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者」李敖和變化了的石頭

已經好久沒有關注李敖了，但是當今天中午聽到他去世的消息時，依然還是有點震撼。

大學時期的我曾經崇拜過李敖，說來你們可能不相信，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有一位極像李敖的室友，而且我堅信，將來人們也會用談論李敖的口吻來談論他。

這位室友每天有意無意的模仿著李敖，知識的廣度，行為的狂放，讓我對他口中的這位名叫李敖的人充滿著好奇。

算起來，最終我並沒有讀過李敖的幾本書，但是他的演講我大多都看過，他在鳳凰衛視做的《李敖有話說》節目我幾乎每期都看過，所以我算是他曾經的一個忠實觀眾吧。

而各位都知道的，對於一個觀眾來講，我們心中永遠只會有那個演員最主觀的形象。

今天看了眾多媒體給他發的訃聞，名號眾多，最為人熟知的恐怕就應該是「大師」這個稱號了。李敖自己是欣然接受的。不僅如此，他曾經還說過，古今中外，白話文寫作他自己獨佔前三名。

他自信，甚至有點自戀，這已經成了他的標籤。

在不喜歡他的人看來就是狂，就是傲。

另外一些人說他是訟棍，不錯，他靠著打官司賺了很多錢，他得理不饒人，幾乎接近他的人都不喜歡他。還有一些人說他是文痞，在文章里極盡諷刺之能事，想怎麼罵就怎麼罵，沒有一個文人的操守與節制。

至於我，今天我只紀念我心中的那個李敖——「反抗者」。如果要我挑選一張照片作為李敖的紀念照，我一定會選下面的這張。

以賽亞?伯林有本書叫《反潮流》，裡面他寫了很多敢於與當時思想潮流相悖而行的思想家；李敖不是這個意義上的「反抗者」，他繼承的是中國傳統——文人對於權力壓迫的反抗。

只不過，他走了一條別人都沒有走過的路。他沒有選擇「世外桃源」躲清閑，他也沒有選擇改行，他選擇了正面的對抗。

為此他兩次入獄。在獄中他也沒有頹廢與放鬆，即使面對四面空空蕩蕩的牆壁，他也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讀《先總統蔣公全集》。

他在演講中笑談，恐怕蔣介石自己也未必讀過他的全集（因為很多文章都是別人代筆的），而我李敖讀過，還是認真的讀過。

李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諷刺《蔣總統全集》，這是任何文學作品都不能表述的境界，在我看來，這比世界上最好的行為藝術都出彩。

出獄後的李敖更加「肆無忌憚」，不但矛頭直指國民黨，還要對付勢力越來越大的「台獨分子」，這一切好像在他手裡都顯得那麼的遊刃有餘。

可惜的是，對手不但折磨你，在鬥爭的過程中，對手還在不斷的「定義」你，當台灣社會逐漸走向開放，國民黨自己日薄西山的時候。「反抗者」李敖也在這個過程中被消解了。

李敖是鬥士，他沒有消聲與沉寂，他繼續探索他的道路。他在台灣的「立法院」對「國防部長」李傑發表一通精彩的「反美」演講，「我們是狗」和「不是」的對話註定要成為這個機構舞台上最為經典的一幕。

「我們是狗」

他在各種演講中痛擊民進黨是假台獨，可惜那時講這些話已經不需要什麼莫大的勇氣，自然也不會得到多少的關注。

他還帶著勇氣踏上對岸的土地，在三所全國最高級的學府宣講他的立身之本「自由主義」，反響熱烈，卻也成為他精神生命的轉折點。

有人說「反抗者」是一種青年文化，當一個人到了知輕重、知進退的年齡，他就不得不去做一個隨波逐流的人了。

然而我不這樣看，西西弗斯的故事雖然是個神話，但我確實在書中讀到過很多類似的故事，也有幸在生活中認識一兩個這樣的西西弗斯。我確信，這個世上存在很多這樣的「反抗者」。

但是「反抗者」也有自身的局限性，當西西弗斯推的那塊石頭沒有了，或者它變得奇大無比，根本推不動，甚至要壓死自己的時候，事情會發生改變。但那不是西西弗斯的錯。

李敖無疑很早就遇到了這個困境。當如日中天的時候，那塊石頭突然消失了，在年老力衰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一塊更大的石頭，這一切變的太快。以至於強如李敖，仍措手不及。

「反抗者」李敖早已走入了歷史，今天，作家、大師李敖也去世了。千秋功罪，有人評說，但最終，我們只會記得心中認可的那個「好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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