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書房即故鄉」

我想有一間書房

不負光陰，靜享慢樂

海子，曾是一個詩歌時代的象徵。他的作品，在不同階層的讀者群體中產生了廣泛的審美共鳴。他的生平，亦滿足了物化時代人們對詩人身份的崇高要求。

他忠於自我對「抒情」的獨特領悟：「我是說，我是詩，我是肉，抒情就是血。」（海子日記，1986年8月）。每個陌生詞根的誕生，往往經過了一次針對傳統視野局限性的打破。

當「平民化」的意象與「貴族式」的歌唱聯姻，抒情成為不受約束的、自發的舉動，語言才得以散發出原始的誘惑力。

—— 書房書話

文 | 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麼長久地沉睡到底是為了什麼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髮，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在春天，野蠻而復仇的海子

就剩這一個，最後一個

這是黑夜的兒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裡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們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於農業，他們自己繁殖

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春天十個海子全部復活》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於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

我只想你

《日記》（節選）

遠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

我的琴聲嗚咽 淚水全無

隻身打馬過草原

《九月》（節選）

我把撕碎的詩稿和被雨打濕

改變了字跡的潮濕的書信

捲起來，這些灰色的信

我沒有再讀一遍

普希金將她們和拖鞋一起投進壁爐

我則把這些溫暖的灰燼

把這些信塞進一雙小雨鞋

讓她們沉睡千年

夢見洪水和大雨

《雨鞋》（節選）

那泥沙相會 那狂風奔走

如巨蟻

那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義

而愛情房屋溫情地坐著

遮蔽母親也遮蔽孩子

遮蔽你也遮蔽我

《房屋》（節選）

在這個

小小的人世上

我向許多陌生的人

打聽過你

和許多動植物

和象形文字

討論過你

夏夜

我加入天真的

螢蟲小分隊

憑那麼一點點

微熱的光亮

竟找到你的村頭

《小敘事》（節選）

她用雙手分開黑髮

一支野櫻花斜插著默默無語

另一支送給了誰

卻從沒人問起

春天是風

秋天是月亮

在我感覺到時

她已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裡雨後的籬笆

像一條藍色的

小溪

《女孩子》（節選）

註：文中插圖選自當代畫家韋爾喬（1964—2007）的作品

今夜我不會遇見你，今夜我遇見了世上的一切，但不會遇見你。

——海子

- 關於作者 -

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出生於安徽省安慶市懷寧縣高河鎮查灣村，當代青年詩人。1979年15歲時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1982年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關附近卧軌自殺，年僅25歲。

海子創造了近200萬字的詩歌、詩劇、小說、論文和札記。代表作有《亞洲銅》、《麥地》、《以夢為馬》、《黑夜的獻詩——獻給黑夜的女兒》等。

「是我們，於河畔穿上屈原的鞋子，在曙光中眺望」

海子並不滿足於文本的個體性言說，在生命尾聲一次次追求「大詩」質地的實驗當中，他宏跨於不同的文明圖景，尋找逼近「本質」的原料。並以獻祭般的、嚴苛的創作方式，反覆實踐自我對遠方和愛情的執著訴求，最終完成了「怎樣寫，就怎樣去生活」的詩人職責。

時至今日，海子現象的持續時間已經超過了他短暫的一生，其討論熱度不隨時間的推移而衰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蹟。海子，以及每一位熱愛他的人，都是這個奇蹟的鍛造者。

在種種「精神拜謁」和「實際追悼」的行動當中，我們看到了後來者對海子本人及其詩歌價值的肯定。這樣的經驗認定，甚至演變成為一段傳說，一種詩歌之火不熄於世的光輝信念。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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