭折。三女兒艾琳公主（Irene）嫁給了德皇威廉二世（Wilhelm II）的弟弟亨利王子（Henry），並把血友病帶給了德國皇室——兩人的長子沃爾德馬（Waldemar）和幼子海因里希（Heinrich）也都是血友病患者，其中海因里希在4歲時夭折，沃爾德馬於1945年的二戰戰場上，等待軍醫輸血不及而死亡。四女兒阿歷克斯公主（Alix）嫁給了俄國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Nicholas II），血友病基因由此傳播到沙俄羅曼諾夫王朝。這位沙俄末代皇后可說是歐洲近代最著名的血友病基因攜帶者，她與尼古拉二世的唯一兒子阿列克謝皇太子（Alexei）患有嚴重的血友病，也正是為了治療阿列克謝，成就了「妖僧」拉斯普京（Rasputin）在世界野史上的淫逸之名，最終也為羅曼諾夫王朝的覆滅添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 上圖是艾琳公主夫婦與3個兒子合影，其中公主懷裡的就是幼子亨利，夫婦中間的是長子沃爾德馬，他們都是血友病患者。

■ 上圖是阿歷克斯公主（又稱為亞歷山德拉·費奧多羅芙娜皇后）和兒子阿列克謝皇太子，他們是血友病基因攜帶者和血友病患者。

■ 上圖是1912年，「妖僧」拉斯普京與阿列克謝皇太子。拉斯普京因為有效控制住了阿列克謝的血友病病情而得到沙皇夫婦的寵信，給予其大量特權，導致朝綱大亂，成為羅曼諾夫王朝崩潰的重要原因。

至於貝翠絲公主，她也嫁入了黑森大公國，其子利奧波德於32歲時死在手術台上。女兒維多利亞·尤尼金娜公主（Victoria Eugenie）後來成為了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Alfonso XIII）的王后，並將血友病基因傳播到了西班牙王室，他們的兒子阿方索和岡薩羅（Gonzalo）都是血友病患者，從小就穿著特殊定製的夾克，避免意外受傷而導致出血不止。但是，岡薩羅和阿方索分別於1934和1938年遭遇車禍，雖然受傷輕微，但血友病導致的內出血不止最終要了他們的性命。

■ 上圖是1920年，維多利亞·尤尼金娜和兒女們的合影。其中左二是阿方索王子，左三是岡薩羅王子。他們都因為母親的血友病基因而患有血友病。

源自維多利亞女王的血友病基因便是如此通過貴族聯姻擴散給了德國、俄國和西班牙諸國皇室，基於當時的科技水平和認知水平，人們將這種在皇室間流傳的致命疾病稱之為「皇室病」。

■ 上圖是維多利亞女王家族中攜帶血友病基因或患有血友病的家族成員。

■ 上圖是1884年在德國科堡，前來參加婚禮的維多利亞女王（中）與她龐大的兒孫輩們合影。這裡面包括未來的英王愛德華七世（Edward VII）和喬治五世（George V），未來的沙皇尼古拉二世，以及德皇威廉二世。從這個角度上看，「歐洲的祖母」名至實歸。從某方面說，第一次世界大戰不過是她的兒孫輩們的內戰。

後 記

隨著科技的發展和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歐洲王室近親通婚的傳統幾乎已不復存在，而更多平民血統被王室所吸收。例如英國查爾斯王子（Charles）與黛安娜王妃（Diana）的婚姻，兩人從祖上溯源，屬於第七代表兄妹，但經過這麼多代，血緣關係已經稀疏到可以忽略不計。而查爾斯王子與第二任妻子卡密拉（Camilla）也是第九代表兄妹。黛安娜與卡密拉從身份上來說，並不屬於王室；查爾斯的這兩次婚姻都是英國王室「貴賤通婚」的典範。

2011年，查爾斯王子的兒子威廉與凱瑟琳·米德爾頓（Catherine Middleton）大婚時，媒體從根子上發掘，查證倆人是否存在血緣關係，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倆人可能屬於第十一代的堂兄妹。

■ 上圖是2011年大婚的威廉王子與凱瑟琳王妃。如今近親通婚的傳統已經在歐洲王室中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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