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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春花:吳哥微笑·吳哥窟

文/陳春花

婉姨約我們一起去吳哥窟,陳讓也推薦這個路線,趁著五一假期和家人啟程了。飛機落地的時候,才想起來相機遺落在廣州白雲機場,打電話去機場詢問知道可以回程去尋找,女兒說這樣更好,可以把風景印在腦海里。的確如此,而且我們還帶著一個小的相機,問題不大。

此行目標就是吳哥窟,其他地方我們並沒有做太多的停留,直接朝目的地出發,到了附近的酒店已經是傍晚,導遊提醒如果要看吳哥窟最美的風景,就要去看日出,那是最具代表性的風景,給你完全意想不到的美麗。陳讓也介紹說,「一是看日出,一是看日落,吳哥窟給人的美是非常特殊的感覺。」我們接受大家的建議,儘快休息,明天一大早去看日出。

第二天早上 6 點不到就出門了,坐的是當地流行的一種交通工具——嘟嘟車,就是小車摩托拉。從酒店開去景區十多分鐘,沿途高大的樹木密集挺拔,蒼翠深沉,安靜的聳立在大路的兩旁。這些樹很有原始森林的感覺,而且如此挺拔讓人震撼。來之前看過關於這些樹的介紹,知道那是有著閱歷的生命,見過歷史,見過烽火,也見過輝煌,以及幻滅……這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唯有樹挺立不動,行走在樹林中,漸漸開始讓我感受到一些凝重的氛圍。

到達吳哥窟(Angkor Wat),也稱作小吳哥的入口時,天邊略有一些亮色,但是太陽還沒有出來,走在 190 多米寬的護城河上,呼吸著太陽將要出來的新鮮氣息,腳下卻是凹凸不平的接近 500 年的石路,眼前是五座塔樓探出圍牆的剪影,漸亮的天空和河面呼應,把過去和現在連接,給人非常奇特的感覺,恍惚在昨日,又分明在今朝。牽著媽媽的手,聽到女兒和妹妹聊天的聲音,知道我還是在現實的場景里;但是,望著塔樓的倒影,歷經烽火的城牆,讓風去述說的故事,似乎我也停留在約 500 年前的那個時刻,那個由鼎盛到毀滅的時刻。透著將要顯露的太陽,時空存在於與自己的想像里。

終於走到水池前的空地中,很多人都在選擇適合的位置,我並沒有太多的概念,也不知道將要看到的是什麼樣的景象,只是帶著媽媽選擇一個人少的地方安靜地等候,太陽慢慢地升了起來,不是在天空中,而是在塔前這一池的湖水中,金色陽光和灰色塔影一起疊映在水中,加上蓮,以及清晨的朦朧,恍然理解,為什麼塔前會有這一池的清水,為什麼要看吳哥日出的景觀了。

看到光、水、色彩和塔頂相互融合在一起,看到絢麗的陽光鋪灑在塔頂,極具穿透力卻又因為折射在水中,而充滿了柔和,這池清水把光的灼熱過濾掉,與塔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力與靜的組合,這份景緻,會讓你一下子投入到它的懷抱,會讓你以往所有的感受都只能如流水,不著痕迹地滑過並遺忘。人言浮生半日,勝過悠長的等待,我更加覺得這個帶著絢麗光彩與平靜池水中塔影的景緻、與日出交融的瞬間,勝過浮生半日。

