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直面的人生——魯迅傳》隨想

最新 03-17

和睿智的人，做睿智的事

流浪

人行道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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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野/文

紅髮阿托/圖

只是一點隨想。

從半年前開始，直到十多天前，我經歷了一段心如死灰的徹骨的絕望。幼時便有積鬱，性格孤僻，極度敏感自卑，極端脆弱的個性卻又擔負著無限膨脹的理想主義，終於跌跌撞撞走到三年以前，高一上學期元旦，因學習的壓力與無力感，和對理想的天真的痴狂，選擇輟學，接下來十八月的輟學生活，一直行走在幻滅與慌亂之中，掙扎在堅守與絕望之界。

十八月後，澎湃了幾年的文學理想終於熬不過冰涼的現實枷鎖，僥倖復學，卻又陷入更深的慌亂之中。跟不上學習進度，壓力過大，幾經崩潰，又僥倖考上學，幾無壓力的自由的大學生活應是理想的溫床，那糾結不清的理想的負罪感漸無，是該到了乘風破浪的時候了。然而——

多年積鬱終於彙集成滔天巨浪，我還是在看似風平波靜之下被一浪掀翻，墜入黑暗無盡的海底。這裡沒有濤聲，沒有風浪，我的身體卻是找不到一處支點，完全失重；思想上卻是陷入了意識的巨大黑洞。我毫無感覺，毫無意識，時而想死，時而想哭，沒有一條成句的想法，完全混亂，就像，丟了自己。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對著鏡子也看不到自己在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更不敢跟任何人交流，盡量不讓任何人發現也許我這一個從未存在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曾經理想墜機炸成煙塵，我也堅信生存的價值與死亡的崇高，所以從未真正想死過。然而現在，忽而一切都輕飄飄的，毫無任何意義，我越發的恐懼，因為我已經對自己的生命毫無感覺，對疼痛都已徹底麻木。用何種方法自絕，都不會再有任何痛感，所以定個時間，毫無所謂的時間，隨便解決。便無來世。

直到寒假在看《海邊的曼徹斯特》，主人公遭受生活的劇痛之後，那種靜默的生活狀態與我何其類似，忽而明白，也許真的是患了抑鬱症了。

活著太難了嗎？我還要被活著傷害多久？

忽而想起高一剛輟學時候最愛讀的《魯迅傳》來，當時只想在魯迅傳里找神秘的藝術之都，找高傲的藝術之靈，找活著的勇氣。而今，卻只是無聊閑翻，笑笑魯迅，笑笑自己。沒有從頭到尾讀一遍，故事早已熟知，或許只想聽一下王曉明憤激的聲音。母親的撫頭緩解不了斷肢的劇痛，卻總能有一時的心理撫慰。

人總是怕被安慰的，被安慰了就會委屈，委屈了就想哭。

魯迅的理想是被無路可走的黑暗現實淬滅的。上下求索卻走得雲里霧裡，痛苦如朝漲夕退的海浪漫灘，雖文學界的認可而得的尊榮，許廣平的平凡愛情而得的家庭溫暖，可讓他在虛無之後仍在夜裡開燈看看書堆與四壁，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也能苟安於文墨小樓，悵嘆凡生亦可幸。然而我呢？我沒有那一片叫做「自己」的博大堅硬的陸地，只能任由寒流卷我入無盡的深淵。或者說，理想現實早就混同成了是非莫辯真假難分，隨便玩玩也找不到暫留之島。

然而生活本該是什麼樣子？無人所見便是自我之不存嗎？

自我既不存，死生亦同。可沉默的生，畢竟是生。如果此時的世界，是一條小巷，我生活在小巷一院，逼仄的小屋，名作沉默之域。屋內僅我一人，閉門獨居，死生哭笑，人不能見，我不必言。任由腦中空空，看看四壁，苦痛與慌亂，一時激涌，一時平息，而我，一時劇痛，一時麻木，皆是自己的戲。安於沉默尚無事，可最難忍的，是孤獨。倘若強撐不住，大可逃進永恆的死。

不知由此而終，我何曾來過這個世界？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自己。出去小巷走走，不知別人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也許根本沒有人看到過我。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的事。或許我根本沒有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更沒有感情。我與所有人都沒有關係，沒有任何一個獲得這個世界認可的身份。然而我想仔細替別人看看他們自己，並且理直氣壯地對著小巷豎起中指：Fuck the life，操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