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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昌碩的花鳥畫表達出來的人文境界是很差的!

快活是一種感覺,能把這種感覺說出來就又是一種快活。

張竹坡說讀《金瓶梅》,生仿效之心的是禽獸,生歡喜之心的是小人,生厭惡之心的是君子,生悲憫之心的是佛。

我們被一朵花、一個女人、一片山水感動了,就畫那點「感動」,足矣。像不像,管他呢。

眼下這個時代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就是「肥碩」。上了一大盤肉,覺得肉挺多的,但吃起來每一塊都不是味道。

快活 · 恨

快活是一種感覺,能把這種感覺說出來就又是一種快活。《金瓶梅》里的潘金蓮說:「要命做什麼?活一百年殺肉吃?」說得快活。這本書里還有一句形容快活的說法叫「歡喜得沒入腳處」,就是說快活得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魯迅在《教授雜詠》里有一句叫「少女多豐臀」,是譏諷章衣萍的,因為他寫過一句詩:「懶人的春天啊,連女人的屁股都懶得去摸了。」這詩真是寫得好,是我讀過的所有關於春天的詩句里寫得最快活的。魯迅當然也知道這句詩寫得好,否則怎麼能激起先生這麼大的罵興呢?

色情 · 性

張竹坡說讀《金瓶梅》,生仿效之心的是禽獸,生歡喜之心的是小人,生厭惡之心的是君子,生悲憫之心的是佛。不知道老張生什麼心,我不敢詰問自己,怕淪為小人或者乾脆就是禽獸。

色慾本身確實沒什麼意思,就像部隊里吃的壓縮餅乾,除非你快要餓死。愛情這事也挺懸,至今弄不懂含金量到多少以上算金。情、色兩件事加在一起,話就多了。多到可以去唱、去寫、去畫,沒完沒了。

陳村說:「性,就是不知道拿自己怎麼辦。」說得好。人一般會被兩件事「催」、「逼」,一是性,一是命。上海人說話叫「性命交關」,人被這兩件事一催一逼,輕則昏頭昏腦,重則還會發發神經。甚至於為了性去跟人以命相拼的,古往今來也不在少數。按《心經》的說法呢,色就是空,倒是省心了,也不用發神經了,也不用拚命了,但既然是「有色皆空」了,要命幹嗎用呢?

畫家 · 畫

畫一無是處的畫是我一直夢想的事,假如有一天真能畫出來,我就真的太牛逼了。

畫畫永遠是少數人玩的遊戲,少數人在畫,少數人在買,大多數人讀印刷品而已。

我們被一朵花、一個女人、一片山水感動了,就畫那點「感動」,足矣。像不像,管他呢。

筆正了以後,隨便什麼破筆,都會有鋒。先正著拿,就跟一個兵器一樣,一根棍子或者竹竿,你橫著掃沒有多大力量,直著戳,都受不了。還有,心裡有鋒很重要,筆已經破了,已經被用得幾乎沒有水分了,心裡還是很從容,姿勢也對,那一下他媽的經常會出來很好的效果。飛白啊什麼的,意到筆不到啊,全是這樣出來的。

如果中國畫壇是個戲台的話,齊白石是極老態的模樣,帶著瓜皮帽,馬褂長衫,看上去一點生命力也沒有的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出場給人印象肯定不好,但是你會突然改變看法,看見他可以像喬丹一樣在籃球場上橫著飛。他的畫有張力,嚇你一跳,讓你不能以貌取人。

黃賓虹的作品屬於那種豬不啃、狼不咬,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玩意兒。好像他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在宣紙上稀里糊塗地皴啊皴,皴到九十歲,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但還在皴,可以說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景象。正是因為有生命力,黃賓虹在另外的角度上給我們留下了啟示。

吳昌碩按道理講是近代寫意花鳥的一個所謂大家了,但我個人認為吳昌碩表達出來的這種人文境界是很差的。吳昌碩也算比較倒霉,假如沒有齊白石,他可能聊備一格,因為突然出了個齊白石,他的作品就變得整個沒有意義了。吳昌碩花鳥的畫法,就好比是一件外衣,穿在吳昌碩身上是俗不可耐,不能看,同樣的外衣突然到了齊白石身上以後,非常好看。

宋徽宗趙佶是個敗家子。他是一個非常差的皇帝,政治上一塌糊塗,又低能又胡搞,但他在藝術上確實有非常大的才能。他不單自己畫得非常好,還組織和奠定了中國繪畫的基礎。從現在的角度來看,恰恰是這些敗家子留下來的文化成果對今天的人類來說非常重要。

趙佶還有一個「老前輩」就是李後主了。這也是一個「白相朋友」。他們不像成吉思汗那麼彪悍,那麼痛快,成吉思汗痛快到公然聲稱「男人的快樂就是殺死敵人,搶奪他們的財物,蹂躪他們的妻女」......這個「英雄」究竟給我們留下了一些什麼呢?李後主、宋徽宗們玩垮了一個國家,卻把中國的詩、畫妖魔化了一百倍。從此,中國的詩、畫就像一個黑洞,除非你不去靠近,一旦靠近,很難不被迷進去,一直快活到要去死。

眼下·理想

眼下這個時代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就是「肥碩」。上了一大盤肉,覺得肉挺多的,但吃起來每一塊都不是味道。對於中國文化,今天真的只剩頂禮膜拜的讚歎。中國的文化人越來越只玩他們自己的,越來越使文化和民間脫離。一個民族,老不讓它在自由、溫潤的環境里,審美的氣質就會弱化。不懂審美,光知道賺錢,那這民族挺可怕的。以前,我們騙小女孩,想討好她,只要背三首唐詩,她就感動得要命,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現在你不給她洋房,不給她汽車,她理都不理你。種群如果都變成這樣,確實挺可怕的。

目光短淺的政府,可能只看到文學的利用價值,而稍微有點長遠目光的就知道,文化不僅僅是文學這種白紙黑字的拍馬屁。在整個歷史時期,為了安定、繁榮、和平,普通的文化建設都非常重要,比如詩詞,比如繪畫,比如純欣賞性的作品,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東西,不是表面上的歌功頌德。稍微有點眼光的統治者,肯定非常重視這個,繪畫能起的作用就是這種。且不說一張畫、一件瓷器就能反映這個朝代是興盛還是敗落,強大還是弱小,就連一枚錢幣的質量,也能顯出氣派如何。所以真正有點眼光的統治者,肯定不會忽視這些問題。

一個理想的社會應該更加寬容,興趣和價值取嚮應該更加豐富,更加多樣,各種價值取向都有比較自由的生長空間,尤其是藝術,在審美上面要有更加豐富的樣式。當更加豐富的價值取向出現的時候,社會就會變得更美好一些,或者說更深刻一些,而不是單純的趕時髦,也不是單純的裝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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