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無能為力
愛到無能為力
沈杏花
周六下午，陽光很好。我和兒子在門前的小廣場打羽毛球。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跟小夥伴在草地上跑著，笑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並不說話。突然，聽到馬路上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寶寶，回來吧，我們帶小寶到葛仙湖公園去轉轉吧！」中年男子答應道：「好的，馬上就來！」接著，中年男子朝著小女孩喊道：「小寶，走了，我們去公園了！」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手牽手離去的背影，我心生感觸，為了中年男子的父親那一聲親切的呼喚：寶寶！是啊，只要有父母在，你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寶貝！
晚上，跟愛人到母親家吃晚飯。我去的比較早，跟母親一起準備食材，順便聊聊天。母親說：「昨天，後面的王阿姨在我這兒玩，她老公晚上不回來吃飯，我就留她在我這兒吃了個晚飯，你猜，她到什麼時候才回家？」我說：「十點？」母親說：「一直到十一點半才走。」我開玩笑說：「你們倆怎麼有那麼多話要說？」母親說：「她也不跟子女住在一起。她老公在外面打牌，她一個人不敢回家。她有暈病，一不小心就會暈過去，要是沒有人在身邊，就很危險！後來，她老公回來了，她才回去。」我感嘆道：「她也蠻可憐的！……」
一切準備就緒，母親開始炒菜。往常，母親炒菜的時候，我一般是端著茶杯，陪母親嘮嗑。但是今天，當肉絲一下鍋，香氣和霧氣一起升騰起來的時候，我發現，母親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的眼睛突然睜不開了，要停頓幾秒鐘之後，才會恢復。我看著母親閉著眼睛炒菜的樣子，很難受。趕緊說：「我來！」一邊說，一邊去搶母親手裡的鍋鏟。母親緊緊握著鍋鏟，說：「沒事，一會就好了！」我說：「要不，我在另一個灶頭上炒菜吧，這樣，快一些！」母親不再堅持。我點上火，開始炒「香芹百葉」。
不一會兒，電熱水壺裡的水開了，母親抖抖索索地往水瓶里灌水，我放下鍋鏟，說：「我來！」母親一邊灌，一邊說：「不用。今天是你在這裡，要幫我灌水。平時你不在呢，還不是要自己做？」我說：「既然我在這裡，你就讓我做，有什麼關係？」但是母親堅持要自己做。據母親自己說：「手抖是在『坐月子』的時候落下的病！那時，半夜，餓了，沒得吃；後來，只要一餓，手就抖；再後來，不餓，手也會抖。」那時候的人，真是辛苦。很多人跟母親一樣，『坐月子』的時候還要做家務，營養也跟不上。我記得母親跟我說過一個細節：冬天，生你哥的時候，你爸爸在離家較遠的地方上班，一周才回來一次。你奶奶自己有六個孩子，你爸爸是老大，所以你奶奶家務事也多，照顧不了我。我只好親自到池塘里去洗尿布，池塘里結了厚厚的冰，只好用鋤頭敲個洞，咬著牙，把手伸進冰冷的水裡……
等晚飯準備的差不多了，人也到齊了。飯桌上，我們談論著單位里的趣事，新聞熱點話題，房價高低和地鐵線路，而母親只是默默地吃著飯，偶爾說一句：你們多吃點菜！一陣風捲殘雲後，我幫母親收拾碗筷，準備洗碗。母親把我推出廚房，說：「你陪你嫂子她們去聊聊天，我來洗！」拗不過她，我陪嫂子，弟媳婦閑聊了幾句。等母親忙停當了，我們就陸續告辭了。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回到家，我打了個電話給母親：「媽，我們到家了！你呢，在幹嘛？」母親說：「我已經上床了。」「那你早點睡吧，今天也忙累了！」我叮囑道。母親說：「沒事。我把電視開著，坐在床上聽電視呢。一會兒，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我說：「你不嫌吵啊？怎麼睡的著？」母親無奈地說：「就是要有點聲音，我才能睡得著。否則，太安靜了，睡不著！昨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一覺睡醒了是兩點多……」
記得父親臨走的時候跟我們說：「你母親辛苦了一輩子，我對不起她。我走了之後，你們要對她好一點……」我們也一直記著父親的話。每個周末，我們兄妹三個都會抽空去陪陪母親。可是這樣的陪伴也是聊勝於無吧？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含義。父母窮其一生，給予我們生命和愛，不求任何回報。而我們身為人子，能做的又有多少？願做的又有多少？
雖然母親現在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她身上的病痛誰能分擔？飯桌上插不上話的尷尬誰能化解？深夜醒來時的孤獨誰能體會？我想，天底下很多父母都是這樣吧：無條件地愛著自己的子女，一直愛！一直愛！一直愛到無能為力！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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