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鬼才會一走了之
146年前，在上海港，一艘載著數十名中國兒童的船啟錨駛向太平洋的風濤中。三萬二千里外，一個陌生的國度正等待著他們。
航程還未過半，他們已能嫻熟地使用刀叉，愛上了麵包和牛奶，這是他們父輩無從理解和想像的飲食習慣。
九年後，清廷將他們全部召回。沒有一個人自願回來。回國一年後，還有人給美國的家庭寫信，表達國內的種種不如意。
詞不達意
呼吸
林憶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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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我無法理解這個故事，覺得那些孩子缺乏民族意識，忘本忘的徹底。
但今天，如果有人問我想不想回老家工作，我會毫不猶豫的答不想。
首先，一個簡單的事實是，回到老家，我就失業了。
我所擅長的工作在回家後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考單位和公務員，做個文職。
和所有的小城市一樣，你可以看到有能力的人被打壓，也可以看到領導的子女被無理由提拔。
在人情社會裡，能力不再是衡量我們價值的唯一標準。
可家裡會相對輕鬆些，房租水電交通費不用費心，每個月到手那點死工資也足夠吃喝玩樂，至於工作壓力，自然和外面的世界沒得比。
同等的，你的眼界和慾望也會漸漸下降。
但如果家鄉本就是富庶的二線城市，怕難免會有些不認同吧。
雖然去年離開家時一滴淚都沒流，但每天傍晚下班回出租屋，聽見隔壁鄰居家從廚房傳來鍋鏟碰撞和食物在油鍋里翻炒的聲音，那時候最想家。
於是過年請了好多天假迫不及待趕回家去。
從大街小巷裡人們的穿著打扮和親戚家於年增長的壓歲錢中發現，大家的生活水平和整個城市的經濟水平都是看得見地飛速提高。
但是人們的規則意識和公眾意識卻好像並沒有保持同樣的發展速度。
我居然也開始挑我從小生長的這座小城的錯，在我媽眼裡，這是忘本。
內心真實的感受是：我絕對不要回家工作，最好能夠在外面立足。又不忍跟爸媽講這句話。
一向不怎麼搭理我的爸爸開始玩魔方引起我的注意，經常主動給我打電話，總是問你還有沒有錢？我媽也開始時不時的提一句：你早點休息，工作歸工作，戀愛結婚什麼的也要上心。
我一方面很自責，一方面又無能為力。
辛苦把我養大，我卻一心想著去外面的世界，錢不可以代替陪伴，而我也沒有時間陪伴。
在你沒有錢又沒有時間的時候，挫敗感是雙倍的。
讓爸媽始終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成年人，相信我可以規劃好自己的人生、可以通過自己獲得幸福，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有時候我也會疑惑，這到底是他們以為我還需要這些來自爸媽的「你要怎麼怎麼做才對你好」的人生建議，還是他們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仍然同我保持某種方式的連接。
他們仍然習慣把我當成孩子，習慣給我最好的，習慣想要為我做點什麼。
從前是照顧我的生活，關心我的學習，給我買東西，帶我去旅遊。而現在，他們常常有一種不再被我需要的擔憂。
經濟上的獨立讓我不再依賴他們，我在外面看到的、經歷到的或者我的想法，他們常常會感覺到好像也插不上話。
好像他們以為唯一可以和我產生強烈連接的，除了每次回家忙裡忙外給我做好吃的，就是關心我的生活和戀愛。
每次想到這裡，我就對他們和我不太相同的工作／婚戀觀又多一份寬容。
今年離開的時候我哭得很慘，因為我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回家吃飯。
跟朋友見面，每個人都急速成長的太快。
幼稚的毛頭小子開始考慮和女朋友的婚事，從前以自我為中心的少女也開始通達人情世故，大家的對話不再是吃喝玩樂，而是薪資年終獎。
有人喊窮，有人覺得生活也沒有那麼艱難。
畢業這大半年拉開的貧富差距之大令人訝異，好在我們依然為能夠成為對方有力的朋友做著努力。
其實我從來怕的不是窮，而是怕自己抱著在此地立足的野心，卻在某列早高峰轉不開身的地鐵上，突然冒出離開的念頭。
我還不想丟掉仰望插在寸土寸金的CBD上最高那棟樓時的心情。
這個城市有自己獨特而強大的磁場。它會讓你浮躁，也會讓你興奮，它會損耗你，也會滋養你，每次你離開它的時候，都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拽回去。
不論是現在從隔斷間中踉蹌撤離，還是堅守陣地再堅持一下。我依然相信：未來是什麼樣，讓未來的自己回答。
我是不會一走了之的。
文/ Yigo
編輯 / Yigo
音樂/ 詞不達意
圖片 / 蒼井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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