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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家》 作者:阿廖蝦

雕塑家

「叮叮叮叮叮,鐺鐺鐺……」,聲音清脆,富有節奏,這是老鎚子揮動石雕錘敲在石雕鑿上,石雕鑿蝕刻5米高的巨大大理石塊產生的聲音。

老鎚子,這是業內人對他的愛稱,因為他是現在雕塑界首屈一指的專家。在手工雕塑還風行的時代,聽到「老鎚子」這個名字簡直如雷貫耳。

「嗡嗡,滋滋滋,吱嘎……」,這是另一個場地中雕塑3D印表機工作的聲音。給料嘴排出粘稠的大理石乳,烘乾器的高溫線圈熱得發紅,在給料嘴旁邊將大理石乳烘乾。接著,修飾器發出細細的激光束,配合大大小小各種型號的鑽頭,將烘乾的大理石乳的毛邊修飾掉。在此基礎上,3D印表機又繼續工作。

「絕對不會輸,」老鎚子默默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輸。」

這是一場人類雕塑師與搭載AI的雕塑3D印表機之間的較量,老鎚子知道,他要是輸了,輸掉的不只是一場比賽。

五年前,鋼材雕塑3D印表機正式投入量產。那個時候這種利用激光切割金屬的3D印表機看起來也就是工業3D印表機換了個名字而已,所用原材料也僅限於金屬材料,更別提它昂貴的價格,所以人們都沒有將其當回事。那時候老鎚子還買了一台放在自己門面的大門口,顯示自己的與時俱進。

後來,隨著材料科學的發展,花崗岩乳、石灰石乳和大理石乳等工序簡單,造價低廉的3D列印耗材相繼問世,帶動了雕塑3D印表機的快速發展,一個個技術難關的突破,使雕塑3D印表機的價格越來越合理,慢慢地,一批專門用3D印表機來造型的藝術家出現了,他們管自己叫「3D雕塑師」。

3D列印出的雕塑工藝品有一種獨特的幾何美感,不同於手工雕塑的感性美,3D雕塑可以觸及到數學層面上的完美,擁有著可以被精細掌控的每一個細節。

一個好的雕塑師,在揮動手中的工具之前,心中早已記下了所要造型的雕塑的所有關鍵細節。老鎚子看著自己面前初具雛形的雕塑,已經與他腦中的輪廓開始重合。

為了與擅長計算的AI對抗,老鎚子特別設計了這個由一組幾何圖形構成的大型雕塑,各個組件之間相互勾連,相互支撐,擁有巧妙的承力點和平衡點。

老鎚子手上敲得有點累了,他靠在腳手架上,拿毛巾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眼神投向了轉播屏上3D印表機那邊場地的情況。那台機器還是始終如一地工作著,發出電流平滑的嘶嘶聲。在那台機器的造型台上,已經成型的大理石底座上一個還看不明晰的雕塑形象正在成型。

看到這樣的景象,老鎚子冷笑了一下,又繼續干起了手頭上的活。

以老鎚子為代表的一批老雕塑藝術家很看不起這種所謂的「雕塑」。不用鎚子、鑿子,怎麼能稱得上是雕塑呢?用老鎚子的話來說,這些3D雕塑師就是把雕塑藝術,變成了「烘乾了的排泄物」。

但不可否認的是,大眾顯然很喜歡這些雕塑,因為這些雕塑造型的新奇,曾一段時間使幾何美學成為潮流。投資方也更喜歡3D列印雕塑,因為更便宜。在道具公司工作的雕塑師大部分都失去了他們的工作,因為同樣的工作,用雕塑3D印表機完成只需要計算耗材的成本,而不需要考慮人工成本,完成的速度也比人工稍微快一點。只有最好的雕塑師才被留了下來,成了雕塑造型的設計師。

