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信辦原副主任任賢良：支持大數據立法，至少應啟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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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中國互聯網路信息中心發布的最新報告，截至2017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7.72億，互聯網普及率達55.8%，超過全球平均水平4.1個百分點。近5年來，中國的雲計算、大數據、物聯網以及人工智慧等互聯網技術也實現了跨越式發展。可以說在互聯網領域，中國正在領跑世界。

十九大指明了中國建設網路強國的戰略目標；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也提出，要在醫療、養老、教育、文化、體育等多領域推進互聯網+。在媒體、政務方面，互聯網應該如何發揮作用？以互聯網為基礎的數字經濟將如何發展？未來中國還需在哪些地方加強網路安全保障？

全國人大代表、中央網信辦原副主任任賢良。受訪者供圖

南都近日獨家專訪了全國人大代表、中央網路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辦公室原副主任任賢良。他表示，要藉助互聯網更好地傳播新聞，讓群眾辦事更加便利；還要推進大數據立法，把握好發展和管理之間的「度」，把大數據發展規範化、法律化。

新聞推送不能只靠演算法，還須人工把關

南都：你曾擔任記者多年，此後又在網信辦等多個領導幹部崗位上工作過。互聯網時代下，嚴肅新聞的發展之路在哪裡？

任賢良：互聯網的興起，可說是整個人類社會發展當中第三次革命的一個重要標誌。它不但深刻改變和影響著人們的生產生活，也在改變著新聞傳播的格局。互聯網能讓新聞傳播得更快、更好，覆蓋面也更廣。

但無論傳播手段如何改變，新聞的本質還在於內容，新聞的嚴肅性、權威性永遠不會被改變。有些新聞在傳播過程中把嚴肅新聞低俗化，甚至為了搶時效忽略了新聞的真實性，這些都是應當糾正改進的地方。

所以並不像有些人說的嚴肅新聞沒有出路了。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是內容為王，要堅持新聞的真實性原則。我們要做的是適應傳播手段的變化，利用互聯網把嚴肅新聞更快更好地送到讀者、觀眾跟前去。

南都：你如何看待現在有些APP用演算法推薦來決定推送什麼內容？

任賢良：完全依賴演算法推薦和機器抓取是有問題的。如果什麼吸引眼球、什麼點擊量高就推送什麼，那黃賭毒這些價值取向有問題的內容也很有可能成為頭條。所以不能純粹靠機器抓取，最後必須要有人工把關。

任賢良稱，完全依賴演算法推薦和機器抓取新聞信息是有問題的。網路資料圖

南都：演算法推薦還可能形成「信息後花園」，只關注自己圈子裡的事情。這種現象如何應對？

任賢良：這實際上是互聯網媒體社交化，取向相同、興趣相投的人們自動組成一個圈子，只傳播感興趣的東西。

一方面我們要利用這個圈子傳播正能量的東西，另一方面我們還要打破它。真正為社會所關心、符合大眾利益的內容，可能跟小圈子裡的取向不完全一致，但應該是高於小圈子的。我們要加強輿論引導，加強傳播公眾真正關心的、符合國家民族社會大眾利益的東西。

老年人是互聯網富礦，應好好開發利用

南都：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也帶來很多問題，比如兒童「邪典」視頻、色情直播等。這些應該如何根治？

任賢良：中國用20年時間成為互聯網大國，全國網民數量將近8億，光是微信公眾號，就達2000多萬個。我國的互聯網行業體量之大、發展之快，使得有些方面在管理上還跟不上。

但我們的態度是一旦發現問題，就絕不迴避。相關部門一定要盡到管理責任，加大對平台的監督。另外網民也要提高網路素養，不能把網路當做發泄情緒的地方；互聯網企業也要盡到網路運營主體的責任。

南都：除政府之外，互聯網的管理和發展還需要哪些助力？

任賢良：現在中國有500多萬家網站、近8億網民，光靠黨和政府去管理互聯網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發揮社會組織的力量。在互聯網行業自律這一塊，我們還比較薄弱，不像傳統行業已發展得比較完善。所以我們希望通過社會組織加強行業自律，加強對網民的引導，讓他們自己教育自己。

我們馬上要成立中國網路社會組織聯合會，由網信辦指導。它將起到一個樞紐作用，把網路社會組織和網信辦連接起來，更好的為互聯網發展做好服務。

南都：有觀點認為老年人可能會被互聯網時代拋下。

任賢良：很多人認為只有青少年才是互聯網時代的「原住民」，其實老年人的學習能力和支付能力是很強的，很多老年人一上網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他們會在菜市場里用二維碼支付，也會在朋友圈發照片和表情包。

社會在進步，老年人也在進步。我恰恰覺得老年人是一個富礦，應該好好開發利用。過去他們怕被騙，隨著社會制度不斷完善，他們不願意也不會落後於社會，被互聯網時代拋下。

發展大數據打通政府部門 「信息孤島」

南都：過去五年，政府在與公眾溝通交流的方式上有了很多新的嘗試。

任賢良：進入互聯網時代以後，人人都有麥克風。面對網路媒體的迅速興起，黨和政府在提高媒介素養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和過去相比有了很大的進步，執政水平也進一步提升。這些都是為了更好地為民服務，讓「群眾少跑腿，信息多跑路」。

習總書記提出領導幹部「要通過網路走群眾路線」，要求我們通過網路了解民情民意，通過網路來辦事，要學網、用網、懂網。你看全國的政務微博發展得很快，就是為了方便群眾在網上辦事。我們可以自信的說，在電子政務這方面，中國各級政府取得的進步應該是最明顯的。

