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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病逝,享年83歲。曾說「我死的時候一定是高高興興的」

據人民日報海外版轉載台媒3月18日報道稱,台北榮民總醫院證實,罹患腦幹腫瘤的作家李敖,近日因病況轉危,於今天上午10點59分離世,享年83歲。

去年4月,新民晚報夜光杯曾刊發李敖老友江迅對病中李敖的獨家專訪《讀書寫作相伴,不會有孤寂》——

編者按:活躍於中國台灣文壇和政壇的「老頑童」、82歲的李敖,上月(註:2017年3月)自曝罹患延腦惡性腫瘤,聲稱自己最多只能活3年。日前,李敖老友江迅先生探訪病中李敖——除行動略微不便,嬉笑怒罵,風采依舊。

「我沒有潔癖,但我家裡很整齊。」

其實,「最多活3年」的論斷,不是醫生作出的,而只是他的一種自我「判斷」,是「頑童」用以「唬人的極端數字。那天晚上七時半,我們帶著水果和他愛吃的奶糖,相約去台北仁愛路他的寓所。門鈴響了,他倚靠行李拖車,一步一步緩緩走來開門。乍一見,他臉色紅潤,卻胖多了。他話音依然洪亮,渾身中氣十足,誰都不信他是在病中。兩個小時的探訪,他絲毫不見疲累。我們進屋,他還沒用完晚餐,寫字桌上放著半碗稀飯和一小碗清淡的豆腐。桌上的保健葯有十多種。他自稱「我沒有潔癖,但我家裡很整齊」。

「你的腿怎麼啦?是什麼病令你『只活三年』?」我問。

他笑了,說:「本來我特別喜歡每天在外面走走,去年我感覺左腿行動不便,原以為是肌力減弱,就去醫院檢查,查出來腦部長了惡性腫瘤,壓到了我指揮腿的神經,所以我左腿沒什麼力氣。」

「據說,醫生都沒這麼說你只能活三年。聽陳文茜和你的助手都說是良性的啊?」我說。

「醫生說的比較保守。腫瘤長在腦子裡就是惡性的!長在腦子裡多可怕,腦部結構這麼複雜。我是怪人生怪病。我去台大醫學院,他們就說我這個病罕見,過去只有年輕人的病例,我年紀這麼大開刀很危險。所以我就做電療,總共要做28次電療,配合28粒標靶藥物治療,療程到3月。主要是還有點影響吞咽,這很容易吃飯嗆,嗆得嚴重就會窒息了。」

江迅/攝

「我最大的快樂,還是寫作和讀書的快樂。」

這些日子來,李敖每天半夜3點就起來開工寫作了,早上六點鐘再睡一下,用他的話說,是「起居無常」。他說:「晚上一困就睡,但肯定半夜3點就起來工作了。有時候晚上10點、12點睡,有的時候夜裡2點,總之睡得很少。就覺得死了以後就有充足的時間睡了,現在不急。40年前我在台灣坐牢,40歲生日的時候正好我在牢里,一個人坐在地板上,也沒有朋友,就一個人坐在小房間里。坐過牢你才知道,空間多麼小,時間多麼長。我經歷的那些憂患,使我變得不寬宏了。」

快意恩仇的李敖,依然嬉笑怒罵,有血有肉。他坦承自己對別人不寬容。他說:「齊桓公重用管仲。管仲有天要死了,齊桓公就去看他,問他,你告訴我,你的接班人是誰,管仲講張三講李四,就是不講他的好朋友鮑叔牙。齊桓公覺得奇怪。他跟我李敖一樣,不能搞政治,看到人家缺點,一輩子不忘記。這怎麼搞政治,只能搞歷史,搞政治不行,因為他永遠不原諒你。你對我不起,我就恨你一輩子。蔣介石死了,我寫了7本書罵他。他媽的敢關押老子,我35歲坐牢,當然恨他。後來我看《蔣介石日記》,又找到了新的罵他的證據,他把孫科強行弄回重慶,讓自己兒子當行政院院長。我就是這樣,度量不夠寬宏,環境壓我,我心靈受傷。我能健康長壽,就可以繼續禍害別人,這個別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生的死的,都會帶給我快樂,那口舌之快,讓別人難堪,只是快樂的一種,我最大的快樂,還是寫作和讀書的快樂。過去沒想到這些。蘇東坡66歲死掉了,司馬光也66歲死的,王安石67歲死掉了,他們沒有經歷老年這一坎就死掉了,我活到80開外,老人病就出來了。」

