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還剩最後一個月
剛出元宵節,想起了兩位朋友。2018年第一個月還沒過完,她們先後離開。
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不知道這個春節,她們的父母是如何熬過來的。我難以想像。
第一位離去的是北大的女博士,和我同歲,人漂亮,歌聲美,且為人豪爽大氣,和我們在一起時,一連串「哈哈哈哈哈」的大笑是其最明顯的標誌。幾位要好的朋友都喊她滔哥,於我是一位能一起喝酒的朋友。
我在北京不太與人喝酒,大部分應酬也不參加,如果沒有朋友想喝,有時候饞了都是獨自在家喝點。如果聊不來,或者喝起酒來扭扭捏捏,那酒便喝得沒意思。
身邊見過一些人,自恃讀書多,不免會有些清高。韜哥的閱讀量是我等不能望其項背的,但是韜哥從來沒和我們拽過文,大家說話聊天開玩笑都輕鬆隨意。而且滔哥和我們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從來不扭捏,喝到量就和我們說,「不行了,我喝不了了」,然後我們幾個友人就坐一起聊聊天,時不時哈哈大笑。
滔哥歌唱得很好聽。我平日不去KTV,一年大概去兩三次,只和滔哥以及另一位爭著當麥霸的朋友一起去。三個人進去,他們兩個唱,我一個人聽。每每滔哥完整的唱下一連串高音,我都渾身起雞皮疙瘩,然後給她鼓掌。
有一次約滔哥和另一朋友去唱歌的時候,滔哥說生病了,正在醫院做檢查。後來說可能是患上了運動神經元病。一開始我和友人並未在意,我們還總是安慰她沒那麼大問題,這麼年輕,別擔心。後來輾轉多家醫院說確診了,我和朋友也只能不停給她打氣,說一定能好起來的。
她還能利索說話的時候,有一次我打她電話,滔哥說來看看我啊。我說好,一有空了我就去,然後和另一位一起唱歌的友人約了周末去看她,結果當時臨時來了稿件,加班,就沒去成。
後來再打電話,滔哥開玩笑抱怨說我不去看她,我說忙完這兩天就去。沒想到這一通抱怨就成了訣別。再到後來,我有空了要去醫院看她,就已經不見人了,她說她連導師都不見,想安心養病。「都過來哭唧唧的,影響我心情。等我好了咱們再見。」
之後滔哥開始偶爾不接電話,慢慢連微信也不回。慢慢斷了聯繫,也只能隔一段時間通過朋友找本科和她一個宿舍的姑娘打聽消息。縱然一直和朋友說還是想去看看滔哥,卻也聯繫不到人了。
再看到滔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在去年底的新聞上,看到了滔哥的遺書。
「一個人活著的意義,不能以生命長短作為標準,而應該以生命的質量和厚度來衡量。我要有尊嚴地離開,爸爸和媽媽,你們要堅強地、微笑著生活,不要為我難過。」
「請遵循我的意願:其他所有器官,凡是可以挽救他人生命的,盡可以捐給他人使用。剩餘肉體,火化後請將骨灰撒進長江,不要修墳頭、佔用任何地皮,不要給這個社會帶來任何負擔。」
讀來令人潸然淚下。
後來看新聞報道說,滔哥身體有一定好轉。結果1月初的時候,朋友發新聞鏈接給我,滔哥去世了。
滔哥走得很決絕。看新聞,可能是因為治療實在痛苦,又看不到康復的希望,家裡還不斷舉債,自己主動要求放棄了治療。離了呼吸機一天之後,在家裡去世。
我打聽到了滔哥父親的號碼,最終還是沒鼓起勇氣給她父親打個電話。我在家獨自喝了幾杯酒,希望她能原諒躺在病床上還想見人時我沒去看她。也希望她在那邊少些苦痛。留給我們的是年華中最美的景象,應該也是她的心愿之一。
另一位朋友在滔哥離去之後兩周也走了。
嚴格意義上說,還算不上朋友,而是朋友的朋友,生活中沒見過面,因為一些工作的事情有過一些交集,平時在朋友圈有些互動,也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而且看朋友圈覺得人也是一個蠻歡樂的女生。
1月初的時候,她發朋友圈說病了,以為只是小病,之後1月24日發朋友圈,輕描淡寫的出現了腫瘤細胞兩個字。我沒敢直接問她,問了朋友,才知道情況遠比她在朋友圈裡寫出來的要嚴重。
