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的生活才是彩色的,但他們也過得一地雞毛!
無論是戲中戲的情色廣播劇,還是正戲中的驚悚罪案片,《大佛普拉斯》都有著足夠紮實的過癮劇情,並不吝於貢獻一幕幕牽扯觀眾雙眼的奇觀場面。
獨屬於工廠鐵皮屋值班室的「廣播劇」,來源於老闆黃啟文的行車記錄儀。夜間警衛菜埔,在撿破爛的好兄弟肚財慫恿下,從賓士里掏出行車記錄儀,因為兩個窮困潦倒的人聽說,「有錢人的人生是彩色的」。於是,觀眾在一部黑白片中,得以跟隨他們,瞥見(其實只是聽見)並不陌生的「有錢的彩色人生」,當然,大多時候只是或空曠或擁擠的街道,以及偶爾打來的洽商電話。畢竟,照此片導演黃信堯突然跳出來的畫外音所說,「看記錄儀的運氣和看台灣的景氣差不多,有好有壞」。
開宗明義,電影剛開始,出品字幕信息播放時,導演就用讓人誤認為是解說音軌的閩南語,開始了旁白,「電影放映過程中,我會三不五時出來講兩句,宣傳下個人理念,甚至解說劇情。」得益於導演的刻意引導,觀影過程中,觀眾既能時常脫離故事重獲上帝視角,又能跟隨小人物的命運沉浸劇情。
暫時躲到後面去的導演,迅速給出了清晰的故事人物形象。菜埔,白天擔任殯葬樂隊的蹩腳鼓手,並照顧病重的老母,晚上回到工廠值班室,無所事事地發獃;肚財,撿破爛為生的鄉鎮貧民,每次撿到的瓶子卻還不如垃圾回收車掉下的多,他擅長在機器里抓娃娃,更擅長到好兄弟菜埔的值班室去得瑟一番,比如找來一堆過期的黏糊糊的色情雜誌。他們那兩個朋友,便利店小老闆土豆和只會說「逛一逛」的流浪漢釋迦,算是電影中有趣也有助於塑造貧富對比的功能性角色。
富人的這邊,黃啟文,又名Kevin,是一個從美國學習雕塑藝術歸來的工廠老闆,有原配,不計其數的情人,和政界商界都有著還算不錯的社會關係;葉芬如,是Kevin的情婦之一,那種誓死要一個說法的麻煩女人。與窮人這邊對應著,電影也為富人們安排了一些功能性的角色,手不離秘書屁股的高委員,面對完工大佛「雞蛋裡挑骨頭」的尼姑。富人們夜夜在溫泉里摟著美女唱著台語歌,白天一句句阿彌陀佛,商討著護國法會的日程。
「人家就能叫Kevin,我卻只能叫肚財」,窮人的自怨自艾間,不免讓人想到春運過年時的網路笑話,從北上廣寫字樓走出的Linda、Vivian、Michael、Justyn,變成了村裡的桂芳、翠花、大強、狗剩。只是肚財註定沒有英文名,甚至連行車記錄儀里Kevin口中的New York都聽不懂,「紐約啊,水邊有個女人舉著個火炬戴著浴帽那兒」,菜埔提醒他。當然,認命的肚財清楚一個普世真理,成為有錢人,「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當他和菜埔從賓士的行車記錄儀里終於不止是聽見,而是真正瞥見一個將要封存於大佛中的驚天大秘密後,也就該知道有錢人「背景」的神通廣大了,繼而讓自己陷入提心弔膽的境遇之中,求佛也無濟於事。「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Kevin非常湊巧地摸進值班室,敲打了一下菜埔。
將監視畫面引用於電影中,早就是驚悚類型片的常用手段。2004年韓國導演奉俊昊在一部28分鐘的黑白短片《潮流自殺》中,甚至從頭至尾用了遍布首爾街頭、ATM、地下車場的公共監控系統畫面,以表演假裝記錄了一堆具有毀滅性格的情侶越來越升級的暴力行為。在這個短片里,觀眾或許會難受地意識到,當監視成為了漠視,無法無天也就成了真正的社會常態。而《大佛普拉斯》中行車記錄儀的妙用,又將監視變成了駕駛者的忽視,為劇情的高潮到來做足了充分的鋪墊。
電影用到的另一處監視畫面,來自警方的執法記錄儀,視頻變成電視新聞的素材,拉著舊貨三輪的肚財,在其中被警察死死按在地上。「拍攝是我們電影人的專業,不會像警方那樣晃來晃去」,導演的畫外音又冷峻地跳出來,解說著屬於窮人的黑白畫面。而在「被車禍」的肚財葬禮上,僅有的三位好友能找到的唯一的遺像,卻偏偏來自這個電視新聞,被按在砧板上的窮人,任人魚肉,殘酷而又真實。
大佛普拉斯,是導演黃信堯2014年短片《大佛》的Plus版。故事按線性時間發展,從工廠鑄造,到上師攜僧侶來驗收,再到電影結尾時護國法會時佛肚裡冒出的、讓眾僧眾信徒無法淡定的詭異聲響。其實在故事開始不久,工廠趕工時,就從佛肚子里冒出來過一個工人,「你以為在裡面待著舒服啊!」
文| 張海律
本文刊載於20180316《北京青年報》B6版
※瞧,這個弔兒郎當的「救世主」
※《迷霧》憑什麼刷屏?因為這是一次「大女主劇」教科書式的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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