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什麼時候翻起了白眼？
八大山人 游魚圖（局部）
一
咳咳，知道怎麼才能成為超級網紅嗎？
這問題如果放在上周，相信多半是答不上來的。好在最近咱漲了學問，自然要和大傢伙來賣弄一下：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翻白眼。
劃重點：這學問絕非來自表情包，而是來自阮籍。
你知道的，阮籍是一朵大大的奇葩。他愛喝酒，《世說新語》里關於他的記載，基本都和酒有關。你問他為啥沒事就喝？西方哲人說得好：吃飯是為了肉體，飲酒是為了靈魂。趕上魏晉之交，他不喝酒還能去踩紅線嗎？不過，喝到大醉六十天也是本事。
除了喝酒，他還能玩變臉，搞出了大名鼎鼎的「青白眼」。遇到喜歡的人，他就青眼有加；碰上討厭的人，他就白眼以待。正是掌握了這一特殊技能，讓他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翻白眼成功，鋪就了網紅之路。
這次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是在他母親的喪禮上。別人來弔唁，他吃肉喝酒不理也罷了，好朋友嵇康的哥哥嵇喜來弔唁，他乾脆翻起了白眼，搞得大家都很尷尬。
尷尬不尷尬無所謂，阮籍成了超級明星有了無數鐵粉，而翻白眼也堂堂正正地載入了史冊。
二
阮步兵的白眼並沒讓他大禍臨頭，令狐沖的「白眼」卻差一點血濺五步。這個事也發生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
黑木崖上一番龍爭虎鬥，東方不敗拉了清單。任我行奪回了教主大位，沒多久便展開了一場批判大會，前一刻還是「文成武德、澤被蒼生」的東方聖教主迅速污名化了。
一干教眾們不斷揭發檢舉東方不敗的罪惡：
有人說東方不敗忠言逆耳，偏信楊蓮亭一人，濫殺無辜，賞罰有私，愛聽恭維的言語，禍亂神教。還有人說他敗壞教規，亂傳黑木令，強人服食三屍腦神丸。更有人說他飲食窮侈極欲，吃一餐飯往往宰三頭牛、五口豬、十口羊。
這話聽在令狐沖耳中已經感到匪夷所思，心想：「一個人食量再大，又怎食得三頭牛、五口豬、十口羊？」但是，令狐沖還是太年輕了，想像力明顯不足。
有人說他武功低微，全仗裝腔作勢嚇人，其實沒半分真實本領。這種胡說八道，讓令狐沖大概翻了無數白眼，但更荒誕的還在後面：「又聽一人說東方不敗荒淫好色，強搶民女，淫辱教眾妻女，生下私生子無數。」
這下令狐沖實在綳不住了，翻白眼已經不能表達自己的情緒，他不由得笑出聲來。要不是任大小姐趕緊打圓場，令狐大俠怕是直接就掛了。
三
你覺得《皇帝的新裝》中，皇帝最恨的是誰？
當然不是那兩個騙子，也不是一干文武大臣，更不是看熱鬧的百姓，標準答案是那位童言無忌的孩子。
在江湖叢林里，存在著一條鮮為人知的仇恨鏈：假裝一本正經的人最厭惡揭穿他們的人。阮籍的白眼讓嵇喜無地自容，令狐沖的白眼讓黑木崖上群情激憤，都是這條仇恨鏈在起作用。
阮籍和令狐沖是幸運的，他們終歸安然無恙。
在更多荒誕劇中，每個人都在自覺扮演著各自的角色。問題恰恰在於都知道這是在演戲，都知道是假的，但所有人都願意相信，並表現出一副真相信了的模樣。你要是較真起來翻白眼，肯定是破壞遊戲規則的大事，只能被群起而攻之。
連白眼都翻不成，難怪迅哥兒說：中國人都是「會做戲的虛無黨。」
四
做戲嘛就得做全套，對此包三哥領悟頗深：
第一項是馬屁功。這一項功夫如不練精，只怕在貴門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第二項是法螺功，若不將貴門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噓，不但師父瞧你不起，在同門之間也必大受排擠，無法立足。這第三項功夫呢，那便是厚顏功了。若不是抹殺良心，厚顏無恥，又如何練得成馬屁與法螺這兩大奇功。
不過，包不同畢竟不像星宿派弟子們有切身體會，還需人指點迷津：
「最重要的秘訣，自然是將師父奉若神明，他老人家便放一個屁……（包搶答：當然也是香的。更須大聲呼吸，衷心讚頌……）不是『大聲呼吸』，而是『大聲吸，小聲呼』。」
啥，你既嫌棄星宿派弟子們的姿態太難看，又害怕翻白眼的不能承受之重，怎麼辦？那咱只能拿出迅哥的大招了：
「我願意既不說謊，也不遭打。那麼，老師，我得怎麼說呢？」「那麼，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呵！您瞧！那麼……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這雖然是一則笑話，卻是世界的真相！
…………在這裡，你讀不懂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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