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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饒平江夏黃公墓保護史

江夏黃公墓位於廣東省饒平縣錢東鎮徑南村,為饒平縣文物保護單位。每年冬至與清明前後,粵東及鄰近縣市的黃氏宗親都會來此掃墓,由晝至夜,絡繹不絕。

江夏黃公墓的墓碑正文署「江夏黃公之墓」,上款「宣和乙亥十一月」,下款「十四日丙辰吉立」。可知墓塋始造於宋宣己亥年(公元1119年),距今近900年。近年江夏黃公墓周邊闢為工業開發區,墓區主體得以完整保護,並擴建為蓮花山江夏文化公園,一如既往的迎接各地黃氏宗親的祭拜。

(圖片來自網路)

江夏黃公墓俗稱「江夏祖」,墓主身份主要有兩種說法:一是閩粵黃姓大祖黃峭山公的衣冠冢,吾鄉甚至傳說墓中舊時埋著峭山公的衣冠以及一把金剪刀。二是說墓主為宋時潮州先賢黃程公。由於年代久遠,且無實際文獻為證,墓主身份究竟是誰已難辨別。

現在或多認同為大祖黃峭山公之衣冠冢。峭山公堪為是閩粵黃姓共同認同的「姓氏符號」,在粵東黃姓家中,常能見到懸掛峭山公及三位夫人上官氏、吳氏、鄭氏的畫像,以及江夏祖墓的照片。黃氏後人可能對於本村的近代源流和遷徙認知稍顯模糊,但遠祖則多追溯至峭山公。舊時黃氏「認祖詩」有一個功能,便是黃氏宗親相互認知的「暗號」,能夠相互背誦出認祖詩,宗親便引為自家兄弟,提供幫助。

現墓區立有一乾隆年間的碑刻《奉廉明縣主勒禁示碑》,主要記敘了清代江夏黃公墓的保護歷程。「示禁碑刻就是一種由官府(包括朝廷)和地方鄉族組織( 包括宗族、保甲組織、寺廟道觀、民間組織等)制訂並發布的用以昭示百姓知曉,以及禁止百姓從事某項事宜而鐫刻豎立的碑刻。(關傳友.皖西地區示禁碑刻概述[J].皖西學院學報,2016,32(06):14-24.)」

(碑記圖片來自新浪博客:玩而已)

從碑文中可以看到今天被廣為後人尊崇的江夏祖墓,舊時的保護歷程並非一帆風順,經過清代數十年的努力,終於獲得官方的支持與保護:

「乾隆十二年九月十二日,據本縣信寧黃姓鄉老紳耆黃永貴等,具呈前事,稱貴等有祖遺糧山幷蒸業田地埔園二圍,內山塟始祖宗江夏公,暨遠近祖塋地,坐饒邑蓮花山後下河內寮鄉,土名江夏嶺、江夏山、獅頭埔、燈芯坑、後塘坑、短方坑等。」

——信寧黃姓耆老黃永貴等,信寧是指信寧都,主要範圍是今天的饒平錢東、樟溪(左屬陳塘堡)、汫洲、海山(左屬汫洲堡);此處的黃姓聚居地主要為紫雲、仙洲、錢塘、下浮山、港墘、西山寨、下園、汫洲(西)等村。文中提到黃永貴,當是信寧黃姓的代表人,如果有族譜可以查詢此人,或可推斷墓主究竟為誰。

此段文字主要介紹了江夏黃公墓的情況:黃永貴有祖先遺留的糧田與供祭祖之用的蒸業田地,其中葬有始祖宗江夏公(江夏為黃姓郡望,此處「江夏」不知是否為墓主之字型大小?),且這個是遠近黃氏的祖塋地,這也說明遠近黃氏認同江夏祖墓為祖先至遲到乾隆年間已是如此。

「處因貴等住居鸞遺,順治十二年七月,內豪強侵噬,呈請府憲示禁;」

——由於後裔黃永貴等人居住地距離比較遠,在順治十二年祖塋糧山被豪強侵噬,那時候就開始第一次像官府請求立示禁碑。但從後文看,此次申請似乎效果不大。

「迨康熙四十八、五十三等年,疊遭豪強佔塟,奔訴饒邑縣主郭、幷府憲薛斷還案據。」

——時間推移至康熙年間,祖墓甚至被豪強佔葬了,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後裔於是跑到縣政府要求主持公道,並且形成政府認可書面依據。

「雍正五年又被山佃窨穴盜賣埪,蒙府憲胡批行,縣主黃審批盜買盜賣情真,仍禁示禁,存房據。」

——然而在雍正五年,墓的神龕甚至被山佃盜賣了。後裔申訴到潮州府,當時知府批示饒平縣令處理,縣令認定事情確實屬實,但仍然沒有樹立示禁碑,只是保留書面憑據。

本次審判依舊沒有很好的保護,碑文繼而提到「奈因年久,等淫棍豪奸佃復萌覬覦,墓木被毀。」風頭一過,墓區的樹木又被毀壞了……

於是到了樹立示禁碑的乾隆十二年,這次官方似乎動了真格:「天沾仁孝,率物理含,叩乞恩准示禁。俾知糧山有主,侵佔念絕,一言重鑒,人鬼沾恩,等情據此,當批給禁示在案。」

——歷代治理都推崇孝道,鑒於毀人祖塋的行為屢禁不止,於是准許樹立示禁碑,要求杜絕侵佔的想法,並且將示禁內容存入政府檔案。

「合行示諭,為此示仰下河內寮等處,地練弁附近居民人等知悉,嗣後不得貪圖該山吉穴塟、將黃永貴等糧山寶穴盜賣、及砍伐蔭木戕傷墳墓如敢故違,一經告發,定行嚴究,不貸毋違,特示。」

「乾隆拾貳年九月十九日發下河等處示諭」

——如果還敢盜墓、偷伐,一經告發,一定嚴懲;黃姓族人的訴求終於獲得官方的正式公開認可。

(碑記圖片來源見水印)

示禁碑的故事在樹立之後便告一段落。後來是否有效果?我們或許只能從其他方面進行猜測。一個族群在某個地方落地生根之後,都有一個逐漸壯大的過程。隨著時間推移,信寧都等處的黃氏後人,人口逐漸增多,地方影響力也在漸漸增強——這是否也是當時能夠爭取政府樹立示禁碑的原因?影響力增強之後,對於祖墓的保護,顯然更加有號召力,或許從側面反映一個地方姓氏的成長曆程。

從宏觀的角度看,示禁碑的治理手段是官方對於人口膨脹與資源爭奪問題的反應,有學者指出:「民間知道要保護風水,保護神聖之所在,必須藉助於官府的權威,官府為了保證地方秩序的建立和穩定,也需要防止危害地方社會秩序的事件的出現。二者相互配合,才能達成一致。(王日根,周驚濤.從示禁碑看清至民國閩南地方政府對社會的治理[J].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2007(04):35-44.)」這反映了基層治理官方與民間的相互認可與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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