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不復遇見
體面
體面
於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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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完班，匆匆忙忙從學校出來，在路上便一直糾結今晚是吃還是不吃呢？想著要工作到接近23點，那算了，還是將就對付著吃點東西吧！於是就到了匠人面。以前到了匠人面不用講一句話，就坐在那，老闆就能熟悉著給你端上一碗符合你口味的面來。
記得某一天早上過去的時候，老闆和老闆的兒子都在。老闆在最裡面忙，老闆的兒子（才在店裡呆了幾天時間）在收拾灶台。看著我進去，老闆的兒子拉開嗓子就問吃什麼，怎麼吃。我一陣說完之後，老闆的兒子眼看就要動手了，就在這時，老闆向兒子喊道：「等一下，這碗面我來煮！」當時聽到這句話心裡真還有些感動。我想像我這樣的老顧客的需求與口味，老闆是深深地烙在了心裡的。為了不讓我失望，自己再忙也可以放下手上的事情，親自來煮這碗面，多麼暖心。
這幾年，各地的面真還吃過不少。就近處來講，遂寧的面除了羅石匠之外，印象深刻的要算利君面工廠的面了。但在那裡，吃似乎只是一種舌尖上的體驗，除此之外，要說感情，那就談不上了。熟悉了一家店，習慣了一種口味，心裡便再難割捨，於是一吃就是幾百天，從來也不會覺得膩味。因為碗里有比口舌之快更重要的東西，這種東西叫情感。所以面不僅是用來吃的，更是用來感受、體會和回憶的。
吃面都能吃出情感來，是傻嗎？也許傻吧！是痴嗎？也許痴吧！當然也可能是呆、是憨!但似乎這一切都不重要，人有時候不能活得過於理智和清醒。當一個人變得完全務實了之後，生活也就失去了可以咀嚼的味道。當生活變得枯燥、乏味了，那麼人生也就徹底墮入了僵局。不是嗎？人生是一盤棋，只能下活。所以傻、痴、呆、憨是生命的行程中必須要裝進行囊里的東西。當你從覆水難收的流年中一一路過，傻、痴、呆、憨這樣的狀態，生活便有滋有味，心裡也不會有再見而不復遇見的遺憾與悔恨。
今天到了店裡就瞧見老闆不在，只有老闆的兒子在，心裡當時就有些不願意了。但來都來了，還是坐下嘗嘗吧！老闆的兒子倒是很熱情，首先問吃什麼，我回答說干拌牛肉麵，不放味精，少放雞精。說完老闆的兒子又禮貌、體貼地問還有沒有其它的要求，我隨口就說沒有了。說完等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還忘了交代面不要煮軟了，本想著扭過頭去再叮囑一聲，結果一看面已經出鍋了。一碗面的口感已經成了定局，那再多說也是枉然。
就在這時，一個學生走了進來，很禮貌的和我打招呼：「袁老師好！」我也禮貌地回了他：「呵呵，你好！」這個學生是誰呢？他就坐在我的背後，心裡想得緊，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我認識他嗎？好像不認識。可能因為我對他的陌生遠遠勝過了他對我的熟悉，即使挨得很近，坐下之後我跟他也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
想著想著面就端上了桌。一看面的色澤與往常就不一樣，偏白。用筷子攪了一下 ，發現面又偏軟，而且居然還放上了海帶（最討厭面里放海帶），瞬間便什麼胃口都沒了。不過還是鼓足了勇氣試著吃了兩口，真是難以下咽（也許有些不尊重人，但並無惡意）。同樣的東西，換了一個人來做，怎麼就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而且每一處差別你都能細膩、深刻地察覺出來。一種味道，就這樣再見而不復遇見，便悵然起來。心裡想：如果老闆不再在這家店裡煮麵（老闆一共有兩家店），那我從此也不會再來這家店吃面了。
舌尖上有了情緒，嘴裡既得空閑，於是扭過頭去問了坐在身後的同學吃的什麼，問完便替他付了錢。我想一個在下午臨近七點的學生面帶微笑地向你問了一聲好，即使你不認識他，但如此地在人生的某一個早已有安排的時間相遇，並輕聲地喚了你，而且這種喚以後再難重複，那無論如何也應該回以善意與溫暖吧！他一再地跟我說著謝謝，並強調他身上帶了錢。我笑著跟他說「我知道你帶了錢，不用客氣，你趕緊吃，吃完好到學校去，不然要遲到了！」
轉過身，再看看自己眼前的這碗面，今天是不打算再吃了。於是就從包里取出一支煙來，點燃。而後靜靜地端起用白開水撒蔥花來冒充的「湯」，定睛地瞧著外面路過的人和車。不吃面，慢慢地點上一根煙，喝一口「湯」，再出一下神。這恍神間看見什麼不重要，想到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全心體會片刻安靜下來的那種感覺。就那樣靜處於世，回味一下，真的挺好！
身後的學生吃完之後便跟我道了別，出了店門，徑直向學校走去。我默無聲息地坐在那裡，心裡在想：
面已走味，人已離去。那樣的味道，那樣的人還能再見嗎？ 如果生活真的有驚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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