而很快,恐怕這些設計師的工作也要被AI代替了,老鎚子想著。這台3D印表機搭載的AI被研發人員起名叫「雕塑家」。哼,我都不敢隨便管自己叫雕塑家呢。

小30年前,老鎚子從雕塑學院畢業以後直接進入了導師的工作室中工作。那時,他是工作室的夥計里最勤奮的一個,也是導師最得意的一個弟子。導師早早就決定,以後要將工作室留給老鎚子打理。

老鎚子天生就有著對雕塑藝術的天賦,四年級的時候他就用刻刀在撿來的木塊上刻出了電視動畫里的角色形象,各個都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老鎚子的世界中除了雕塑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他結過婚,有一個女兒,但是很快就離婚了。他這輩子真正愛過的只有手上的錘和鑿,還有就是各式各樣,各種顏色,各種質地的石料了。

然而,他慢慢發現,自己熱愛了一輩子的雕塑,竟日漸式微。老鎚子當年的恩師在還不應該死去的年紀里因肺癌去世了。這種現在已經能通過3D列印替換器官解決的疾病,在20多年前要了他導師的命。導師去世後,老鎚子繼承了她的工作室,並將其發揚光大,成了專門接高級定製活計的工作室。然而最近這三年里,工作室的訂單越來越少,甚至出現了虧損。

然而放眼望去,他的工作室情況還算好的。這幾年來,受到雕塑3D印表機的衝擊而破產倒閉的小作坊數不勝數,越來越多的雕塑老師也再沒法收到學徒。所以,眼前的這場較量絕對不能輸,老鎚子清楚,自己肩上扛著自己的工作室,乃至整個傳統雕塑業的尊嚴。不蒸饅頭爭口氣,就算是為了面子,也不能讓這門手藝輸給技術。

面前的雕塑已經基本成型了,老鎚子稍微後退兩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優美的幾何構圖,巧妙的空間結構,只剩下幾個細微的紋理需要處理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覺得,這樣的一個雕塑,即使是交給那些所謂的「3D雕塑師」也是很難設計出來的,更別提這還是自己靠手工打造的。

他自信地看向了轉播屏,覺得自己的勝算很大了。區區AI能設計出個什麼花樣來呢?

看到屏幕上影像的那一刻,老鎚子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是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

那該不會是……!

老鎚子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慌亂地跳動,血液嗡嗡地撞擊著耳膜,豆大的汗珠在老鎚子的頭皮里,腦門上和後背上出現,全都是冷汗。老鎚子發現,這次較量自己將注意力過多地放在了對手是AI的這個事實上了,以至於限制了自己的設計思路,使得這次比賽他從一開始的創意上就輸給了「雕塑家」。

老鎚子感到了恐慌,他試圖轉過頭來完成自己的雕塑,但他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冷靜下來,至少不要讓雙手再繼續抖動。