任賢良稱，互聯網企業要盡到網路運營主體的責任，也希望通過社會組織加強行業自律，加強對網民的引導。網路資料圖

南都：怎樣才能通過網路走好群眾路線？

任賢良：過去有個別領導幹部以不會上網、不會使用手機為榮，現在不管年齡多大都得會用。因為互聯網已成了最前沿的主戰場，互聯網+、數字經濟也已成為國家發展的新驅動和新亮點。藉助互聯網，為強國富民的大目標服務，現在恰逢其時，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遇。

去年我們的數字經濟達到22億多，佔GDP的30%，貢獻很大。這說明群眾都已經上了網，作為政府和領導幹部，不去適應這種形勢就會脫離群眾。你看現在企業的註冊登記、出入境辦理、醫療費異地結算，都可以在網上辦了。

南都：電子政務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是什麼？

任賢良：我在小組討論里也談到了這方面，「互聯網+」能讓行業發生一些顛覆性的變化。過去貴州被認為是個「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的地方，就是因為大數據發展得很快，帶動了當地經濟發展，才異軍突起走到了全國前列，甚至孕育出了「貨車幫」這樣的獨角獸企業。其實政府希望通過發展大數據打通部門之間的「信息孤島」，讓這些信息為老百姓、為社會所共享，這方面我們還有大量工作要做。

南都：你認為數字經濟的未來是什麼樣？

任賢良：人類經歷了三次革命，第一次農業革命解決了生存問題，第二次工業革命解決了體力問題，第三次以互聯網為標誌的信息革命解決的是人類的腦力問題。與此相對應的數字經濟，應該說是前途無限。

人們常說，互聯網「加」什麼行業，什麼行業就能發生顛覆性變化，因為互聯網孕育了無限的創造力。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對近20年來30家企業申請的發明專利做過統計，發現80%都來自互聯網領域，其中中國在互聯網領域申請的專利數量已經連續4年位居世界第一。

雖然互聯網是美國發明的，但隨著核心技術和關鍵設備的突破，中國成了互聯網大國，並正在迅速向互聯網強國邁進。再加上互聯網是互動的平台，使用的人越多，發現的問題就越多，解決的問題多了，進步也就更快。所以在移動互聯網領域，中國可以說已經在領跑世界。

去年高鐵、網購、移動支付、共享單車被形容成中國「新四大發明」，裡面有三個都來自互聯網領域。所以我相信數字經濟未來的貢獻還會更大。

不能光去利用數據，忽略了安全漏洞

南都：現在各行各業都在提倡「互聯網+」，但它們的網路安全保障能力卻參差不齊。你怎麼看？

任賢良：首先要提高人們的網路安全意識，加強網路安全的教育，樹立網路安全理念。在對信息進行搜集、儲存、計算和加工時，必須要有網路安全的概念，不能光是去利用數據，而忽略了安全漏洞，這樣會造成極大的損失。

除了提高人們的網路安全意識，加強安全防範，還要不斷完善相關法律。現在已出台了一些上位法，同時一些專項的、甚至地方層面的法律，也要不斷地完善，通過「法網恢恢」去規範互聯網行為。

另外還要加強國際間的協作。有些企業把伺服器放到國外，出了問題追溯到國外就沒法處理。因此，應該建立網路空間的命運共同體，讓大家遵守國際通用的準則，杜絕為了一國安全，置他國安全於不顧的行為。

南都：《網路安全法》等系列網路領域的安全法律法規出台之後，對於營造良好的網路環境起到什麼作用？

任賢良：中國互聯網發展迅速，相應地帶來了網路詐騙等一系列網路安全問題。相關法律法規的出台讓我們有法可循，也為網路犯罪行為畫上了紅線。網路不再是法外之地，不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要有對法律的敬畏。

曾經有人說中國的互聯網管理阻礙了信息的自由流動，其實不是。我們鼓勵和保障信息的自由流動，同時也講究信息的有序流動。不能說誰的技術手段強，誰的技術水平高，或者誰的資本實力強，誰的聲音就大，誰就能在網上稱王稱霸。還要考慮到一般的網民和弱勢群體。接下來我們還要不斷把互聯網管理規範化、制度化，讓互聯網真正成為一個清朗的空間，更好地發揮作用。這才是我們管理的目的，不是為了管理而管理，而是為了促進它更好地、有序地發展。

南都：你對未來國家在網路安全方面的舉措有哪些展望？

任賢良：我相信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我們的立法也會越來越適應這種發展形勢，跟上發展要求。今年兩會期間，很多代表提出應該對大數據立法。我也支持推進大數據立法，至少應該啟動研究。我們需要通過立法來更好地利用大數據，避免法律和制度層面的風險。

現在好多數據成了個別政府部門和企業所有，不能為社會所共享，這方面我們需要改變。在數據的收集、披露和使用上，還要尊重公民的隱私權。不能以網路安全為由，把公民的個人信息私有化；也不能在沒有徵得同意的情況下收集個人信息，甚至去買賣。我們要在實踐中探索這個度，把大數據發展規範化、法律化。

當然也不能光等著法律的完善，管理上也不能放鬆。在相關法律出台之前，我們應該探索行政性的管理制度，研究制定一些部門規章制度。比如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就賬號和直播的管理出台了相關規章，就是為了防止在「野蠻生長」的同時埋下隱患。

南都兩會報道組

采寫：南都記者蔣琳 吳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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