江迅/攝

「因為學問太大了,所以沒有重複的話。」

我笑說:「從你身上看不出說話啰嗦重複這類老人病啊?」

他接過話題:「因為學問太大了,所以沒有重複的話。一般老年人就會啰嗦。我第一次坐牢被放出來,他們關了我一年。我跟他們說不要難過,英國有個國王叫喬治一世,他是德國過繼過去的,所以到死了講的是德文。我的身體都已經捐出去了,捐給了台大醫院,全部大體都捐了。我的思想先進得不得了。可是後來我後悔了,攝護腺開刀,那硬體變小了。所以我捐了遺體以後,到時人家解剖的時候一看,李大師怎麼這個硬體這麼小,因此我就後悔了。我認識台灣攝護腺權威,他說我死了之後打一針,打了之後會變大。徐志摩有一首詩《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當年我離開立法院時,改寫了這首詩給記者,我說:『重重的我走了,正如我重重的來,我揮一揮衣袖,帶走了全部雲彩』。我這個人很喜歡開玩笑。」

江迅/攝

「李敖大全集或許是人類最厚的紙本書。」

「看你臉色紅潤,只是胖了,是吃得?」我問。

「我吃藥吃得,類固醇,吃了之後胃口極好,但其實吃什麼都沒味道。我現在整個生活日程亂了。國民黨的中央通訊社訪問我,他們就發消息說我不久人世。因為『不久人世』,所以我就天天大吃大喝,突然胖起來,但我還是沒有超過70公斤,因為我平時保養得很好,所以胖一點也沒關係。現在早晚都吃。酸奶不能吃。」

「『不久人世』?哈哈,所以你要抓緊完成《李敖大全集》的編撰,現在有40本了。」我說著,指了指客廳正面靠墻那一溜整齊排列的全集。

李敖說:「我的全集已經出了40本,那是60歲時出版的。另有42冊,在校對、印刷中。還有3冊撰寫中,集中探討中國文化與近代史,包括中國人思考問題的模式,為何會有過年、中醫等,要把中國人的思考毛病揪出來;要探討近代中國為何能變強國,要重新定位中文,告訴大家什麼是好的中文,火星文很爛。我就要在3年內完成我的《李敖大全集》,85本。我要一年出一本,3年後我要是還沒死,就一年再出一本,活到86歲就86本,出給你看,不是說著玩的。這套大全集或許是人類最厚的紙本書,畢竟大英百科全書10年前已不出紙本書了。」

自述「三大優點」

坐過兩次牢,被禁過96本書。李敖,還是那樣狂放不羈,活力四射。他說他這一生有三大優點,其一:人格偉大。他說:「我最偉大的是我的人格,這一輩子什麼黨派也不加入,都不買帳。那年我在北京大學講演,那一次我揚眉吐氣啊,人家問你個知識分子怎麼這麼跩這麼神氣,我就是這麼神氣。所以我覺得這一點最不容易。中國的荀子有句話說,『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翻成白話:有了它,不算什麼;沒有它,什麼都跟你算。我人格最偉大,別人不了解這一點,我混了這麼多年,跟別人不和。我常常自己對自己說,古人講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你的立德呢?我就是獨來獨往。獨來獨往跟我狡猾有關係。為什麼我能住這個房子?因為我有錢就餓不死我嘛。否則他就鉗制你,你就投降了,沒飯吃了。」

