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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忙著回來,我真的好著呢」

只怕不夠時間看你白頭

 About Time

林二汶 

00:00/04:04

我今年72歲,

我不喜歡下館子,外面的飯菜還沒昨天家裡的菜好吃;

我不喜歡出去玩,面外人太多了不如在家裡舒服;

這件衣服顏色太艷麗了,我真的不喜歡,別買給我;

兒子家樓下的菜場太貴了,我明早順路送些來;

你們過節好好在家休息,別來看我............

這些事里只有一件是真的,可是也許你永遠不知道。

前幾天孫女告訴我,她那雙白球鞋200多塊。其實我知道帶「的鞋子都很貴的,只是他們怕我這個老東西多說了,煩心。不過,和他們一樣,我也偶爾說謊的。只是不一樣的是,我總是把東西的價格說高一些。兒子說要我買好的東西,不要在乎價錢。只是我們這輩人老了,不敢浪費。他們賺錢也不容易,我得省著些用,老了還有個念頭。

說起念頭來,我記得閨女說要帶我去一趟台灣的。隔壁老張上周才回來,我看他朋友圈到處都是什麼山啊海啊的。聽說那邊房子還沒有這裡高。

哎!他們都忙,還要照顧家庭里的二寶,哪有那麼多時間。不過我這有照片,這是去年國慶節他們帶我去泡溫泉時拍的。你看啊,全家都來齊了,最大的孫女結婚了,小的那個才剛剛出生。哎,現在身體越來越不行嘍,出去玩走幾步就走不動了,怕耽誤他們......

你看,這可是上次姑娘出差給我帶來的手鐲,除了洗澡,我就這麼一直戴著。算起來,也有五六個年頭了。我說過好多次了,家裡什麼都不缺,他們偏偏不聽。「你輕點,別弄壞了。」

「喂,閨女。」

「我和你爸不和你們去吃飯了,你們年輕人愛吃香辣的,我們吃不慣。家裡有飯有菜的,你們快去吃,多吃點啊。」

這些年輕人啊,就愛下館子。老頭子說想吃吃現在流行的那個海鮮大咖,我說那有什麼好吃的,都是殼還沒有肉。家裡有飯有菜的,我們不去,他們也可以少花點錢。年輕人啊,不懂得節儉,我和他爸把飯菜熱熱吃了得了。

對了對了,他們年輕人啊工作忙都不看新聞的嘛,外麵館子都用地溝油,對身體很不好的。我明兒一大早得去給他們去買只土雞補補身體。那可得起得大早,八點後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喂,閨女,明兒你們在家嗎?」

「沒啥事,媽明天去你家那邊找朋友,順便幫你送只雞來,不不用來接我,我坐公交方便,那約好了,我明早過來......"

他們在看電影呢,還好沒和他們去吃飯,要不完事肯定要送我們回家,掃他們興。什麼你問我愛不愛看電影,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當時單位發電影票讓我們去看《泰坦尼克號》,誒呦,孩他爸那時候可激動了,電影院里就他一個人看得目不轉睛的,全程還緊緊拉著我的手。那時他說要送我一個像電影里一樣的項鏈,誒呦,結果幾張糧票,就被他騙了一輩子嘍。

老頭子不會吃魚腥草,但孫女愛吃,他每次去菜場都買些回來,再送去看看她們。孩子們都大了,不愛來我們這,我們就去找找他們。你說我一老人,整天瞎忙啥呢!不過忙點好,忙點好啊。我這不爭氣的老骨頭啊,上次骨女帶我去醫院看了幾萬塊錢,也沒好。一直不敢告訴他們,腿還疼。不過說來也奇怪,好像每次多跑去找他們走走,腿就好些。

家裡東西多了,什麼也捨不得丟掉。你看看當年抱孫女的小被子,她小時候的毛衣,還有女兒出嫁時我們幫她打的書櫃,都在我們家呢......搬家時他們什麼都要丟掉,還好我都撿回來了。現在的東西哪有之前的質量好啊。雖然占點位置,看著這些就像看到他們一樣.......

又是十五了,今晚月亮真圓。就像回到當年在鄉下的夜晚,風吹著後背涼絲絲的。只是當年耳朵里只聽得到蟬鳴,現在啊耳邊總回蕩著鬧哄哄的聲音,熱鬧多了。

你看,我一個人在這一說就是幾個小時。好久沒這麼多說過話了,也不知道有誰願意聽。老頭子睡眠不好,晚上我怕打呼嚕吵到他睡覺,晚點再進去睡。

這幾年一個人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他們都睡了吧。我一個人再坐會,坐會......

我知道老人從不說謊。

外公答應我每年過年都包餃子給我吃,數數今年已經是第二十個年頭。

那年放學我總能看到手上捧著蘋果的外婆。果肉表面總是被外婆手掌的溫度捂得皺褶中透著韭黃,一口咬下去,香甜都隨時間留到了許多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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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慢慢地我發現,

他們會對我說謊了,

而我不想做一輩子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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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真的」其實往往都是用力掩飾謊言的證據:

「我真的沒事」,「錢真的夠用」,「家裡真的很熱鬧」

而往往有一句話是真的,卻很少開口:

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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