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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到零:浙江野鳥會千島湖中華秋沙鴨調查

從無到零:

浙江野鳥會千島湖中華秋沙鴨調查

2018年2月3-4日,浙江野鳥會開展了2017-2018年度浙江省內中華秋沙鴨(Mergus squamatus)調查項目。該項目是「朱雀會」全國中華秋沙鴨同步調查的組成部分,原計劃1月27-28日開展,但由於降雪原因順延一周。

經過近年來多次摸底和系統調查,我們目前已經掌握了在浙江省各水系越冬的中華秋沙鴨的基本情況。在去年的調查中,浙江省共記錄到46隻中華秋沙鴨,這個數量不算多,但的確有數個家庭每年都會穩定回歸其在浙江的越冬地,值得對其進行持續監測。本次調查,旨在繼續確認中華秋沙鴨在各主要越冬地點的種群數量和越冬狀況。

此外,在往年的調查中,浙江野鳥會志願者雖然跑遍了浙江省內各水系的溪流、河道、湖泊和水庫,但始終有一個地方一直沒有進行探索,那就是淳安縣的新安江水庫(千島湖)。最主要的原因也很容易理解,該水庫面積太大,實在沒有足夠的人力和物力對其進行搜索和調查。因此,千島湖到底有沒有中華秋沙鴨越冬,一直是未知的。

今年,隨著省內其他各越冬地中華秋沙鴨越冬狀況基本明了,鳥會不需要投入大量精力進行完整調查;我們能夠騰出人手,開始著手對千島湖的中華秋沙鴨進行探索。

本次千島湖調查是初步調查,因此只由我和鳥會秘書長范老師前往,在兩天時間內搜索千島湖北岸桐子塢村附近水域。

對於千島湖有沒有中華秋沙鴨,至少我是持樂觀態度的。這是因為,隨著浙江省內中華秋沙鴨越冬格局的初步顯現,在台州市黃岩區的長潭水庫和安吉縣的賦石水庫等都先後發現了穩定且規模較大的中華秋沙鴨越冬群體,這更新了我們對中華秋沙鴨主要棲息於開闊溪流河灘的認識。千島湖作為浙江省最大的水庫,能夠提供廣闊且多樣的鳥類棲息地,因此始終缺乏該地區的數據對中華秋沙鴨調查將會是重大缺憾,我也一直希望能找機會完成這件事。

2月3日午飯後,我們乘船向西搜索,剛開出不久就發現了遠處有秋沙鴨群體活動。然而,在靠近和比對後我們發現這近五十隻都是普通秋沙鴨(Mergus merganser)。這些秋沙鴨非常怕人,很遠就開始逃逸或飛行了,無法近距離觀察和計數。

圖片:普通秋沙鴨雄鳥,翼覆羽和次級飛羽的大片白色是遠距離分辨普通秋沙鴨和中華秋沙鴨的重要依據。

再向西沿著北岸的搜索至界首群島西緣也沒有新的發現,途中只記錄到少量普通鸕鶿(Phalacrocorax carbo)、黑頸??(Podiceps nigricollis)、小??(Tachybaptus ruficollis)和蒼鷺(Ardea cinerea)等水鳥。

圖片:湖中央休息的的鸕鶿群。

圖片:水灣中的黑頸??。

圖片:礁石上無所事事的蒼鷺

當日返程中,在島嶼密集而形成的狹窄水灣中又記錄到一些分散的普通秋沙鴨,但很難確定是不是之前被我們發現的那一群。

我們注意到即使是普通秋沙鴨也不會自行出現在非常開闊的水域,而是主要在較為狹窄或半封閉的水道中活動,有時靠近島嶼和礁石。這與我在賦石水庫觀察到的中華秋沙鴨的行為比較相似,都是結小群在岸邊活動。開闊水域的風浪大,水流速度快,深度通常也比較大,非常不利於秋沙鴨休息和捕食。

不過,普通秋沙鴨似乎比中華秋沙鴨更能適應開闊的水體,比如冬天會出現在杭州的西湖裡。因此千島湖這樣擁有大面積開闊水域且相對較深的水庫可能更適合普通秋沙鴨活動。但另一方面,面積較大也意味著更多和更複雜的微生境,其中是不是有適合中華秋沙鴨的水域目前也未可知。同時,目前對這兩種秋沙鴨的生境選擇情況還缺乏細緻的觀察和對比,所以還無法得出確切的結論。

基於初步的信息,在2月4日向東調查的時候,我們放棄了開闊水域的航線,而是沿著岸邊峽灣和島嶼邊緣仔細搜索。然而,不知道是由於區域還是天氣的原因(這一天風浪較大),幾乎沒有碰到除了??外的其他水鳥,連普通秋沙鴨也不見蹤影。

圖片:調查第二天見到的鶚,也是水庫常見鳥種

兩天的調查活動就這樣結束了,總計在水面行進八十餘公里,覆蓋了桐子塢村附近的千島湖北岸區域。不得不說,千島湖實在是太大了,粗略估算這次調查的面積可能僅占庫區面積的十分之一左右。還有更廣大的面積需要去覆蓋。

這次調查沒有記錄到中華秋沙鴨,但是不代表調查是失敗的。我想大多數成年人都能意識到,無和零是不同的概念。

過去,我們不知道千島湖有沒有中華秋沙鴨,這裡是未知的。現在我們可以大聲說出,在千島湖該區域內中華秋沙鴨的數量就是0,或者說存在的可能性是很低的。這會被作為基本數據記錄下來,用於相關課題的分析研究,也會影響我們今後對該區域的決策和的規劃。從未知到已知,再去探索新的未知,我們即是如此認識和掌握這個世界的。