她2017年最後一天要去跨年前突然腰疼,然後入院檢查,自此幾乎沒再離開醫院。1月24日時,已經確診腫瘤擴散到骨頭,骨髓壞死,上海的醫院已經建議放棄治療了。
那天晚上8點多,正在電腦前加班的我,知道這個消息後,坐立難安,心慌無比。
我從未對感覺到死亡如此臨近過自己,甚至自己半夜去醫院急救後來醫生說沒事之後休息兩天又開始整日加班。
我也第一次有了一種懼怕死亡的感覺。之前看到新聞或者朋友的朋友年紀輕輕猝死、癌症,都只是覺得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方式、生活作息。只有真正在自己的朋友圈看到有朋友成了這樣,才能真切的感覺到難過和害怕。
我下樓給好友打了一個多小時電話,試圖來安撫自己的不安——從突然入院到被下死亡通知書,連一個月都不到,連想再做點什麼的機會都沒有了。
4天後,1月28日,她的父親代她在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
各位X的同事、同學和朋友,我是X的父親。我在這裡悲痛地通知各位,我女兒因病醫治無效於1月28日16點20分離世。X生前委託我轉告各位,感謝你們的照顧和幫助。我們定於……
她的生命也永遠停留在了不到35歲的這一天。
我本來計劃春節出去玩,那天之後決定回家。
這位友人的離開,給了我很大觸動。如果說滔哥還經歷了一個曾經留有希望的過程,那麼她可能連希望和絕望都沒能多感受兩天。從入院到離去,連一個月都不到。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在走之前留有遺憾,但是我想了想,如果我只剩一個月的時光,那我要遺憾的事情太多了。
很多想去的地方還沒去,想體驗的想玩的都沒玩,很多好電影還沒來得及看,還沒怎麼孝敬過父母……
每日加班致力於的升職加薪、賺錢、名義上的「成功」,都沒有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以前最愛《爆裂鼓手》,也愛主角評價喬·瓊斯的那句「我寧願酗酒吸毒,34歲就家破人亡,成為別人餐桌上的話題,也不要腰纏萬貫滿面紅光的活到90歲,但沒人記得我。」
這兩年的生活,或者說這兩年的時間也基本全部圍繞在工作上。「成功」或者說「成名」的慾望時刻籠罩著我,可以讓我36歲死去,但是請讓我在之前干出一番事業,至少成為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2018年的1月28日之後,我開始覺得人生的意義不止在於賺錢,以及所謂的「成功」。
我甚至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人的慾望。
如果我還有一個月生命,我不會後悔沒結婚,也不會後悔沒孩子。在愛情與家庭方面,我可能只會後悔我沒有能好好的談過一次戀愛,或者說在戀愛中扮演一個相對成熟的角色。
大概9年前,那會玩魔獸世界。我是公會主力團的奶騎。有一天和公會的MT去下5人小副本,他也是個騎士。我們配合很穩健。我全程不掉藍,他全程不漏怪,我倆的車隊效率很高,也因此成為了好朋友。
我們一邊刷本一邊聊天,我說我不喜歡當奶媽,只喜歡戰場里殺人和衝鋒陷陣的感覺,所以我玩了很多年懲戒騎,也基本只打PVP。
他說他當坦克的原因,是因為「我喜歡保護人的那種感覺」。
對於20歲的我來說,那是讓我不能理解甚至有些詫異的話。
為什麼會想去保護人?
我可能時至年近30的今日,才開始有點理解這句話。過往的我一直是個孩子,而後我希望自己有保護人的能力。無論是我愛的人,還是我的朋友,我的父母。
生命就一次,及時行樂,別留遺憾。
多陪陪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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