他說,到他這個年齡,別人記得多少就是多少了,「孔子說,40不惑,50知天命,60耳順,所謂耳順,就是別人怎麼罵,你都可以聽不到,而我這把年紀,更可以不在乎,不在乎別人如何評論你,但唯有作品依然重要,以前我寫來寫去還是我自己,但現在我寫的東西已超過我過去的自己」。

「這是你第二大優點?」我問。

他說:「第二點就是我文章寫得好,我的文章裡面充滿偏見,但我的文筆非常好,中文技巧非常好。中文玩不過我的。在大陸,毛主席文章寫得好,寫政論寫得真不錯。別人的,我都不看,因為都不好。」

他說到自己第三個優點時,笑了:「我是個快樂的人,沒有那種憂愁,像屈原,行進在河邊,要跳河,我沒有。你看我這種表現,假如我死的話,絕對很快樂地死掉,絕對沒有什麼憂愁啊悲哀啊離情啊,我會很高興地死掉,生死安樂論。我死的時候一定是高高興興死的。我是一個積極的、奮鬥的、快樂的人。」

作者的話

靈魂在高處的人,不會有孤寂

情感豐富欣賞女性的李敖,最欣賞的男人有三個。早些年,他那套陽明山寓所兼書房還沒賣掉時,我常去那。印象中,書房裡擺放的照片有三張「老男人」最為醒目:科學家愛因斯坦、世界歌王帕瓦羅蒂和拳王阿里。李敖獨自住在這個遠離台北市中心的家,讀書,寫作。每周末,他就回仁愛路的家,或者他兒子李戡回到這兒陪伴他,在厚而鬆軟的地毯上過夜。如今,這套寓所兼書房賣了,他病了後,敦化南路的書房也去得少了。

在仁愛路寓所,夫人在,他不會感到孤寂。還記得,有一次在陽明山寓所,我問李敖,獨自住在這裡,不感到寂寞嗎?他笑著擺手,一點都不感到寂寞。他指著大玻璃窗外正爬行的蜘蛛說:「你看到了吧,它陪伴我好幾個月了,颱風猛刮,太陽酷曬,它都不離不棄,在窗外織網捕蟲。」果然,走近蜘蛛,它也急匆匆向你靠攏。

寂寞是石床孤坐,是霜重葉寒,是高樓望斷拍遍欄杆。喜歡獨居的李敖82歲了,每天依然活得充實。看他寫字桌上,那堆材料那支筆,你就知道他閑不下來。靈魂在高處的人,不會有漫長而恆遠的孤寂。

(江迅/文)

去年6月李敖有一封公開親筆信,希望「跟家人、友人、仇人好好告別」。

以下為公開信內容:

你們好,我是李敖,今年83歲。

年初,我被查出來罹患腦瘤,現在剛做完放射性治療。現在每天要吃6粒類固醇,所以身體裡面變得像一個戰場,最近又感染二次急性肺炎住院,我很痛苦,好像地獄離我並不遠了。

我這一生當中,罵過很多人,傷過很多人;仇敵無數,朋友不多。醫生告訴我:「你最多還能活三年,有什麼想做、想乾的,抓緊!」

我就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除了把《李敖大全集》加編41-85本的目標之外,就想和我的家人,友人,仇人再見一面做個告別,你們可以理解成這是我們人生中最後一次會面,「再見李敖」及此之後,再無相見。

因為是最後一面,所以我希望這次會面是真誠,坦白的。不僅有我們如何相識,如何相知,更要有我們如何相愛又相殺。

對於來賓,我會對你說實話;我也想你能對我講真話,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或許我們之前有很多殘酷的鬥爭,但或許我們之前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希望通過這次會面,能讓我們都不留遺憾。不留遺憾,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期盼。

對於來賓,不管你們身在哪裡,我都會給你們手寫一封邀請信。邀請你來台北,來我書房,我們可以一起吃一頓飯,合一張影,我會帶你去看可愛的貓,我會全程記錄我們最後一面的相會,一方面是留作你我紀念,另一方面也滿足我的一點私心:告別大陸媒體近10年了,我想通過這些影片,讓大家再一次見到我,再一次認識不一樣的我,見證我人生的謝幕。 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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