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的超現實之旅

Surrealist Walk in Brussels

我站在馬格里特故居博物館門前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不過是一棟普通的住宅，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我按照門上小字條的提示按了兩下門鈴。開門的是一位身穿深藍套裝的年輕女士：「歡迎。我是Laura，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底層沒有售票口，沒有講解器，甚至在我參觀的時間裡，也沒有見到其他遊客。這裡真的是馬格里特夫婦生活了24年的地方嗎？——那個傳說中的超現實主義藝術俱樂部就是在這麼狹小的起居室里聚會的？趴在卧室床上的那具標本就是他們最喜愛的那隻小狗嗎？我走向後面的餐廳和廚房，尋找馬格里特完成了800幅作品的地方，一個不經意的轉身，衣帽架上那頂具有代表性的黑色禮帽讓我確信，我真的站在了馬格里特夫婦曾經的家。

左：馬格里特故居圖 / magrittemuseum.be；

右：馬格里特的帽子圖 / 陳大地

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上樓，我看到這些房間除了牆上的海報和玻璃櫃里的展品外，再沒有任何傢具。Laura告訴《hi歐洲》：「馬格里特夫婦只租了樓下一層和閣樓上的一間工作室。當時樓上住著另外一戶人家。」我看著那些陳舊的實物、書籍、照片和作品，努力地將這些同那位天馬行空的畫家和他美貌的伴侶聯繫在一起。或許真如這裡看起來的那樣，勒內?馬格里特在餐廳里沉浸在他想像的世界裡，而馬格里特夫人在一旁準備著晚餐。——還有比這更超現實的畫面嗎？

馬格里特故居起居室圖 / magrittemuseum.be

如果沒看到這些，我很難理解所謂的超現實，其實並不是脫離現實。從這裡的展品可以看到，在超現實主義的畫作里，每樣物件皆有來源，煙斗、帽子、蘋果、房屋、文字、甚至裸露的人體，但是當它們被奇妙地並置在一起，一個匪夷所思的畫面便出現了。如果將這個畫面轉移到現實里，人們會發現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而荒誕。

馬格里特博物館圖 / 陳大地

如果要觀賞更多馬格里特的作品，當然要去位於皇家廣場的馬格里特博物館(Magritte Museum)。這裡收藏了世界上最多的馬格里特作品，並以時間順序展示了他的一生。旁邊的皇家藝術博物館(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也正在舉辦「馬格里特、布達埃爾和當代藝術展(Magritte, Broodthaers & Contemporary Art)」，將他們的作品同我們今天習以為常的抽象藝術聯繫在一起。這些超現實藝術品所在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大廈漠然矗立著，像極了作品裡那些冰冷的存在。

皇家廣場圖 / 陳大地

從前這裡是車水馬龍的王宮前院。18世紀中期的大火燒毀了王宮和附近的建築，之後建起的廣場傳說是法國蘭斯皇家廣場的翻版，周邊圍繞著宏偉的新古典主義建築。比利時第一任國王利奧波德一世(Leopold I)決定將這裡作為布魯塞爾的文化中心，不少博物館和藝術畫廊便開始聚集在這裡，逐漸形成規模。布魯塞爾旅遊局的新聞官員Pierre Massart告訴我，這周邊有15家博物館。就在這個積聚著歷史、藝術與財富的地方，我開始了「超現實之旅」。

眺望老城區圖 / 陳大地

皇家廣場是布魯塞爾上、下城區的分界點，也是眺望下城區的最好位置。從這裡可以望見大廣場上那座高聳入雲的市政廳鐘樓和圍繞在它周邊的古老房子。我們向山下的城區和大廣場走去。沿路可以看到馬格里特第一次舉辦畫展的地方。周圍的餐廳、公園、雕塑、影院和圖書館，也都紛紛以各種超現實主義裝飾的形式向這位大師致敬。碰巧，在廣場邊的長廊里，Jordan Perez正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在一面長長的牆面上創作塗鴉。扭曲的形狀和艷麗的色彩，似乎正在這個蒼白的環境里掙扎和吶喊。「我們在城市的不同地方開闢這種創作區，讓愛好藝術的人們可以自由創作。」他告訴《hi歐洲》。

Jordan Perez和他的塗鴉牆圖 / 陳大地

一個世紀以前，有著同樣理想的那些年輕藝術家們和Perez一樣嚮往自由。他們放棄富有的家庭、穩定的生活，前往巴黎、布魯塞爾等大都會，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探索藝術創作的邊界。他們用各種形式嘲諷那些所謂的經典和秩序：倒放古典音樂，拆解完整的藝術品，逆轉模仿現實的風格，打破時間、空間、邏輯甚至倫理的界限……這些表面上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們，正做著前人從來不敢嘗試的事——反藝術。

巷子里的小咖啡館圖 / 陳大地

有趣的是，當年那些反藝術的年輕人，如今倒成了我們在今天的博物館裡人們崇拜的藝術家。那時候，離經叛道並不能帶來財富，而他們自己也視金錢和物質如糞土。「勒內?馬格里特到布魯塞爾學習美術，卻發現學院並不適合自己。他沒有錢，沒有固定工作，也買不起房。那時候的藝術家差不多都那樣。」導遊Paquita Carbonell告訴《hi歐洲》，「所以，像以前皇家廣場銀行大樓下面的那種小咖啡館，就是他們聚會的地方。他們上那兒也不喝咖啡，啤酒比咖啡便宜。」我想起來剛才Massart告訴我的一種用馬格里特的名字命名的比利時白啤酒(white beer)，倒入杯中是黑啤酒的顏色，嘗起來卻是地道的白啤酒味道，那種黑白顛倒、似是而非的風格不正像畫家超現實主義的畫風嗎？

