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知識 > 神秘的佚名人

神秘的佚名人



利維坦按:想想的確可怕,一個人赤身裸體在某處醒來,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名字和ID,也沒有人認識他——如果說沒有名字和失去記憶還能接受,那麼,沒有ID就寸步難行了:沒有ID,一個人無法找工作,無法簽寫支票,無法申請政府福利,無法入學,甚至在某些地方,你都無法被庇護所收留。這個神秘而悲催的人,就是本文的主人公——一個管自己叫「

本傑明·凱爾」的男子。



文/Neil Forsyth


插畫/Jonathan Bartlett


譯/沁月


校對/黃譯瑩

原文/www.theguardian.com/lifeandstyle/2010/jul/10/man-with-no-memory-america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沁月在利維坦發布







2004年8月30日早上5點,列治文山市的漢堡王員工喬治亞(Georgia)正在為新一天的營業做準備。烤箱已開,地板已拖,一名女性員工正提著一袋垃圾穿過空曠的停車場走向儲放餐廳垃圾的倉庫。打開倉門的瞬間她驚聲尖叫了起來,垃圾箱的背後躺著一個僅穿內衣的裸體男子。




沒人知道這個男子是誰。

他沒死,只是失去了意識,隨後便在附近的紀念醫院(Memorial hospital)醒了過來。不過當他恢復了意識後,他不記得為何自己會躺在垃圾桶的旁邊,不過這個問題不重要。他記得的部分很簡單。他聲稱自己是1948年8月29日出生,名字大概是本傑明(Benjaman),對丹佛和印第安納波利斯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記憶。這就是他的全部記憶了。

對於他所活過的56年,他所擁有的記憶僅能填補一天。





他既無身份、也無保險,對於他被送去的那些醫院和庇所來說,他就是一個管理上的噩夢。他們反覆詢問他相同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最後他決定給自己編一個,叫本傑明·凱爾·BK·漢堡王(Benjaman Kyle. BK. Burger King)。




既無身份、也無保險的「

本傑明·凱爾·BK·漢堡王」




2010年的6月,在列治文山市的一家餐廳里,本傑明·凱爾坐在我的對面。他口齒清晰、頭腦清楚,

是唯一一個儘管行蹤透明但依舊被官方列為失蹤人口的美國公民。

清晨的陽光里,餐廳的顧客來來往往,門外的車輛絡繹不絕,而當地警方、美國聯邦調查局、美國議員、DNA專家甚至是私家偵探,都在調查坐在我對面的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斷然地說道:「還有我。別忘了我。」





在他剛被找到後的前幾個月,凱爾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其中有一段對話發生在意識模糊期間的他和醫生之間。「他們在開玩笑,」他笑著說,「叫我漢堡王的

John Doe

(John Doe在英文中指的是「某個身份不明的人」,譯者注)

。就是那時我決定了我現在的名字。」




凱爾醒來的時候,他失明了。「

我的白內障發作了,然而我又沒有醫保。我最遠的視線就是低頭看到自己的雙腳,更遠的距離我啥都看不到。

」在醫院和離列治文山市的薩凡納(Savannah)之間往返數次後,他終於在名為格雷斯家(Grace House)的避難所安定下來。此後他與酒精和毒品濫用者們作伴,並困於白內障。





「白天你得離開格雷斯家,」他說,「我能做的就是坐在院子里等他們重新開門。有天早上我穿過馬路的時候,都不知道路上有沒有行駛的車輛。」他暫停了一會兒,我問他這是否算企圖自殺的行為。「呃,反正我就是看不到車。」他回答我說。





最後,在他被發現9個月後,一個慈善機構支付了凱爾的白內障手術費用,使得他可以重見光明。

重獲視力使得他可以自如地與醫院和避難所的人員接觸,但隨之而來的新挑戰便是尋找並確定自己的身份。

「我並不認識鏡子里的自己,而我也在反覆地問,『是否有人也在試圖確認我是誰呢?』」







在身體狀況有所好轉後,凱爾被送到了JC劉易斯健康中心。那裡的一位精神科醫生凱瑟琳·斯萊特(Katherine Slater)記得這位聲稱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古怪病人。「起初我只是觀察他,」她說,「我相信每個人都對他抱有懷疑態度。但是他為人非常體貼聰慧,這讓我實在無法再懷疑他。在那之後,我對於沒人幫助他找尋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憤怒。」





