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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鍾情是迷戀,而愛是回甘

全文圖片來源於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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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過年回家,看到了彼此相依的父母。

去年,父母相繼生了一場大病。2017年10月中旬,遠在北京的我接到父親來電,母親進了重病監護中心,原因是血小板急劇下降,一次小小磕碰就有可能送命。

半個月前母親身上開始出現青一道紫一道的淤痕,起初並不明顯,後來越來越多,從大腿蔓延到小腿,才去醫院檢查。

捏著檢測紙的小護士嚇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衝進辦公室對主任說:快點喊住前面那個做完血常規的女的!非常危險!

一個正常人的血小板數值是125,我母親的血小板只有3。

那天下午,做完血常規的父母出了醫院就往家趕,廚房電飯鍋里還悶著香甜的糯米飯,準備晚上吃。結果一隻腳剛從公交車邁下來,我爸就接到了醫生的緊急電話。

回醫院一路,檢驗室里醫生護士都在祈禱:千萬別出事,一路上千萬別出任何事。一進醫院,母親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扶進重症監護室。

進去前一刻,她終於想起了什麼,把父親拉過來,告訴了他家裡所有存摺和銀行卡的密碼。

這些事情全是今年過年回家他們才斷斷續續透露的。10月中旬的那個電話里,父親什麼都沒說,只是反覆重複:沒事,楊伢子你安心搞你的工作,結果沒出來之前,你不用著急回長沙。

那時候我真覺得父親有能耐啊,冷靜、果決、像一座山。

至少和我與母親不一樣。當天我就和母親在電話里拌了一嘴,為了她這個突如其來的病。我在電話里問來問去硬是要問出個所以然,而我母親既害怕又沒力氣,躺在嘈雜的病房裡心煩意亂,拼出全部力氣吼出:我是真的沒力氣咧!你別問了也別回家了咯,讓我和你爸靜靜!

掛了電話,兩個女人各自默默流下眼淚,陷進各自的憤怒里——我恨我自己的無能,她恨她自己身體不爭氣。因愛而生的惱怒最傷人,刺全朝著心肉裡頭扎。

2.

過年回家,我才知道原來我爸並不是一座山。

在我媽檢查結果出來——一切無礙,只需靜養——之後沒多久,我爸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擊倒,迅速在一周之內辦理提前退休:抑鬱症。

對於抑鬱症,長沙人了解得不多,他們覺得人只要吃好穿暖結婚生子就不會存在其他問題,這讓抑鬱症患者更加孤獨——當你的病在別人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病的時候,那種絕望就像置身於一座孤島。

但讓我意外的是,我媽認真了。

在我爸狀態急轉直下的一周里,她果斷帶他去專業醫院,每周和大夫做心理溝通,按時吃藥,家務活全自己包了(抑鬱症患者是沒有勞動能力的,嚴重時連站都站不起來),和我爸講起話來她聲音低了8度像對待一個孩子,每天按時帶他散步走人家串親戚......在她的調理之下,我爸漸漸好轉。

說實話,在對待我爸的抑鬱症上,我媽竟能有如此敏捷和科學的態度,這對於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街道市井女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全家七大七大姑八大姨都覺得我爸那病壓根不是病,如果一定要說是什麼病的話,就是心病。

「哎呀,我知道沛沛,他是著急你家姑娘的事。。。。都是心病咧。」

「讓你屋子妹子早點回長沙結婚咯,抱個孫子什麼病就都好了,每天洗尿片都洗死你,還有什麼時間抑鬱哦!」

親戚朋友都這麼跟我爸媽說。

眼看就要滿29,我還一人飄在北京,拿著毫無用處的雞肋戶口,總是不肯談戀愛。

不結婚,在長沙傳統大家庭里,那就是罪。這種罪不是你一個人的罪,是會禍害全家人的罪。

今年回家,我已從哥哥嫂子們那裡聽過不少諷刺之語,大概意思是女的再有本事又怎樣,把爸爸媽媽扔在老家自己搞自己的那就是沒良心。

「我以後肯定是不準自己屋裡的妹子這麼沒良心,對不對啊糖糖?你可不能這麼對自己爸爸媽媽哦!」表哥抖了抖坐在他膝上的女兒糖糖,我五歲的小侄女。他在和女兒說話,眼睛卻往我這邊瞥。

往年聽到這些話,父親母親一定是第一個站起來幫我說話的,今年他們卻沒力氣了,他們老了。我爸眼神混沌,渾身乏力,耳朵是聽到了,卻再沒有勁幫我和家裡人爭辯什麼,只是默默走進房間躺在床上休息,我媽的注意力更是無時無刻在我爸身上,噓寒問暖拍背摸頭,像照顧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在這片並不注重隱私的故土上,我爸的病成了一個公共話題。在所有人眼裡,他越憔悴,我的罪就越重,我爸和我媽越老,我的罪就越重。

他們一直是我引以為豪的父母。他們開明,聽得進我的想法,願意接受新事物,認為把子女硬留在身邊是一種自私的行為,他們在家族裡扮演著一種新型父母的形象。

沒想到後來,他們引以為豪的孩子——我,不但沒有為他們帶來任何自豪,反倒成為他們現在這般蒼老的原因。疾病來時什麼先進觀念頂個屁用,其他人才是對的——讀書再多有何用?去北京讀研又怎樣?以前不是喜歡談你的育女心經么?有么子了不起哦?也不看看你現在這樣子!

