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外交家曾紀澤真的勝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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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渣講近代史
第四單元：同光中興
晚清疆域
第十三課、新疆建省
我看過很多大人物在講近代史的時候，把各種讚美的詞送給曾紀澤，彷彿曾紀澤以三寸不爛之舌，擋住了俄國百萬大軍。也有一些號稱揭秘近代史的大家，把曾紀澤簽訂的《中俄改定條約》（也稱《中俄伊犁條約》）說成了一次外交的偉大勝利，甚至有人說這是中國近代史上唯一的平等條約。
那麼，我主要是不理解，這些位大人物真的看了條約全文了嗎？我來給大家講解一下曾紀澤簽署的這份《中俄改定條約》。
這個條約很長，比滅亡中國的《里瓦幾亞條約》長得多。我就參照《里瓦幾亞條約》中那幾條，簡單解析一下《中俄改定條約》。這倆條約在下文中簡稱《崇約》和《曾約》。
《崇約》規定，俄國可以在新疆、陝甘、湖北、外蒙、吉林自由貿易，且免稅。《曾約》修改為俄國在外蒙自由貿易，免稅。俄國在新疆自由貿易，暫時免稅。而且允許俄國人可以用貨物抵賬。
俄國人的「暫時免稅」其實就是永久免稅，允許俄商義務抵賬，那就是俄商們輕輕地來，正如他們輕輕走。他們揮一揮衣袖，不留下一錢銀兩。這一招簡直就是乾隆貿易法則的翻版，俄國人輸入中國商品換走白銀，而買走中國的商品卻不用白銀結算，日子久了，中國就是俄國的提款機，況且俄國人自由貿易，還不交稅。自此，天山南北和外蒙就成了俄國的後花園。
《崇約》規定，俄國可以在嘉峪關（甘肅）、科布多（外蒙）、哈密（新疆）、吐魯番（新疆）、烏魯木齊（新疆）、庫車（新疆）設置領事館。
《曾約》修改為俄國除了可在伊犁（新疆）、塔爾巴哈台（新疆）、喀什噶爾（新疆）、庫倫（外蒙）設立領事館外，亦准在嘉峪關（甘肅）及吐魯番（新疆）兩城設立領事。而科布多（外蒙）、烏里雅蘇台（外蒙）、哈密（新疆）、烏魯木齊（新疆）、古城（新疆）五處暫不設領事，等以後商務興旺始由兩國陸續商議添設。俄國在嘉峪關及吐魯番所設領事官，於附近各處地方關係俄民事件，均有前往辦理之責。
這樣一來，不僅僅是商人（間諜）可以自由出入天山南北和外蒙，俄國的官員和軍隊也有了據點進行侵略。這裡邊有一點我要著重提一句，外蒙的科布多和烏里雅蘇台是清朝駐點駐兵的外蒙重鎮，暫時不讓俄國設立領事。但是俄國在庫倫設立了領事，卻是曾紀澤大大的失策。寧願讓俄國在當時外蒙首府烏里雅蘇台設立領事，也不能讓俄國在庫倫設立領事。為什麼呢？這話說起來可能會比較敏感。
清朝能有效統治這樣一個民族各異、信仰不同、地域遼闊的國家，宗教是不可忽視的一大法寶。滿族人信仰的是薩滿教，而清朝在內地重點推廣的卻是儒教，不過清朝的國教卻是藏傳佛教。而清朝皇帝，又是藏傳佛教中轉輪王的化身，尊號文殊皇帝。在蒙古人面前，清朝皇帝又是大汗。所以清朝皇帝在某種意義上講，相當於中國的教皇。皇帝管不了邊疆，大汗管不了內地，但是教皇可以。哪怕是在內地，舉人們還都是「天子門生」，所以就算是在儒教，清朝皇帝也是教皇。曲阜的世襲衍聖公，最多算圖騰。
拋開儒教不表，單說藏傳佛教。藏傳佛教的領袖是活佛，大家熟悉的活佛就是以拉薩為中心的前藏活佛達賴喇嘛和以日喀則為中心的後藏活佛班禪額爾德尼。我們今天主流聲音不大願意提的是，其實清朝有四大活佛。另外兩個是內蒙古的章嘉呼圖克圖和外蒙古的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章嘉活佛常駐北京，而哲布尊丹巴活佛，就駐庫倫。四大活佛的穩定，是中國邊疆穩定的最重要一環，也是清廷格外注意的一環。當庫倫的哲布尊丹巴和俄國領事在一起，這就直接導致了1911年辛亥革命發生之時，俄國趁機策動哲布尊丹巴搞外蒙古獨立。這部分內容，以後會講。四位佛爺命運多舛，結局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藏傳佛教，只會有一個活佛。