凱爾本來已經可以離開JC劉易斯健康中心,但由於他沒有社保號碼使得他無法離開。他反而留在了那裡工作,不用支付任何費用並會因長期協助病人而收到一小筆工資。「他整天工作,」斯萊特說,「他沒別的事情可干。」最後在2007年的6月,她邀請凱爾搬進她空餘的房間。




在沒有官方協助的情況下,他們一起開始搜尋凱爾的過去。斯萊特的行動引起了喬治亞州參議員傑克·金斯頓(Jack Kingston)的注意,這位議員通知了FBI,並開始了為凱爾獲得社保號碼的漫長磨人過程

(凱爾依舊沒有社保號因此無法享受相關福利)

。她也接觸了列治文山市的警方。

從凱爾衣不蔽體地被發現開始,斯萊特非常「驚訝」地發現警方沒有對他進行任何刑事偵查。

在凱爾被找到三年後,警方才第一次和他進行接觸並對他進行調查。






凱爾作為嘉賓曾參加了脫口秀節目《菲爾醫生》




一家本地報刊對凱爾的故事進行了報道

(報道標題為《真正佚名的人》)

,隨後引發了媒體的關注和報道,其中包括在脫口秀節目《菲爾醫生》(Dr Phil)露面。菲爾·麥格勞博士的(Phil McGraw)的同名脫口秀節目在美國的電視節目中有著強大的影響力,觀影人數高達700萬,並在海內外不斷重播。在2008年10月,凱爾作為嘉賓上了這個脫口秀,並講述了自己的故事。結果人們發現,

他對於丹佛的記憶

(主要關於公共交通)

依舊停留在80年代,而他所記得的在印第安納波利斯州集會上用25美分買到一個烤芝士三明治的記憶還停留在50年代。

這次節目的播出後,節目組收到了關於凱爾遭遇情況的一系列解釋和理論,但都沒有實際作用。





「還能說什麼呢?」凱爾說道,「這實在太奇怪了,我本以為會有人認得我。」

他覺得他可能會有兄弟,但卻沒有與任何家人相關的記憶:沒有家人,沒有孩子,沒有任何相關的人事物。





在參加了《菲爾醫生》節目後,近兩年的時間裡凱爾和斯萊特嘗試了各種不同的角度來尋找他的身份。他告訴我,

他向著名的家譜專家提交了自己的DNA,而他的指紋正努力通過FBI的系統;他在互聯網上花了大量的時間尋找丹佛和印第安納波利斯地區的公共圖書館,因為他認為自己一定是一個終身讀者;他換了一個新的心理學家諮詢。

凱爾的餘生里為斯萊特和其他人做了不少奇特的工作。「我每個月能掙50到100美元,」他說,「我特別討厭接受別人的施捨,但面對生活現狀我不得不這麼做。」




與此同時,

斯萊特搜索了大量失蹤人口相關的網站,並聯絡著尋找凱爾身份的各種官方組織。

凱爾說,他們倆人中斯萊特是積極的那一個。「我覺得所有能試的都試過了,」他說,「我越來越覺得總有一天我不記得的所有事情會重新重現在我得腦海里。」






圖源:Miguel Endara




凱爾說他並不想變成「不記得自己是誰的著名瘋子」。他對外與媒體的接觸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目的是擴散他的故事以尋找他的身份。而當他與人接觸時,他不怎麼和別人談論他的處境:「

如果我和他們說到自己的情況時,會得到兩種回應。一種是對方想要用他們的理論進行解釋,另一種是對方覺得我是瘋子。

無論哪種對我來說都不有趣。」他苦笑著說。





凱爾需要與記住日期作鬥爭,記住事件的發生順序尤其困難,但他對過去的6年做了一個理智的評估。主要的問題是,

他認為自己遭遇了極其罕見的情況而引起了媒體的無限關注,但當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時,媒體的關注度卻不可避免地下降了,這導致事情的走向總像是一場騙局。





近年來一個臭名昭著的例子是,在2007年一個名叫約翰·達爾文(John Darwin)或者「獨木舟人」(Canoe Man)的達勒姆郡人聲稱自己走失後5年的記憶都消失了,而他這麼做僅僅是為了完成他和他妻子聯手設計的錯綜複雜的保險騙局,並最終變成一樁國際新聞。