後來有幸在網上看到蔣勛教授的系列講座《吳哥窟之美》,講座分「建國」、「領悟」、「鼎盛」、「幻滅」四個專題。蔣勛教授從歷史的視角介紹了吳哥的緣起、名字的演變、翻譯的岐義、宗教的源流;又從他最擅長的美學、建築學、哲學、宗教方面帶領人們深入到吳哥的世界,整個講座充滿人文的悲憫情懷,讓我對當時自己在吳哥窟前看日出的感覺,有了更深的領悟。榮格曾說:「美不是一種存在,而是一種消失。」吳哥窟的美之所以震撼,不是因為塔樓在日出之時,帶著金黃色的塗抹而倒映水中的寂靜,而是一種繁盛過後的毀滅所呈現出來的極度預設,帶來的人內心深處的震動,一種與人生極度相似而產生的共鳴。我和媽媽安靜地坐在日出的金光之中,吳哥窟以它特有的宮殿、寺廟、引路、蓄水池,以及呈現在我面前最美的日出,清明地昭示:盛世的繁榮也會成為幻滅的倒影。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人群開始散去。陪著媽媽坐在安靜的水邊,讓她在那裡小憩片刻,女兒和朋友們則走到四處去看。我們坐在朝陽揮灑的池邊,看著不遠處販賣商品的小販,她們安然地頭頂著一大筐的東西,卻身形輕盈,臉上是淡淡的微笑,跟在她們身邊的小女孩,也是同樣頭頂重物,身輕如燕,臉上呈現出的是雖然稚嫩但是非常自信的微笑。也許這些沉重的物品壓著她們的生活,但是輕盈的步履和自信的微笑讓我很感動,相信她們的內心是享受生活的樂觀心態。望著這樣的人群,讓我心底無端生出讚賞和欽佩來,頭頂的物品帶來的一定是收穫和美好。

接著去的塔普倫寺給我的衝擊更大。在那裡,時間用魔力之手,把自然熱帶雨林和人造建築融為了一體。盤錯粗壯的樹榦、樹根與石塔、石門、走廊糾纏在一起,分不出是先有建築,還是先有雨林。導遊說《古墓盜影》這部朱莉主演的片子就是在這裡拍攝的,這些巨大、粗壯的樹榦與石門,的確給人陰森與古老的感覺。幾百年來,這裡沒有一個人影,張揚的大樹枝杈無限地伸展,長長的枝蔓如同巨掌一般地把廊柱、屋頂包圍、撕裂。榕樹和木棉霸道的根系把巨大精美的石刻雕像層層纏繞。樹與寺廟的共生共舞:自然力量與人的力量糾結在一起,只是經過時間的流淌,再強的人力也無法與大自然做漫長的對抗,不到 500 年的時間,根無邊無際蔓延、一粒種子生根、發芽、成長、撐破堅硬的建築,一種更剛毅的生命力量攀著堅硬的石頭並讓其做出退讓,人造的建築退讓給自然的選擇和安排。

趕在日落之前,來到大吳哥(Ankor Thom),這是是真正的吳哥城,佔地 10 平方公里,是高棉帝國最後一座都城。歷史上曾有的宮殿已經坍塌,但是中心寺廟貝雍寺(Bayon)上的 54 個佛塔卻依然完好,每座塔的四面都雕琢著巨大的微笑著的臉龐,那是聞名於世的「吳哥微笑」。一張張佛像微笑的臉龐,它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樹木遮蓋住了,而那永恆的微笑卻依然透過時光、樹榦傳遞給我們。我們幾個人順著修出的觀賞路線,看著一個又一個微笑的臉龐,四周安靜而祥和,就算是強烈的陽光,在一片微笑的融合中,也非常的柔和,滿目都是光亮和清爽。這是微笑的力量,可以穿透日光、人心和時空;她就那麼坦蕩地微笑著,臉龐純凈而唯美,像是從來沒有經歷過一絲污染,又像是把人間的所有苦難都看穿、看淡。這微笑是如此沉靜,如此美麗而又如此純粹。雖然 54 尊的每一尊,都斑斑駁駁,鐫刻歲月,但每一個微笑,依然純凈安然,動人心魄,讓見到這微笑面龐的人,在剎那間變得安靜而平和。隱含在叢林中巨大的微笑臉龐,清明地昭示著:苦難也能夠真正獲得釋懷。

落日的餘暉剛好適時地灑落開了,我牽著媽媽的手,快快地尋找一個最佳的角度去觀賞吳哥窟落日的瑰麗。遠望一片紅韻的天空,橙黃色的光覆蓋的遠近的塔頂與寺廟,讓這些古老的建築塗抹上一層暖暖的色,這種柔和的美很契合那微笑的臉龐,謙卑而又溫柔。如果說大自然之力讓堅硬的石頭做出退讓,而坦然微笑所釋放的力量,可以讓苦難退讓,使人能夠安然面對一切,從容而平和。

