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鑒賞】紋身
紋身（續集）
周末，正午時分，店門口出現一個人影在晃動。
我打開門，一個有幾分面熟的男孩出現在眼前。我的突然出現，驚動了他，他半低著頭羞赧地說：「阿姨，中午您是不是要休息，現在來沒打擾您吧？」
我笑著將他讓進門。
「阿姨，您還記得我吧！」邊說，男孩便擼起了袖子，「去年，大約也是這個時候我來過。您看！」
男孩左右雙臂上清晰的人物紋身頭像映入眼帘，——那是去年我的傑作，左臂是他爸爸，右臂是媽媽。
他借用別人手機把這兩枚紋身拍照發給父母后，大約一個月，他遠在他鄉打工的爸爸媽媽回來了。孩子的夙願終於得以實現，天天父母陪伴左右的幼小心靈也終於由鬱鬱寡歡變得開朗活潑起來。
真是苦了天底下那些留守兒童了！
想起去年此情此景，我不禁鼻子一酸。我暗想，這孩子蠻懂事，也蠻機靈。這次不知他又有了什麼新點子。
一進門，我就看出，男孩又變得鬱鬱寡歡起來，臉上再次呈現出了去年父母回來之前的那種幽怨的神情。他坐在高腳凳子上，用右手反覆使勁揉搓著左臂上的紋身圖案。
我意識到這一次似乎發生了別樣變故，或許是一種不能令人開心幸福的變故。我把一杯水遞到他手裡，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爸爸回來後，轉到附近鎮子上繼續打工。」孩子繼續講述起來。他的語調明顯變得哽咽、沉重起來，「去年冬天，爸爸跟鎮子里一個女人好上了，最終與那人離開了鎮子，捨棄了我們，之後就杳無音訊了。」
天哪！這遠不是一個小孩子應該承擔的痛！我站起身把孩子攬進懷裡，雙手撫慰著他的頭，一陣陣的心酸。
「每天晚上睡前，媽媽總是陪在我的身旁。他總是抓著我的左手，注視著我左臂上那個紋身愣愣地發獃。有好幾次我被夢裡的雨水打醒，——那是半夜媽媽的淚水滴到了我的臉上！」
說到這裡，他抬起左手反覆揉了揉眼睛，之後又繼續用力揉搓著左臂上那個仍舊清晰奪目的紋身頭像。
去年被他的舉動感動，他手臂上的雙親頭像，是我使盡了全部看家本領免費為他製作的，那堪稱我從業以來最傑出的作品了。我專門借了單反相機拍了下來，精心裝裱，掛在牆壁上的展板里。
我起身走到展板前，摘下一年多來一直為我引以為傲、也為我招攬了眾多客人並總是得到訪客讚許與稱道的那幅經典作品，悄悄別進櫃檯後頭的空當里。這時他也站了起來，右手仍舊一直使勁揉搓著左臂，緩緩地走到我跟前，幽幽地說：
「阿姨，麻煩您把我左臂上那個男人抹掉行嗎？」稍作停頓，他又補上一句：「然後，紋上一句話！」
我一愣。他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鉛筆字——小文永遠是媽媽的男人！
孩子的名字叫小文。
作者：姜吉羲
姜吉羲，煙台人，從事教育工作，山東小問號教育創辦人。從事詩歌、散文、小說創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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