一場騙局的策劃者約翰·達爾文




其他的一些例子沒有獨木舟人的故事這樣脈絡清晰,易於推理,但它們共同揭示了可能導致這種

逆行性遺忘症

(retrograde amnesia)的多種因素。在2005年,肯特警方發現了一名閒遊的「鋼琴男」,這名男子畫了一架大鋼琴但隨後被確定為德國籍護工安德烈亞斯·格拉索(Andreas Grassl);同年,

紀錄片

《無人知曉的白人男子》公開了紐約道格·布魯斯(Doug Bruce)的故事,在2003年布魯斯走進康尼島的警察局稱不知道自己是誰。

執導失憶主題電影《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的米歇爾·貢德里

(Michel Gondry,編者註:此導演另有一部神片《科學睡眠》)

在面見了布魯斯後,公開質疑布魯斯故事的真實性。








倫敦國王學院的神經精神病學教授、逆行性遺忘症專家邁克爾·科佩爾曼(Michael Kopelman)稱

,對於凱爾這種情況的失憶有兩種解釋

——凱爾的這種失憶在學術上稱之為

局灶性逆行性遺忘症

(focal retrograde amnesia),

意味著可以形成新的記憶。

「很多神經精神病專家認為這可能是

神經問題

引起的,比如頭部損傷、腦部感染、痴呆、腦缺氧、腦中風等等,」 科佩爾曼解釋道,「也可能由

精神原因

引起的,或者精神原因引起的神經綜合症所致。」





科佩爾曼遇到過的最普遍心理狀態的逆行性遺忘症也被稱為神遊狀態(fugue state)。「

有這種情況的人常四處遊盪,

」他說,「有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患者在過去遭遇過神經性問題,但也可能由突如其來的沉重壓力造成的,比如婚姻破裂、經濟問題、喪親之痛,這樣的壓力常伴隨這抑鬱或是自殺的念頭。」





對於早期被發現的,遭受神遊狀態困擾的患者們

(人們近期發現,著名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1926年正是因此失蹤了11天)

,科佩爾曼發現他們能在數天或數周內恢復過來。然而,對於一些數年未確診的患者來說治療起來困難很多。





2002年,英國媒體曝光了一個50歲左右的英國女性在希臘完全失憶後被遣返回國的故事。由於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用了耶洗別·布萊斯(Jezebel Blythe)的名字。她的整體情況和凱爾的境況高度相似。

她在2000年到了雅典的一條后街,隨後出現了頭部流血,之後便對自己是誰、發生了什麼渾然不知。

在希臘苦苦生活了一年後,她被一所慈善機構接走並最終返回英國,希望尋求公眾的幫助來確定自己的身份

(她目前的行蹤不得而知)






「耶洗別·布萊斯」




科佩爾曼和他的一些國際合作夥伴討論了這些失憶症的本質原因,通常得到不同的結論,他也承認這些報道事件裡面的一些謬誤也是影響結論的重要因素。「這種情況經常發生。」他說。

科佩爾曼認為這些裝出失憶的人們是在進行「根深蒂固的心理角色扮演」。





而在引起逆行性遺忘症的醫學原因中,神經性原因和精神性原因都可能適用於解釋凱爾的情況。

如果他被發現時是沒有知覺的,那他可能遭到了搶劫,而搶劫則可能帶來頭部損傷;同時,由於缺乏對他2004年前的生活詳情,任何一種會觸發一種延長性的神遊狀態的精神性因素都不能排出在外。





最後科佩爾曼總結道,「每個案例都該根據其本身價值進行判斷。」對於人們對凱爾的故事所表現出來的一如既往的質疑,凱爾已經駕輕就熟。「當然,」他輕鬆地說道,「

這聽上去很瘋狂,我能做得就是告訴你們我說的實話。








但不是所有人都對科佩爾曼的觀點都表示信服,Websleuths.com的用戶們就名列其中。Websleuths.com是由猶他州的特里西婭·格里菲斯(Tricia Griffith)運營的網站,而她也經常在一些美國社交媒體上談論一些公眾關注的案例。這個網站雖然可能只是一個對相關事件感興趣的人們的留言板,但有吸引著每天25000名的互動用戶,這些用戶們花費大量的時間追蹤著那些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的人的故事發展。websleuths.com網站上對於這些事件的觀點會形成網路上的人們對這些事情的認知,而在不少的案件中,網站用戶們的提案優勝於警方提供的解決辦法。





到2007年,凱爾的故事是Websleuths.com網站最熱門的案例之一,直到4月3日格里菲斯發布了一個350字的說明稱她和其他人有證據顯示,凱爾沒有被人毆打,他說的一切都是假象。