接著看條約，《崇約》規定的國人修鐵路，《曾約》暫時不修，改為增加一條到天津的商業線路。最重要的領土問題，《曾約》規定俄國交割伊犁城周邊後，訛詐中國軍費五百多萬兩，並割佔中國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在執行的時候，沙俄又不滿足，繼續侵佔中國領土，導致今天中國和塔吉克還有一段未定國界，那就是當年的沙俄軍事佔領線。
這樣一個亡國之約，比起《里瓦幾亞條約》是要好一丟丟，但是依然是性質惡劣。自此以後，俄國開始往中國輸入沙文主義，為分裂中國做準備。其實自古以來，我們中國人只對籍貫敏感，對民族問題不敏感。兩個中國人之間的認同與否，絕不會因為民族問題，而是籍貫問題。歷史上的例子沒法舉，太多了。有人說范文程、洪承疇是漢奸，那滿桂是蒙奸嗎？沒這個概念。隆科多按血統分是漢族，但是人家老家是遼寧的，在當時就算滿族。我們今天把達斡爾族算作契丹族後裔，但是在當時，就是東北人，算滿洲八旗。蒙古族和蒙古族之間有認同感嗎？你是衛拉特，我是察哈爾，口音文字都不一樣，怎麼論認同感？你是滿洲索倫部，我是滿洲北京人，我講京片子，你說東北話，怎麼論認同感？尤其是新疆，統稱准部，分什麼哈薩克、維吾爾、塔吉克、烏茲別克？
但是，俄國人把民族沙文主義輸入了中國，他告訴人們你是這個族，他是那個族，你得弄死他。這種影響，一直持續到今天。
條約簽完以後，據說曾紀澤讚賞聲此起彼伏。當然，這都是崇厚襯托的。在對曾紀澤的評價聲中，左宗棠用了個成語：差強人意。其實到今天，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常見的成語是什麼意思，很多人認為這是令人不滿意的意思，其實這個成語是說基本滿意。嚴復在評價曾紀澤時，說曾紀澤天賦不高，辦事模稜兩可，沒什麼大用。郭嵩燾說的比較委婉，說曾紀澤有才，但是辦理外交的很多做法並不能讓他贊同。
那麼怎麼評價曾紀澤的這次外交活動呢？我個人認為是失敗的。《曾約》和《崇約》在性質上還是一樣的，只不過程度稍稍減弱一些。而且《曾約》並沒給清廷留下迴旋的餘地，基本上不具備對清廷有利的爭議字眼。
曾紀澤值得被人誇讚的是讓俄國人居然認同了清朝的毀約，而且能重新簽一份比上一份利益小一點的條約。而這，也是因為慈禧誤打誤撞的招左宗棠回京，讓俄國人誤會是中國要對俄國全面開戰，這才接見了曾紀澤。
不管怎麼說，不能因為曾紀澤儘力了，我們忽略掉《中俄伊犁條約》是清代中國簽署的對中國傷害最大的條約。
這個事件之後，清廷得到了兩個巨大的教訓。其一，西北邊疆的統治要進一步加強。其二，李鴻章說得對，海防才是大清頭等大事。但凡當時有一支海軍能跟俄國匹敵，沒準真就讓左宗棠在西北跟俄國人幹了。
所以，清廷做出了兩個巨大的決定，把同光中興推向了高潮。
第一個決定是1884年，在左宗棠的倡議下，清廷廢伊犁將軍轄區，設新疆省，省會在迪化。自此這一地區才被稱為新疆，新疆省歸陝甘總督節制，劉錦棠任首位新疆巡撫，魏光燾任首位布政使。新疆巡撫統轄新疆省的軍政大權，但不包含伊犁將軍的防區。原伊犁將軍仍駐紮伊犁城，負責伊犁、塔爾巴哈台、阿爾泰的防務和軍政。很多人不明白巡撫和布政使的關係，簡單說布政使就是省長，巡撫是中央派來的省委書記，就這麼簡單。
第二個決定，清廷認識到海防的重要性之後，在1884年把南洋水師、福建水師擴編成一支頗具規模的近代化艦隊，同時加緊擴編廣東水師和北洋水師。
至此，同光時期的大規模戰亂都講完了，之所以清廷還能有實力應付三大回亂，那還真是清廷改革開放以來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奇蹟般的維持了這個攤子沒有散，讓這個古老的帝國，保持了約一千一百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還有整個南海的海疆。那麼說清廷是怎麼做到的呢？那下節課就該好好講講洋務運動了，這場清朝的改革開放到底有哪些亮點和不足，哪裡能給我們啟示呢？下節課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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