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看過最生動的一篇關於廁所的文章了!
什麼是人類史上最重要的事件?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新加坡已故領導人李光耀說,冷氣機的發明改變了新加坡。他2000年接受《亞洲華爾街日報》訪問時說,新加坡成功的秘訣就是冷氣機,因為它改變了熱帶區域人民的生活。他指出,在發明冷氣前,人們的集中力和工作素質會隨天氣轉熱、空氣變潮濕而下降,「用過午餐後,熱帶國家的商業節奏都停止了,直到午後較涼快的時候。」
歐洲人說,抽水馬桶改變了歐洲。抽水馬桶提高了歐洲人的健康水平、文明素質,延長了歐洲人的壽命。在抽水馬桶發明之前,歐洲人的屎尿都是就近「潑灑」,靠大街的潑灑於大街,靠大河的潑灑於大河。倫敦橋最初就是公共廁所,人們在橋上如廁,排泄物直接落入下面的泰晤士河,泰晤士河就成了泰晤「屎」河。那時候,巴黎倫敦的大街上,落霞與塵土齊飛,泥濘共屎尿一色。好在沒有抽水馬桶的時代也沒有汽車,大街上跑的是馬車牛車,馬兒牛兒沿街隨地大小便,人糞尿與牛溲馬勃混在一起,多多少少降低了人糞尿的成色,低調奢華有內涵,沒有最臭只有更臭。歐洲那時候發生過大規模的瘟疫,與這種生活環境有密切聯繫。
而中國人可能會說,廁所革命將會是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一次社會變革。
古代中國人非常注重如廁問題,證據是古代中國人供奉「廁神」。宋代科學家沈括《夢溪筆談》卷二一說:「舊俗,正月望夜迎廁神,謂之紫姑。亦不必正月,常時皆可召。」
古時候的有錢人家,上廁所要換衣服,所以如廁又被委婉地稱為「更衣」,這個叫法一直沿用到今天,廁所又名「更衣室」。南朝(420年—589年)首富石崇家的廁所可能是史上記載的最最富麗堂皇的廁所。他自己平時如何如廁不知道,他家的客人描述說,到石崇家做客,如廁的時候,會有十多個花枝招展的婢女手捧甲煎粉、沉香汁等列隊伺候。進去之前先脫衣服,排便之後要梳洗,然後換上衣服。如廁這件骯髒的勾當,就這樣變得乾淨而愉快。
但也不是所有的有錢人都有這麼好的廁所,就連國君都不一定有這麼好的廁所。
《左傳》里有個故事,講晉景公(春秋名君晉文公重耳之孫)上廁所:「(晉景公)將食,漲,如廁,陷而卒。」晉景公吃飯的時候覺得有點腹脹,就去上廁所,不小心掉進茅坑死了。
從這一句你就可以想像到那時候的廁所長什麼樣了:大糞坑,大到一個成年人可以整個人掉下去而不會被卡在半道上。糞坑上面搭著板塊,供如廁者蹲著,稍不小心,身體失去重心就會跌進糞坑裡……連一國之君晉景公的宮裡的廁所都這麼糟糕,晉景公也真窩囊。
晉文公重耳的孫子這麼慘,每次讀到這個故事程老漢都會想起一句西諺:播下的是龍種,收穫的是跳蚤。
這樣危險的廁所或曰茅房,一直到今天都還有。程老漢就上過這種廁所,頭兩年去西藏旅遊還上過,這種廁所現名「旱廁」。旱廁的特點之一就是:人可以直接看見糞坑裡的屎尿……
外國也有旱廁。記得嗎?10年前有一部英國電影叫《貧民百萬富翁》(Slumdog Millionaire),印度的孩子就在那樣的茅房裡玩鬧……嗚呼呀,那個畫面太寫實了,也太噁心了,不知道導演怎麼想的。
早先,中國的城市街道也一直是臭氣熏天滿眼黃白之物,跟同時期的歐洲城市並無不同。
據記載,16至19世紀的北京,即明清兩代,數十萬人口的北京城,公共場所非常珍稀,以致於竟有「京師無廁」的說法傳世。明代王思任在《文飯小品》中就北京比成一個巨大的廁所。
所以,那時候的北京城,人們「都當道中便溺」,女人也直接在街上倒馬桶。好在都是平房,沒有巴黎街頭人糞尿從樓上「飛流直下十幾尺」那種浩蕩景象。
沒有廁所,連魯迅老師都耍「無賴」。在《兩地書原信》編號「七十三」的信里,魯迅老師這樣對許廣平老師說:「這裡頗多小蛇,常見打死著,腮部大抵不膨大,大概是沒有什麼毒的。但到天暗,我已不到草地上走,連晚上小解也不下樓去了,就用瓷的唾壺裝著,看沒有人時,即從窗口潑下去。這雖然近於無賴,然而他們的設備如此不完全,我也只得如此。」
上海市區什麼時候才有第一座公有公共廁所?清同治三年(1864年),由工部局在公共租界南京路虹廟後(今南京東路福建路盆湯弄附近)建成。
但這種廁所除了剛剛建成的、尚未投入使用的時候很乾凈,從投入使用第一天開始就很臟很臟,臟到你每次進去都很恨。