父母比以往沉默多了。

3.

正是這些曖昧不清的人情細事,讓我們一家三口走得更近了。

我心裡很清楚,我爸的病跟我結沒結婚並沒太多關係。

父母會因為子女問題患上抑鬱症,前提是這個父母硬、軸、犟,有一套自己的邏輯,事事操控。但以我爸單純的性格,他壓根操不了那麼遠的心,這一點他一直有自知之明,長期以來任我野蠻生長。

能讓他精神崩潰的,一定是更基礎、更被動、更猝不及防的東西。

是我媽在重病監護室的那個細節——把家裡的存摺銀行卡密碼一股腦告訴他。

把他徹底嚇傻了。

我爸是獨子,上面有5個姐姐,從小就是掌心裡的肉,乖得很。20歲參加工作拿到第一份工資就全交給了我奶奶,和我媽結婚之後繼續交給我媽,結婚32年從沒摸過工資卡,家裡錢怎麼花的更是從沒問過。

幾次家中需要大錢的時候,都是我媽想辦法去弄。後來我媽做生意虧了二十多萬,幾乎是那時候家裡所有的積蓄,我爸也沒吵過,日子該怎麼過繼續怎麼過。只要能繼續過得下去,他永遠不會多說半句言語。

這麼過了許多年,忽然掌舵的人把舵交給他,說:你拿著,我可能要下船了。

我爸懵了。他遠遠比自己想像中依賴我媽。

春節在家,我把腳伸進火爐看書,我媽一邊剝柚子一邊說:人啊,真是有味。我跟你爸性格完全不同,那時候太年輕,現在想想其實是沒什麼共同語言的。

我媽浪漫,文化不高但喜歡看書,喜歡冒險,審美什麼都很好。小學我學拼音學寫作,我媽輔導我就跟我一起學一起寫。我最開始讀的三毛亦舒呼嘯山莊全是我媽的舊書。她做生意那幾年床頭櫃里的日記被我挖出來,使我第一次意識到:有些人,不讀他們的文字你是無法真正認識的,即便是我們身邊的人。

我爸就反了,白紙一張,國營大廠駕駛員,年輕時帥氣幽默,人又老實,我外婆一眼看中就相給自己女兒。我媽第一次約會就狠狠吃掉我爸大半個月工資,他半句話沒說,一直樂呵呵。我媽說喜歡吃香蕉,我爸就帶她直接去菜市場買香蕉吃,吃了個飽又買了好幾斤香蕉讓她帶回家。兩個人就這麼成了,後來有了我。

我媽操控欲強,我爸儒軟。結婚之後我媽的朋友(不論男女)依舊成指數級暴增,我爸那些哥們卻一個一個消失,大部分都被我媽隔絕於家門之外。

「也就你能受得了她,我是壓抑死了」丟下這句話給我爸我就離開了家。有些人生來就是要控制一些東西的,那是他們生活的意義,比如我媽。但她控制我爸就夠了,我可不想再被她控制。

我媽跟得上我的生活,她能找得到自己的快樂。

我爸卻跟不上,他不太會打字,不喜歡互聯網,多年只是守著一台電視機和一台麻將桌。即使患了抑鬱症,他還是會麻木地按時去麻將館打麻將。我問他這些東西是否會讓他快樂,他說也不快樂,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他只是找不到自己的快樂。

這樣的兩個人,放到今天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4.

今年回家,我發現一個殘酷事實。原以為我是他們的一切(他們總對我說,你要注意安全啊,你要是出事我們就不活了),但現在他們眼中,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是花了多長時間、多少代價才讓他們看清這個事實呢?

大概是衰老、病痛、思念以及我的不孝淡漠吧。

說白了,子女一旦從身體里掉出來就會飛速往外爬,最後留在身邊的還是老伴。

從我記事開始,父親母親之間裂痕理不清剪不斷,兩人卻在這把年紀體味到了回甘,比任何時刻都要平和、知足、相愛。

不知不覺我也年近30,漸漸明白一個道理:識人需要時間。

人像一壺茶,得慢慢品。是好還是壞,適合還是不適合,不是第一面就能看透的。一時興起的感覺頂多是crush,但不足以成為愛。

愛是回甘。不是「就是這個了!」的本能慾念,而是那種「越來越對」的後天感覺,凝聚著努力和經營的成就感。

只是這個年代,應該少有人能撐到回甘的那一刻了罷,大部分中途分道揚鑣。那些能一起到老的人,不知要經歷多少劫難,每一次都輕重未知,每一次都是死裡逃生。

有人說緣分是一種感覺,是一見鍾情,但現在我覺得,

緣分,只是兩個人能撐到彼此回甘的那一種耐性。

能走到那一步,就算有緣。沒走到那一步,便是緣分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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