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山豆棋，有我無盡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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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棋，有我無盡的回憶

節後開業的鞭炮轟開了封凍的冰河，鑽天雷吹著刺耳的口哨炸開了春天的蔚藍，透下了溫暖的光芒，著急的風箏按捺不住春風的呼喚，飛在高高的天空，搖頭擺尾地尋找著春天的笑容。

正月還沒出，超市的食品櫃檯已增添了二月二的傳統食品——豆棋。長的、方的、菱形的；白色的、褐色的、黃色的；白面的、糕面的、甜的、鹹的……；還有搭配的料豆，黃的、白的、青的、黑的，甜咸清香，是我永遠都忘不了的美味，還有割捨不掉的情愫。

每當看到這些東西，思緒的纜繩就會把我拉到那個物資匱乏經濟蕭條的年代，那個時期的商店裡，除了極少的糖果和兩三樣的糕點就再沒有別的副食，並且也不是隨便都能買到的。那時候小，高興的事就是吃到好吃的飯和母親給我們製作的零食。豆棋就是母親做得最好的零食，噴香的料豆、酥脆的面棋，吃在嘴裡是滿口香甜，滿心的幸福！

製作方法我已是模糊不清，只想著巧手的母親用又大又重的缸盆盛了黃黃的糕面，加適量的水和好面，一塊塊黃麵糰就跳躍於母親的手掌和指端，不多時一個個貌似窩頭的無棗糕坨就佔滿了鍋中的篦子，篦子下的鐵鍋里早已添好了涼水，蓋好蓜子就點火蒸糕了。紅紅的火苗在鍋下的灶膛里隨著拉動的風箱跳躍，木柴迅速地燃燒著發出大量的熱，比蒸饅頭的時間長了許多。明知道離炒熟的豆棋還有好多天的時間，可是肚子里翻騰的饞蟲驅使著我圍著燒火的母親轉了又轉，問了又問:「還不掀鍋嗎？」「還不熟啊？」。母親總是笑著說:「玩去吧，三天後才能行吶！」

跑出去，總是忘不掉鍋里那些未熟的糕坨，沒一會兒功夫又回來了，三四趟來回，見到停火了，看著蓜子上蒸騰上升的熱氣，我好心急看看鍋裡面的糕坨。母親把未燒完剩下的火棒（大木柴）拿到屋外，用水澆滅余火，白煙和熱氣隨風而去，擴散而飄遠。我只是遠遠地看，敬而遠之那火熱的熾烤、熱氣的熏蒸。終於掀鍋了，好欣喜啊！那一座座小金山似的糕坨，細膩光滑的外表還散發出騰騰的熱氣，透著撲鼻的清香，我動動乾澀的嘴唇，輕輕地咽一口唾沫，目光已被迷人的金黃牢牢地粘住。母親迅速地將一個個黏黏的熱熱的糕坨從鍋內篦子上拾出來，放入盆里，把篦子籠布放進另一個涼水盆，並告訴我說:「別動那些糕啊，很燙手很黏，也不能吃的，沒有完全蒸熟。」等過了半小時，那糕坨不再燙手，母親又開始忙活起來。把那些黏黏的糕坨加著麵粉和白糖又重新和起來，又揉又按，又圈又壓，好一陣子忙碌，母親的額頭和臉頰已滲出微微的汗珠。

想起來，那一枚枚方方正正的面棋，正是母親對我們一生堂堂正正規規矩矩做人的要求；那一粒粒一顆顆滾圓飽滿的料豆，是讓我們做事要周全和圓滿；那又香又脆的面棋，飽含了母親無邊無際的愛，凝聚了她一生辛勤的勞作！