創意上已經贏不了「雕塑家」了,老鎚子知道,自己只能在時間上想辦法贏過它。雖然時間上的長短沒有多少比較的意義,但現在老鎚子只能與「雕塑家」進行時間上的幼稚比較。

「咚咚咚鐺,咚咚……」這還是老鎚子揮動石雕錘敲在石雕鑿上,石雕鑿蝕刻大理石塊產生的聲音,但是聲音早已沒了章法,失了節奏。

「嗡嗡,滋滋滋,吱嘎……」,另一邊場地里的雕塑3D印表機依然以冰冷的聲音,按部就班地完成著自己的作品。

老鎚子的襯衣慢慢被汗水浸濕了,汗珠流進他的眼睛裡,他也完全顧不上去擦了。

只有手上還在機械地使用工具。

顧不上那麼多了,老鎚子現在只想趕快完成自己的作品,原本設計中基座上幾個不易被發現的精細細節都被老鎚子草草帶過。

他揮舞石雕錘撞擊石雕鑿的動作沒再停歇過,而他所意識不到的是,他向大理石基座施加的力量越來越大。

在老鎚子毫無節奏的叮咚聲中,忽然混進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石頭碎裂的聲音。

那聲音不是從鑿子與大理石接觸的表面,而是從大理石內部傳來的。

老鎚子的手上還在繼續施力,同時他又分心看了一眼轉播屏上那邊場地的進展。

細微的碎裂聲變成十聲,接著是一百聲,一千聲,一萬聲,直到……

「咔!」

底座上一個支撐著整個雕塑重量的結構被破壞了。

老鎚子感覺自己腳下一空,原來是腳手架支持不住雕塑的重量而散架了,整個雕塑就朝著老鎚子壓了下來。

快要接觸到地面的時候老鎚子恍然間看到了轉播屏上「雕塑家」完成的雕塑的影像,那果然是……

右手和右腿傳來一陣劇痛,然後老鎚子就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速報:『人機大戰』雕塑家刁承子意外被巨型雕塑壓斷手腳」、「刁承子掉下神壇」、「『雕塑人機大戰』引發慘案,究竟是誰的錯?」、「智說AI:從『刁承子的墜落』看人類與未來」……

刁娜看著眼前的一條條新聞,不出意外地,全都是5天前爸爸的新聞。那場意外發生後,媽媽立馬就帶刁娜來到了醫院,一方面是需要女兒來簽手術同意書,另一方面刁娜媽媽其實也挺關心刁承子的情況的。等17個小時的手術結束,又觀察了兩天一夜,確認刁承子脫離危險後,刁媽媽反倒趁刁承子醒過來之前火急火燎地就走了。刁娜本想留下來等爸爸蘇醒,但還是得先把媽媽送走。刁承子醒過來的時候,刁娜母女倆都不在身邊,等刁娜送走媽媽回來的時候,刁承子正好又睡著了。

刁娜看了一會,她覺得眼眶脹疼,只好關掉了智能隱形眼鏡的AR功能,閉上眼睛,低下頭用手揉著眼眶。這是年初這款智能隱形眼鏡上市後才被發現的一個問題,這種兼備AR和VR功能,同時擁有無限拓展空間的新型智能設備,竟然存在耐受性的問題。在連續使用的情況下,一部分買家會出現一段時期眼眶發脹或者頭疼的問題,這段時期便是智能隱形眼鏡的耐受期,過了這段時期再使用隱形眼鏡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而耐受期的長短,則是因人而異。目前還沒有這種現象的官方解釋,只是經過評估,耐受期結束後對人體不會有任何危害。有一種假設認為,在使用智能隱形眼鏡的時候,視野中憑空出現了太多不自然的視覺信息,這些信息在大腦顳葉和枕葉之間的梭狀回結構預處理視覺信號時造成了紊亂,由此產生了不舒服的反應。

過了一會,眼睛的不適感漸漸緩和,刁娜抬起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睡著的父親。

雖然眼前這個男人與自己的媽媽離了婚,雖然自己最終選擇跟媽媽一起生活,但刁娜實際上並不討厭他。甚至說,刁娜其實能夠理解爸爸。當然,爸爸沒能給予自己足夠的父愛是事實,她並不會原諒爸爸,只是說他能理解爸爸。爸爸跟媽媽離婚,並不是因為他不愛媽媽,而是因為除去對雕塑的熱愛外,他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愛給自己和媽媽了,這讓媽媽感到厭倦,於是提出了離婚。

刁娜從小就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一直以來她跟爸爸說話的時候,爸爸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大部分時候,爸爸只會在進行雕塑創作的時候露出專註的表情。不過,刁娜知道爸爸是在乎自己的,因為當她跑到工作室去看爸爸雕塑的時候,爸爸的臉上總會浮現出笑容,而這種笑容一般只在爸爸完成一件雕塑的時候才會出現。所以,刁娜最喜歡看爸爸創作雕塑了,不僅是因為爸爸完成一件雕塑的過程很神奇,更是因為刁娜知道,當自己在場的時候,爸爸的快樂有一部分是自己帶給他的。