這條說明下的討論長達18頁,其中包含了兩條明顯的證據。

第一條是說列治文山市的警方告訴該網站的用戶稱凱爾被發現時並不是無意識的,當時他是可以說話的,但是故意沒有說。

另一條是不少成員認為凱爾和斯萊特不願意提供他的就醫記錄,按照他們的說法,

紀念醫院向他們勒索了一筆巨額錢款

(才能給他們就醫記錄)

「他們要800美元,」凱爾說,「但我支付不起。」




然而,有著10年案件調查經驗的FBI調查人員哈羅德·庫珀斯(Harold Copus)相信發生在凱爾身上的事情是真的,他曾被邀請參與脫口秀節目《菲爾醫生》以調查凱爾的事件。「

我曾和相關醫療人員、漢堡王員工以及警方都了解過,凱爾是沒有意識的,大家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

」 庫珀斯確定FBI已將凱爾的指紋和FBI的犯罪及公民的指紋庫進行過比對,進行過最全面的搜索。凱爾也和一個語言學家

(他認為凱爾的確可能是來自中西部)

合作過,庫珀斯談到說帶凱爾去看「在亞特蘭大更貴的醫生」並且「這位醫生自凱爾被人們發現起就了解過凱爾的醫療狀況」。






1926年12月,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離奇地失蹤了11日,事件一度為傳媒所爭相報導。她所駕的車事後被發現在一個白堊礦坑,而她本人最後則被發現身在哈洛格特(Harrogate)的一所酒店內。克里斯蒂解釋,她的失蹤,是受丈夫向她承認有婚外情和母親死訊的打擊下,精神崩潰而引發健忘症所致的。圖源:GiGlee




庫珀斯沒有講在亞特蘭大的具體發現,只說了最終得到的醫療報告「讓他確定了凱爾說得都是實情」。儘管他說他對於凱爾出現在脫口秀節目《菲爾醫生》中也沒有帶來任何有用信息,但他依舊對凱爾故事的「90%」都表示相信。





我和格里菲斯取得了聯繫。她待人禮貌、為人善良,並指出她得到那樣的結論也是完全別無選擇,因為凱爾拒絕公開他的病例、或突然陷入沉默,其他主要的證據是來源於Websleuths網站的一個用戶與列治文山市警方的私下會面。

另外她也與紀念醫院的一名員工有過郵件來往,並了解到在2008年8月凱爾免費獲得了自己的全部就醫記錄。





凱爾與列治文山市的警方的關係不太好。「如果我穿著三件套西裝和義大利鞋,那他們可能會對我好點,」他說。他也曾對地方報刊這樣評價過警方。凱爾和斯萊特覺得在漢堡的停車場里達成了一種共識,也就是凱爾無家可歸,而這也影響了警方對於這件事的調查態度,雖然事情的熱度仍然在線。





隨後我給列治文山市警局的局長發了郵件,但沒有得到回復。隨後打電話到總機聯繫上了那位向Websleuths網站用戶透露說凱爾被發現時有意識並且表現出不配合的警官。我告訴他,FBI探員庫珀斯明確表示過凱爾被發現時是沒有意識的。「嗯對,沒有意識。」我感覺他的回復帶著遲疑。「說不準?」我追問道。「是的,不好說

(是否有意識)

。」他回復道。





列治文山市警方告訴我,凱爾是自願向他們提供自己的指紋的。備受尊敬的DNA系譜專家科琳菲茨·帕特里克(Colleen Fitzpatrick)自2009年2月開始研究凱爾的案子,她說凱爾向她以及其他人提供了指紋。

她的研究發現凱爾的姓氏可能有兩個——戴維森(Davidson)或鮑威爾(Powell)。





我向凱爾詢問了病例的問題,幾天後他郵件回復了我。他從亞特蘭大心理學家傑森·A·金(Jason A King)尋求到一份完整的病例,並且沒有任何編輯的情況下轉發給了我。





2008年8月,凱爾見到了金醫生。金醫生是心理學和神經心理學評估方面的專家,他對凱爾進行了全面的檢查評估並仔細查閱了凱爾自發現以來在紀念醫院的全部病例;紀念醫院的員工也說他們的確在同年8月提供了病例。而金醫生得出的診斷報告讀起來令人——用委婉一點的詞來說的話——驚訝。