程老漢很喜歡王小波的文章,但王小波的文章裡面也有一個不好,就是老有對「屎」啊「尿」的描述,這是因為王小波生活的時代,這些東西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
王小波逝於1997年4月,那時的中國不富裕,王小波有一篇《個人尊嚴》所提到的春運火車的擁擠混亂、公廁里的臟和臭,是那時候的中國、那以前的中國的特色。
王小波逝世那一年,程老漢在鳳凰北京節目中心任職,6月下旬來到香港總部,參加香港回歸報道。其間曾到深圳辦事,在深圳公共場所找公廁,聞著味兒去就行。當時竟然還有一種變態的親切感。而今,中國內地已經大為改觀,大城市裡的公廁,比法國巴黎的公廁還乾淨。
2005年初程老漢曾遊歷法國,那裡的公廁可真是不敢恭維。巴黎埃菲爾鐵塔附近的地下過街通道里瀰漫著尿騷味,因為附近沒有公廁。當時程老漢為了解除內急之苦,快步如飛跑進一間咖啡屋,交錢買了杯咖啡,才獲恩准使用那間咖啡屋的衛生間。那店小二也是諳熟業務,知道這麼跑著來的一定是內急使然,不用我說話,他一邊收錢一邊就遞給我衛生間鑰匙。雖然這間咖啡屋使我免去尿褲子之災禍,但我真不敢恭維巴黎當局的市政。
在戛納附近的一個小鎮,程老漢看到街邊活動公廁的蹲坑裡堂皇躺著「屎橛子」——王小波雜文里出現過的那個東西,「滿眼都是黃白之物」,跟王小波《個人尊嚴》中所描寫的那個時代北京衚衕里的公廁一樣令人噁心。
在這樣的公廁里,人真的不敢去想「尊嚴」這個東西。
但是走進中國人的家門,就是另一番氣象。不管門外有多麼不堪,門裡的衛生還是有保障的。人人家裡都會有馬桶,馬桶是女孩子出嫁的必備嫁妝之一。由於嫁妝必須由挑夫挑著招搖過市,所以,馬桶也就被漆上各種好看的顏色,更講究的還上漆畫,花鳥蟲魚栩栩如生。
手拎馬桶。
在南方的大小城市裡,每天早晨糞車穿街過巷倒馬桶,是一大景。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新民晚報》當記者的江曾培曾就上海馬桶問題作過採訪調查,「當時戲稱上海的手拎馬桶數,猶如曹操下江南時的八十三萬大軍,也為八十三萬隻——實際上,恐怕還不止這個數。」(江曾培:《上海與手拎馬桶的告別,一場至為生動的城市變遷》)
在北京,清朝末年時才在各街道遍修廁所,不準隨地便溺。又出現了大糞收集車,以搖鈴為號,家家戶戶聽到糞車鈴聲,拎著自家馬桶出來,倒馬桶於大糞車內。
腦補一下,北京上海每天早晨倒馬桶的壯觀景象吧。
這時候,抽水馬桶在中國還是珍稀品。
抽水馬桶於19世紀60年代開始在歐美盛行,1866年,滿清外交家在一艘輪船上看到了西式抽水馬桶。後來,抽水馬桶傳到日本、韓國等亞洲國家。20世紀初,北京有了下水道,抽水馬桶才在一些有錢人家出現。20世紀80年代初,在中國的高級賓館飯店裡陸續見到了抽水馬桶,後來也陸續進入尋常百姓的家庭。
現如今,中國城市的公共廁所里也有了抽水馬桶。
人的尊嚴跟經濟實力有關。古人云:倉廩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王小波無福,他所生活過的那個中國,基本上是貧窮、貧困、貧弱,人也就貧賤,談不上什麼尊嚴。
人的尊嚴有時候要靠金錢維持——比如,戛納路邊的活動公廁那麼臟,是因為當地雇不起保潔員頻頻打掃。鳳凰同事李煒老師說過一件事,1990年代後期,香港中旅社在深圳開辦「世界之窗」旅遊景區,起初在景區內到處張掛「隨地亂拋垃圾罰款XX元」的告示,但無濟於事,遊客們還是隨地亂拋垃圾,一是抓不過來,二是罰款很傷感情,人家來開心,結果弄了個鬧心回家。港中旅改變方法,撤掉告示,雇了一批保潔員,遊客前面拋,他們後面掃。
這個故事的啟示就是:當一個國家雇不起公共場所的保潔員時,這個國家裡人的普遍尊嚴是會嚴重打折扣的。
所以,程老漢喜歡這個口號:「聚精會神搞經濟,一心一意謀發展。」經濟搞上去了,社會就能發展。程老漢多年前就在福州倉山區一個居民小區的路邊看到一間乾淨清爽的公廁,洗手台的牆上掛著一個製作精緻的木牌,上面記載著該公廁保潔員的姓名和工號,還有投訴電話。內地的公廁,已經不是為了外國人而保潔,是為了所有用得到它的人。
中國正在搞「廁所革命」,程老漢非常擁護。
(本文圖片均來自網路)
編輯: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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