可惜啊,刁娜看向爸爸纏著繃帶的右手和右腳上,不無遺憾地想,以後就再也看不到爸爸雕塑的身影了。唉,偏偏是一個雕塑家,偏偏又是手和腳……

這時,爸爸深吸了一口氣,轉了轉腦袋,睜開了眼睛。他發現了身邊的女兒,說:「刁娜?你來了……」

「嗯。」刁娜答應了一聲。

刁娜注意到爸爸看了眼自己的胸部,然後對自己說:「誒?你不是……」

這時,門口來了一位女護士,對刁娜喊道:「刁娜(nà)!你是刁娜,刁先生的女兒?」說著指了一下病床上的刁承子。

「是刁娜(nuó),」刁娜糾正道,她已經習慣被叫錯了,隨即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擺,對護士說,「我是刁承子的女兒,有什麼事嗎?」

「刁娜(nuó)?」護士有點驚訝地挑了一下眉,「蘇大夫找你。」

蘇大夫是這家醫院整形部的老牌專家,專攻高科技整形領域。兩年前,刁娜曾經是他的一個患者。不過這次蘇大夫找她不是因為她的事情,而是關於她爸爸的事情。

「……他的義肢內部將是鈦合金的骨架,包裹著具有生物活性的凝膠。骨架表面和凝膠內部都布滿了微孔結構,這是利用3D列印技術才能做到的。」蘇大夫說,「配合各種激素促進皮膚、血管和神經元的生長,理想狀況下,經過一段時間的護理,他的義肢可以達到他原本肢乾的靈敏程度。」

「是不是就相當於……」刁娜驚奇地問道,「又長出了一隻手?」

「和腳。」蘇大夫補充道,「可以這麼說。」

「那不是挺好的嗎,」這樣爸爸就可以繼續雕塑了,刁娜心裡這樣說道,「那還找我幹嘛?」

「你父親很排斥3D列印的義肢,」蘇大夫面露難色,「我希望你能去說服他,因為畢竟還算是有經驗嘛。」

蘇大夫看了一眼刁娜的左乳房,不知道是下意識還是故意的。

「你父親的肢干斷層很乾凈,細胞活性也很合適,過段時間傷口癒合以後就不好再配了。」

刁娜回到病房,坐到了爸爸左手邊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刁承子稍顯吃力地轉過頭,對刁娜說:「兩年前你不是得了乳腺癌嗎?我記得那時候你不是切除了左邊的……」說著,刁承子舉起左手,在左胸前比划了一下。

「是啊,乳腺癌。」刁娜頓了一下,「但是跟你的工作室比起來,這還算得上什麼大事呢?」

「那時工作室已經在虧錢了,我是想多賺點手術費……」刁承子越說越沒底氣,因為他知道,要是多關注關注女兒,早點拿錢做化療,而不是去給工作室止損,女兒也許可以不做切除手術的。

「3D列印的人工乳房,」刁娜說,「就是孫大夫做的,所以他才會找我嘛。」

兩人沉默了一會,刁娜又說:「為什麼不接受義肢?」

刁承子轉過頭去,看著自己斷掉的手腳:「3D列印的手腳我可不需要。」

「為什麼呢?有了義肢你就可以繼續做雕塑了啊!」刁娜放下腳,身體向前探過去,「你現在這樣以後可就做不了雕塑了,你不是最喜歡做雕塑了嗎?」

「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3D印表機害的。難道以後我還要用一輩子3D列印的手嗎?」刁承子故意不看刁娜的眼睛,對著空氣生氣地說。

「你現在這個樣子,」刁娜說,「是你自己的失誤造成的。」

刁承子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瞬間語塞。他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刁娜靜靜地看了一會爸爸,然後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你看著我的眼睛,」見爸爸還沒轉過身來,她又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刁承子,「誒,你看!」