金紙花咖啡館圖 / lafleurenpapierdore.be

時過境遷，皇家廣場已經不再是藝術家們聚集的地方，但是在古老的大廣場附近，還能找到當年藝術家們聚會的老咖啡館。有的就在路邊，從銅飾門面和招牌上的年代就能看得出來，有的則隱匿在古老建築之間的狹窄巷子里。

金紙花咖啡館裡的合影圖 / 陳大地

又是在一個不起眼招牌下面，我們找到了1953年馬格里特和其他比利時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們一起合影的那家咖啡館，名叫金紙花(La Fleur en Papier Doré)。推開木門，低低的天花板上裸露著褐色的木樑，牆上的古老裝飾品和當年超現實主義畫展的報道、詩歌、素描掛在一起，半透明玻璃窗下的餐桌上還留著以前客人刻下的字跡。人們在昏暗的燈光下坐在壁爐旁喝酒聊天，招待在高高的櫃檯後面忙碌著……坐在桌旁，摸著桌上深深的刻痕，我彷彿可以聽到馬格里特和他們的朋友們正在高談闊論。

馬格里特曾經下棋的棋社圖 / 陳大地

Carbonell帶著我走街串巷，經過那些大師們曾經駐留的畫廊、聚會的酒吧、棋社，如數家珍地跟我講述他們放蕩不羈的往事。最後，她提到了我在馬格里特故居想像到的那個情景。「人們很難想像，一個天馬行空的藝術家居然在妻子的廚房邊構思和創作他的作品。勒內和若爾熱特少年時代就認識，他們怎麼能在經歷了各種誘惑和危機之後，還能相伴終老？你要知道，在勒內沒有什麼收入來源的情況下，是若爾熱特堅持工作來維持生計，支持丈夫的創作。」

馬格里特博物館入口圖 / 陳大地

在馬格里特博物館裡，我看到一張勒內和若爾熱特的照片。從來不會好好照相的勒內擺出掐著妻子脖子的動作，若爾熱特則幸福地笑著。在勒內的很多畫作里，妻子都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她是他最好的模特和靈感。勒內曾說：只有女人能讓寄予愛情的希望成為現實。顯然，若爾熱特就是那個讓超現實的勒內回歸現實情感的女人。

馬格里特夫婦

成名之後的馬格里特夫婦於1954年搬離了Esseghem街135號的那棟房子。 4年之後，距離這條街不遠的地方建起了一座造型特別的建築——原子球塔(Atomium)。作為1958年布魯塞爾世界博覽會的永久紀念性建築物，它其實是鐵元素的晶體結構放大1650億倍的樣子，象徵著人們對於自然之美與科學之謎的嚮往，以及用智慧將兩者合二為一的偉大科技力量。這是人類第一次在地面上建造出超越肉眼觀察範圍的真實存在，並讓它成為城市的一部分。

與舉世無雙的外觀一樣，原子球塔內部的結構和裝飾也讓人感覺不真實。每一處樓梯或電梯都像是通向外太空或者未來世界的通道。今年，這些樓梯通往了球形展廳里的「原子球塔與超現實主義(Atomium meets Surrealism)」展覽。這個展覽用3d和數碼技術在現實世界重現了馬格里特的名畫。人們可以跨越二維平面，走進超現實的畫里，並成為畫面的一部分。——這種「超現實」的表現方式讓我們又一次相信：我們已經身處一個按照想像和意願來重構的世界裡了。

在布魯塞爾皇家廣場和大廣場之間，分布著不少與超現實主義有關的景點。

1.馬格里特博物館 Magritte Museum, 地址：Rue de la Régence 3 , 網站：musee-magritte-museum.be

2.比利時皇家美術館 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 地址：Rue de la Régence 3, 網站：fine-arts-museum.be

5.A l"Imaige Nostre-Dame，布魯塞爾最古老的啤酒吧之一，坐落在窄巷裡的一棟17世紀建築里。地址：Rue du Marché aux Herbes 8, 網站：imaigenostredame.be/en

7.金紙花咖啡館 La Fleur en Papier Doré，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聚會的地方之一。現在提供比利時傳統餐點。地址：Rue des Alexiens 55, 1000, 網站：lafleurenpapierdore.be

8.Halles Saint-Géry 俱樂部。這是一座由建於1881年新文藝復興樣式的室內市場改造的俱樂部。馬格里特以前常在這裡跟朋友下棋，他在不少作品裡也用棋子作為象徵符號。現在這裡除了可以下棋、聚會、喝咖啡，還舉辦各種藝術展覽和活動。地址：Place Saint-Géry 1, 網站：sintgorikshallen.be

除此之外，在城市其它地點有：

1.馬格里特故居博物館地址：Rue Esseghem 135, 網站：magrittemuseum.be

《hi歐洲》旅遊雜誌原創作品。

歡迎聯繫後台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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