在候車亭等候旅遊車來的時候,看到牆上掛滿了圖片和介紹說明,告訴來到這裡的遊客,恢復這片歷史的種種努力。閱讀這些文字和圖片,覺得很安心。雖然這是 400 多年之後,吳哥窟重新被「發現」,但是,這發現之美所帶給人們內心的共鳴,正如發現她的 19 世紀 60 年代法國生物學家亨利·穆奧(Henri Mouhot)在《暹羅柬埔寨寮國諸王國旅行記》所言「此地廟宇之宏偉,遠勝古希臘、羅馬遺留給我們的一切,走出森森吳哥廟宇,重返人間,剎那間猶如從燦爛的文明墮入蠻荒」。

佛教的認知里,總是問前來請求開示的人們一個簡單的問題:你相信今生之後還有來世嗎?在看到這微笑臉龐之前,我常常對佛教的這個現象感到好奇,因為我並不明白,這個哲學命題真實的含義是什麼?在我粗淺的認知里,只能簡單地理解為那是命運與因果、輪迴的意義;甚至我也不明白回答這個命題的人,是否相信這個哲學命題。現在望見了「吳哥微笑」,我明白了這個命題的真實含義,那就是每個人要從內心深處去感覺到有來世。因為,如果人們相信今生之後還有來世,人的整個生命將會全然改觀;對於個人的責任和道德也將瞭然於胸;人們也就必然會約束今世的行為,不只為今生而活。

想到這一點,內心升起無限的感動。確信一定會有來世,今生就一定要貢獻價值,並使之能夠延續下去。很開心在「吳哥微笑」中獲得開示,理解了今生與來世的關係。我多麼期望更多人能夠理解到這一點,能夠在吳哥窟的遊歷中感受到這一點。我們大多數人都是依循既有的模式活著:年輕時接受教育,充實著自己;長大了找個工作,結婚生子;成長了買個房子,在事業上力爭上遊;年長了,準備退休。大部分人就是這樣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活著,甚至有些人所面臨的煩惱,居然是下次去哪裡度假?或節日時要邀請哪些客人一起吃飯?還有一些人竟然因為沒有痛苦而痛苦。人們的生活單調、瑣碎、重複、浪費在一些瑣碎的小事上,除了消耗之外,大家似乎不懂得還能怎樣過日子,更加不會有人去思考對來世的影響。

我們的生活節奏太快,快到幾乎無法思考和安靜,沒有人有時間去拷問「今生之後是否有來世?」人們為了擁有更多的財物,拚命追求享受,最後淪為財物的奴隸;人們不斷地佔有一切,只為掩飾對於變化的恐懼;時間和精力消磨殆盡,只為了維持物質形態的追求;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成了要把每一件事情維持得安全可靠。一旦遇到變化,就尋找最快速的解藥,或者一些表面功夫,甚至一時之計。人們的生命就如此虛度著,也許只有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才能理解生命的價值。

人應該在每一個時刻都觀察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應該體認「今生之後會有來世!」這個哲學命題,隨時隨地地尋找生命的意義,讓今生為來世貢獻價值。當你付出努力為其他人做些事情的時候;當你尊重自然和生命自然生長規律的時候;當你帶來平和與協調的時候;當你不過度消耗物質和自己生命的時候;當你可以認知宇宙自然力量的時候,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心平氣和地把每一秒當成改變和準備永恆的契機,這就是「吳哥微笑」。

車來了,安靜地回望著漸漸遠去的微笑頭像,塔普倫寺,覺得內心很平和,甚至覺得自己也和整個吳哥遺迹一樣,都在熱帶雨林的懷抱中,在大自然的懷抱中,在漫長歲月的懷抱中。雖然人的生命無法和這些頭像相比,但是認定了來世今生的人們,雕刻了這些微笑的臉龐,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延續了生命,和自然、石頭一樣擁有了恆久的價值。我很開心帶著媽媽來到這裡,可以並肩仰望著微笑的面容;可以牽手走過時光隧道;更能夠安坐在池邊,靜候日出的美妙;安坐在石階上,靜觀日落的輝煌。也許因為相機遺落在廣州無法記錄更多的場景,但是留存在內心的場景更加持久和深刻。回到廣州機場,看到相機安靜地在架子上等候我們回來,一切都安好!(本文完)

本文節選自陳春花老師《帶媽媽去旅遊》,文中時間按寫作當時算。希望能從生活的視角與您分享花老師點滴。(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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