所以作為調查數據,零也同樣有意義,這也同樣反應了普通觀鳥和鳥類調查的不同之處。前者通常情況下對數量有所追求,並且活動方式具有非常大的隨意性,怎麼爽怎麼來。後者雖然也允許我們沉浸在觀鳥的快樂中,但參與者必須拿出嚴謹認真的態度;在此基礎上,鳥類調查對數量並沒有什麼要求。

作為鳥類愛好者,在調查過程中當然可以以鳥多而喜,以鳥少而悲;但只要決定參與調查,無論情況怎樣都要完成自己的職責,是鳥類調查員應有的覺悟。

另外,本次調查還有意外發現,記錄到三隻烏雕(Clanga clanga)。

烏雕是一種長距離遷徙的大型猛禽,由於人為捕殺和棲息地喪失等原因,烏雕在中國的數量比較稀少。浙江省近年來只有兩筆可靠的記錄。

2011年11月,王思宇在淳安縣千島湖拍攝到一隻烏雕。

2017年10月,王和忠在衢州銅山源水庫拍攝到一隻亞成鳥,是浙江省近十年來的第二筆記錄。

圖片:衢州的烏雕-王和忠攝

在本次中華秋沙鴨調查中,記錄到烏雕的三個個體,包括一隻成鳥和兩隻未成年鳥。

圖片:2月3日記錄的成年烏雕

圖片:2月4日記錄的年齡較小的未成年烏雕

圖片:2月4日記錄的似乎是年齡較大的未成年烏雕,很遺憾沒拍到背部,但根據飛羽等其他特徵可以與前兩隻區分。

烏雕在國內的記錄主要為過境鳥和冬候鳥。其中,在包括北京、大連等在內的華北地區每年春季和秋季都能穩定記錄到一定數量的烏雕過境。在河南、四川、重慶、廣西等地,每年也能穩定記錄到少量過境個體,在湖北和雲南亦有少量烏雕的越冬記錄,因此推測國內的烏雕主要通過該遷徙路線至中國中南部和東南亞越冬。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極少有烏雕的過境記錄,但在廣東和香港每年都有少數烏雕的越冬,這些鳥的遷徙路線未知。

今年冬季的烏雕記錄表明,在浙江西部存在烏雕的越冬種群。同時,和在湖北和廣東等一樣,越冬期的烏雕強烈偏好水域附近,可能與其食物種類有關。

本次觀察到的烏雕單獨活動,但常與黑耳鳶(Milvus migrans)共棲,即一隻烏雕附近常伴隨數只黑耳鳶。黑耳鳶與烏雕共同在島上停棲,因我們的船隻在調查過程中迫近而起飛。飛行中的兩種猛禽相安無事,沒有明顯的互動。由於黑耳鳶具群棲性,推測為烏雕主動接近黑耳鳶群體停棲,便於更好地發現敵情和獵物。

在香港的烏雕記錄中通常也會有黑耳鳶,也可以證明兩者對棲息地選擇的相似性。同時在日後的觀察中,如果冬季某地聚集有一定數量的黑耳鳶,也可以關注下是否有烏雕等「黑耳鳶的好朋友」混跡其中。

圖片:千島湖的黑耳鳶是真的多。

另外,在照片中還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情況,即本次觀察到的三隻烏雕中的兩隻,在喉胸部都有明顯的凸起。我查看了網路上一些烏雕飛行的照片,並未發現有相似的狀況。因此推測該凸起為病變,但也不排除是飽食後胸部羽毛外翻引起的。

圖片:成年烏雕,胸口有較大的異物突起。注意該個體右翼次級飛羽有缺損。

圖片:年齡較小的烏雕幼鳥,胸口有不明顯的異物突起。該個體飛羽非常完好。

關於病變的原因,我強烈懷疑是由於大量食用魚肉,魚刺刺穿食道和嗉囊而導致了感染或增生。千島湖的黑耳鳶數量眾多,主要原因就是千島湖放養的大量鱅魚(Aristichthys nobilis)等經濟魚類為其提供了充足的食源。黑耳鳶食性很雜,除了捕捉小動物外,也經常取食屍體和垃圾。魚多那麼死魚也多,所以常能看到黑耳鳶在湖面盤旋搜索,或在礁石上啄食魚屍。

圖片:攜死魚飛行的黑耳鳶,夏季拍攝。

烏雕雖然能捕捉小型鳥獸,但像草原雕(Aquila nipalensis)一樣也有強烈的食腐性。對於這些機會主義者來說,只要有充足的死魚供食用,就懶得去捕獵;畢竟捕捉活物難度比較大,而且也有一定風險。所以它們冬季的很大一部分食糧,可能就靠死魚解決。然而,相對於擅長食用魚類的鶚(Pandion haliaetus)或黑耳鳶,烏雕的生理結構可能不擅長處理多刺的魚肉(鯉科魚類肌間刺又極多),導致在進食或者吐食丸的時候一些魚刺刺穿了食道,引起病變。

以上只是我對於該現象的猜測和解釋,具體情況還有待進一步觀察和分析。大家有不同的看法或者好的見解也歡迎提出。

浙江野鳥會成立於2002年12月29日。2005年10月21日在浙江省民政廳登記註冊,全稱浙江省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野鳥分會。浙江野鳥會與杭州市鳥類與生態研究會攜手進行浙江本土鳥類資源調查,積極推廣觀鳥活動,普及鳥類科普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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