刁承子轉過來,發現女兒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刁娜打開了智能隱形眼鏡的彩瞳功能,接著,她原本漆黑的眼球上漸漸出現了一絲絲斑斕的色彩。色彩慢慢擴散開來,相互融合又分開,在刁娜的眼睛中跳動著。刁承子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智能隱形眼鏡,好看吧。」刁娜笑著對刁承子說。

刁承子看著女兒,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它還有很多其它功能呢,可不只是好看。」刁娜說,「但是上周剛買回來的時候,只要戴上超過一分鐘我就會感覺噁心,頭暈目眩,可難受了呢!」

刁承子輕輕地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耐受期,這是使用這款產品所必需的一段時間。」刁娜繼續說,「現在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科技已經發展到了如此接近生命的階段,以至於我們的身體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刁承子臉上的表情變得緩和了一點。

「但是技術是沒有好壞的,」刁娜說,「要是技術能讓你變得更好看,為什麼不呢?要是技術能讓你變完整,為什麼不呢?」說著,刁娜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胸,調皮地笑了幾聲。

刁承子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時,刁娜伸出手,抓住了爸爸的左手。

「關鍵就是『適應』」刁娜看著爸爸的眼睛說,「雕塑師與3D列印不是對立的,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還有很多人喜歡你的雕塑的!」

刁娜看著爸爸,笑得很溫柔。

「我就最喜歡看你創作雕塑了,爸爸。」

刁承子抓著刁娜的手,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發現,女兒在不經意間已經長成了一個極富魅力的女性。披肩的直發在陽光下反射出橙黃色的光芒,白凈的臉上恰到好處地化了妝。米白色的粗線毛衣下,女性身體柔和的曲線隱隱若現。她的手摸起來嫩嫩的,手指甲做成了淡淡的粉色,右手手腕上戴了一條好看的手鏈。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女兒已經像她媽媽當年那樣一樣漂亮,不,早已經比她媽媽更美。

那眼睛中不斷變換著的色彩,雖然不想承認,但真的很好看。

刁承子出院已經半個月了,出院的時候,刁娜親自送他回的家。

他裝上了3D列印的義肢,但在完全康復前還需要靜養並對義肢進行日常護理。刁承子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天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邊,將手和腳伸進護理3D印表機中。每天護理的時候,護理3D印表機會根據手部及腳部神經和皮膚的生長情況,重構義肢的結構並在微孔內重新給葯,誘導神經、血管和皮膚的再生。

一般來說,手部的護理比腳部快得多,刁承子就會繼續坐在床上,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手。他用左手碰了碰右手手指的末端,那裡還是凝膠,沒有任何感覺。但自己的皮膚已經長到了手腕上部,摸起來,感覺痒痒的。

不過要說為什麼他會這麼喜歡看這隻手,應該說還是因為之前的那場比賽,因為在那場比賽最後,「雕塑家」完成的那尊雕塑,正是一隻……

手。

算上基座以上的一部分小臂,總高4米多的一隻右手,擁有著無限趨近於真實的骨骼結構,皮膚紋理。

那隻手像是從基座里使勁向上伸的樣子,高高向上舉著,五根手指用盡全力地向四面八方伸展著,像是要抓住全世界所有的生命力。那看起來正像……

自己的義肢。

為了與AI較量,刁承子設計了一個精巧的幾何雕塑,而「雕塑家」卻造了一隻右手,一隻充滿力量的人類的手。

這時,腳部的護理3D印表機突然傳來了嗶嗶的警告聲。刁承子想把自己的腳拔出來,但是不成功。刁承子俯下身,看到機器的顯示屏上閃著兩個大字:錯誤!還有一行小字:請立即聯繫最近的醫療部門。

哈,原來機器也會犯錯。

維修人員還有20分鐘才會到,刁承子向後躺在床上,雙手鋪開。

他又舉起自己的右手,看著自己的生命向著無生命的義肢蓬勃地迸發。

他放下手,獃獃地望著眼前充滿藝術感的天花板,那上面的紋路都是他親手刻上去的。

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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