在2004年被發現後,凱爾在同年9月和10月遭受了一段時間的緊張性精神病。他被診斷為「精神病」並從2004年10月到2005年1月服用了抗精神病藥物。金的診斷報告顯示,因為當時的凱爾被認為是「

精神不健全無法做出就醫決定

」,所以凱爾接受闌尾切除手術是違背他的意願的。





在分析了凱爾的就醫報告後,金對他進行了21項神經心理學測試,並最終得出了確定性結論。

凱爾的狀況是遭受了分離性遺忘症(disassociative amnesia),這是一種「表現為精神疾病」的失憶症。

這個結論也和科佩爾曼所認為的由心理因素引起逆行性遺忘症的觀點不謀而合。金說凱爾的行為中「並沒有裝病的暗示」,並且金報告的最後一句是:「對於凱爾來說,2004年之前的記憶都是真實的。」





我問凱爾,他不願意公開他的病歷是否是出於對診斷為精神病的恐懼和不恥。「可能是有一點,」他說,「

但也因為我覺得我的故事和這些病歷在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有用。你別忘了,我畢竟一無所用。








那麼,他介意他的精神病史在這篇報道中被曝光嗎?他同意我的報道,但也給予了警告:「我知道我是否認同當時的診斷,但你寫吧。」當我提到在紀念醫院的就醫記錄時,他堅稱說醫院方面的確有索取費用,但是將他的就醫記錄免費提供給了《菲兒醫生》節目組。「沒有把全部的記錄給他們,」他說,「主要給了那些有用的部分。」





回到列治文山市,我和凱爾開到兩條高速公路的交叉口並進入一小排快餐食格、加油站和一家品質酒店。其中漢堡王的位置是最差的,離公路最遠、緊挨著荒地,這可能也是其三年前就倒閉了的原因。停車場坑坑窪窪,門店的窗戶被砸碎,一張標牌上潦草地寫著:「關門不營業!」






當年發現凱爾的漢堡王已經倒閉。




「我回來過好幾次,」凱爾說,「想和這裡的員工們聊聊。他們看上去很怕我。」他望著空空的餐館說:「他們覺得我就是個吃閑飯的。每個人都這麼覺得。」





凱爾提起了他最近和心理醫生的一次見面,醫生認為他對於印第安納波利斯的記憶可能只是出於他去那裡遊覽過的經歷,而凱爾相信印第安納波利斯就是他的故鄉。「我對於醫生這樣的判斷不太能接受。我得有我的故鄉。」比起他是否失去了整個家庭

(父母、妻子、甚至是孩子)

的問題,他對於自己的故鄉更加激動。

「如果我有故鄉的話,那就能成我的新的開始,」他說,「但對於那些可能存在的家人來說,我得等他們來找我。但沒人來找過我。」





凱爾把我帶到餐廳的後方,轉到一個無屋頂結構的地方。他推開大門,我們走到了一片一般人不會輕易進入的區域,那裡散落著破碎的玻璃、塑料箱、碎片。凱爾走到角落說:

「我覺得我當時就在這兒,」

他站在6年前他被發現的地點,踢著地上的石子兒,「他們說發現我的女子當時被嚇得不輕。」





那裡很熱,太陽在頭頂上照耀著我們。沉默的氣氛蔓延開來。凱爾盯著地面,我問他在這兒有什麼感受。「沒什麼,」他回答得很簡單,「完全沒什麼。」我指著角落的水泥和碎玻璃,說這裡是本傑明·凱爾「誕生」的地方。「是嗎?」凱爾反問道,「我不記得了。」









後記:




2015年9月16日,凱爾在其facebook上宣布,通過DNA反覆排查,他的身份已經被確認。凱爾的真名叫威廉·伯吉斯·鮑威爾(William Burgess Powell),來自印第安納州的一個天主教家庭,自青春期開始,

鮑威爾的母親就成為其父親發瀉憤怒的目標,其父親事後只是說這種虐待經常發生,但拒絕描述細節——這或許就是導致鮑威爾罹患分離性遺忘症的原因。





凱爾的新身份












往期文章:














利維坦

」(微信號

liweitan2014

),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投稿郵箱:

wumiaotrends@163.com


合作聯繫:

微信號 liweitan2018



一家過去時的書店


長按上圖二維碼,或點擊「

閱讀原文

」進店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利維坦 的精彩文章:

殺雞用牛刀:怪誕而又神奇的戈德堡機械世界探秘
迪士尼角色的母親們都去哪了?

TAG:利維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