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札記】酷吏張湯：被老鼠改變的一生

原標題：【讀史札記】酷吏張湯：被老鼠改變的一生

從小就有酷吏潛質的張湯，最終循著父親的足跡，混進了長安的官場，成為一名小吏。

有漢一代，以及科舉制出現前的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官宦之家一直是官場新生力量的主要借給來源。

究其原因，也不難理解，畢竟，當官是個技術活，除了極個別的像卜式那樣從牧羊里悟出牧民之道的天才人物之外，生在官宦之家，耳濡目染更容易讓人習得混跡官場必備的技能。至於更加必不可少的人脈，比起需要白手起家者，官宦之家出身的人更是得天獨厚。

實際上，即使到了科舉制盛行之後，官宦子弟與平民子弟相比，進入官場的機會也要多得多——有更好的經濟基礎支持讀書、求學，有更好的人脈圈子支持遍訪名師，甚至在閱卷時因為各種機緣更能得到主考官的照顧。所以，小吏的兒子繼續做小吏，一直以來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與做了一輩子小吏的父親不同的是，不知是出於無心還是有意，張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遇到了貴人。

這個貴人就是周陽侯。

周陽侯，名叫田勝，論起來，漢武帝還得叫他聲舅舅。

田勝的母親名叫臧兒，臧兒的爺爺名叫臧荼，是西楚霸王項羽分封十八路諸侯時的其中之一，當時被封為燕王。只是畢竟是前朝舊王，臧兒成年時臧家已經家道中落，不得不嫁給一個名叫王仲的平民為妻。

臧兒與王仲婚後生下一子兩女，其中一女名叫王娡，後來嫁給了漢景帝，生下一子，即為後來的漢武帝。

一個姓王，一個姓田，田勝怎麼會是王娡的弟弟呢？

原來，生下一子二女後，臧兒的老公王仲就死了，臧兒帶著三個孩子改嫁給了一個姓田的男人，於是便有了田勝——舅舅就是這麼來的。

田勝身份還沒那麼顯貴的時候，曾經因為犯罪被關進了長安監獄，監管他的，正是張湯。

當時，景帝尚未駕崩，武帝尚未繼位，王娡只是景帝的一個寵妃，劉徹只是老皇帝的兒子之一，一切都不明朗，自然也不會有人巴結一個地位並不顯貴的准外戚，更何況還是個犯了事兒被關進監獄生死未卜的傢伙。

但是，張湯卻從中看到了機會，於是「傾身事之」——用盡渾身解數去巴結田勝。

其實，對於張湯來說，這就是個賭局，雖然有風險，卻幾乎沒什麼成本，因為，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巴結的人被抄家砍頭，自己因為與對方走得太近受點牽連，大不了回到起點做個平民，但那與現在的生活相比也沒有太大的落差，而一旦成功，卻可以一舉擺脫現在的處境，甚至飛黃騰達——至於飛騰到什麼程度，當時的他可能也不太清楚，但至少會比現在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狀態好很多。

或許，人生中最初的那件影響他一生的「老鼠偷肉」案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也產生了太多的觸動。

要知道，史書上對一個人的記載，除了皇帝的本紀部分需要事無巨細都要挨年記載外，其他的人，無論地位如何重要，都只是擇其要事而記。所以，能夠被記下來的，無論大小，都是「要事」。

「老鼠偷肉」案被放到《漢書》「張湯傳」的開篇，絕不是為了給大家講一個小故事活躍一下氣氛而已，畢竟，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無數好玩兒的事情發生，為什麼單單選中這麼一件呢？

而且，試想一下，一個長安小吏的兒子小時候的事情，後來寫史書的人又是怎麼知道呢？為什麼選了這麼一件記下來呢？

很簡單，這件事對張湯的影響實是在太大了，以至於很久以後，位高權重之時，憶及往事，張湯仍然不勝感慨，時不時地講給別人來聽。所以，這件事的意義，絕不是僅僅顯示出張湯從小就有審案斷獄的天分，而是因為張湯從中悟出了必須向上攀爬的人生道理。

看一看另一個與老鼠有關的故事就明白了。

秦相李斯年輕時在家鄉做小吏，看到廁所和糧倉里老鼠生活的巨大差異，猛然醒悟，立志奮鬥，終至位極人臣，享盡榮華富貴——廁所里的老鼠吃的是屎，看見人來立刻嚇得亂跑，糧倉里的老鼠吃的是糧食，養得肥肥的，看見人來也不躲閃，人生一世，應該做廁所里的老鼠還是糧倉里的老鼠，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反觀那隻被自己切成了肉條的老鼠，生在小吏之家，偷塊肉吃都要被鞭打至死，這樣的日子過得有什麼勁呢？而且，提心弔膽不說，自己隨便安個罪名就能把它打死——自己在更牛逼的人面前，不也可能遭遇同樣的下場么？

自保的最佳途徑，就是讓自己強大，而強大的最佳途徑，就是依附更強大的人。所以，當田勝被押至牢房的時候，張湯感覺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事實證明，他的寶押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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