揉和好的面顏色已不再金黃，從盆里移至面板，再揉圈幾下，又分成幾塊挺大的麵糰，撒些醭面，麵糰在面板和擀麵杖之間，經過母親靈巧又勤勞的雙手檊制，一張張薄厚適中、微白透黃的大餅做好了。一張張大餅安靜地躺在每個蓋墊上，在春天乾燥的季節里晾兩三天的時間，既乾爽柔韌，也不粘黏碎散，把一張一張的大餅加工切制，半圓形，長條形，最後就切成了長的方的或菱形的面棋，切好又要放回蓋墊晾乾，一天後就可下鍋炒制了。這兩三天的等待，總使我魂不守舍，在學校的時候總是念念不忘那一顆一粒酥脆的美味。每當煎熬似地等到放學，總是像離弦的箭一樣狂奔，到家鑽進屋裡，直奔那風涼的豆棋，生怕它們偷偷地飛走了。當看到未炒還依然安靜的它們，有一種既放心又失望的感覺。放下書包，找到母親便問:「娘，咋還沒炒棋子啊？」母親語氣輕柔地說:「看你急得，光想著那些豆棋你咋念書啊，我白天忙，今晚給你炒吧！」「哈哈，今晚上就炒啦，真高興啊，我能親眼看到炒豆棋啦！」我興奮地喊起來，並且一蹦一跳地繞著母親轉圈。都說時間快，可我感覺這個傍晚好慢好長，就連晚飯我都沒有心思吃完。好不容易吃過晚飯，母親洗涮著碗筷，我說去收些柴火過來，她看著我微笑著輕輕搖一搖頭:「哎，這孩子！」……終於開始炒豆棋啦，料豆和面棋是分開炒的，豆子是水洗後晾乾了再細火慢炒，炒熟趁高溫放糖拌勻，冷卻降溫後就清脆香甜。母親把涼好的面棋端到鍋台邊，我趕忙取柴點火:「我燒火吧！」「你點著火就行了，我自己燒就行！」她說。「我燒吧，保證燒得旺旺的，一會兒就炒熟的。」我堅持著，總想貢獻出自己的力量。火在灶膛熊熊地燒著，面棋在鍋里被母親飛快地翻炒著，發出沙拉沙拉的響聲。「火小點，太急了就糊了，裡面還都沒有熟的！」母親邊快速翻動邊和我說著。因為我放柴不連貫，火苗一會兒熄滅一會兒旺盛，使母親翻炒很被動，也跟著有些忙亂，而我也是被煙熏嗆得灰頭土臉，兩眼出淚。但是，第一鍋還是順利而圓滿地炒完了，從鍋里盛出倒入早已備好的笸籮里攤開，等它降溫冷卻。第二鍋開始了，母親說不用我燒火了，要我看著就行。她一邊燒火，一邊翻炒，和我說著:「炒的時候，火要平攤鍋底，均勻連續，慢火細燒，鍋受熱均勻適中，炒出的面棋料豆顏色鮮嫩，熟酥還沒有黑糊，關鍵是要穩住心神，不急不躁才行。」她不慌不忙，不急不緩地和我說著話，把三四五鍋就炒好了。

初春的夜還有些冷，那炒熟的豆棋不多時就降溫了，我品嘗著這份香甜，咀嚼著絲絲的幸福，感到有母親的自豪和溫暖。

到了分享果實的時候，也是分配的關鍵時刻，看著這一大堆的豆棋，我想:我要分很多啦，要吃好長時間的。母親的目光總是柔和，但看問題卻是很犀利的，兒的心思母親最懂。她問我:「要分幾份啊？」我想都沒想:「兩份，我和哥哥一人一份。」母親的面色有少許的低沉，又說:「為什麼只給你們兩個人？」「每次分好吃的不都是給我們兩個嗎？」母親聽後，面色嚴肅了許多，和我認真地說:「那是因為東西少，你們正在長身體，大人把好吃的，稀罕的東西不捨得吃，留給了你們，可是不代表那些關心幫助和愛護你們的人就沒有分配的資格，你們以後不管有多少收穫多大的成就，記得要和你的親人朋友共同擁有分享，分出你的一份喜愛，就會獲得別人的一份真情，你不捨得和別人分享，也不會獲得人家給你的快樂！」然後又說:「不論是遇到什麼事，都要專心，更要沉下心來安靜地做，不要浮躁和心神不定，急於求成會啥也干不好的！」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點點頭，但我明白了這豆棋要有母親父親的，姥姥和哥哥的，還有那些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的……而我，只要了很少很少的一份。

「二月初二是個吉祥的日子，龍要抬頭飛，人都交好運。」這是母親說的，「吃吧，吃蠍豆坐炕沿，蠍子蚰蜒都不見！」她邊說邊拿出來好多的豆棋，黃的白的，長的方的……，我明白，這是別人家給我們送來的豆棋，一個形狀代表了一份真誠，一種顏色表達出一份深厚和淳樸，這是人與人之間愛心和親情的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