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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江湖——巫峽劍光死裡逃生

巫峽劍光死裡逃生

巴水邊,秋風瑟瑟,芭茅草起伏無定。兩隻鷓鴣掠水而過,叫得朦朧凄艷。

一個青年劍客,挺立河岸,黑髮白袍隨風飄動,那樣子冷峻英武。

無相大師直視白雲飛,眼光霍霍閃動,於睿智慈悲中帶有一代武林雄豪的威嚴,雖然寶相端莊,但他發出的勁氣內力將其袈裟鼓盪,形成一個大大的氣囊。

白雲飛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撲來,人幾乎喘不過氣,雙腿抖索直往泥沙中陷落。

不過,他的腰板依然挺得標槍般筆直,明亮眸子依然充滿自信,甚至漾出快活笑意。

大師功力如此深厚確實使白雲飛震驚,他此刻就像身負重物在峭壁上爬行或在深水泅泳。

十年流浪江湖,多少次血肉拼搏,多少次遭遇強手,可從未碰到無相大師這樣內力深厚的純正對手。

少林武術博大精深,大師實可獨步武林雄視天下。

白雲飛雖然年輕,卻飽經風霜,養成不畏艱險的頑強個性。

他功力不高,卻在接招還招上經驗老到,往往在生死關頭出手不凡化險為夷。

體查到這些,無相大師便回收功力,將袖袍一拂,白雲飛頓覺一股純厚綿密的溫和力量將自己托起,使之輕輕巧巧就從泥沙中拔出了已陷至膝蓋的雙腳,心頭有種飛翔的感覺。

「阿彌陀佛,施主單獨邀老衲來,不知有何吩咐?」大師轉動著手中那串佛珠,緩慢慈和地道。

白雲飛不敢苟且,嚴肅道:「晚輩深謝大師俠義執言,若非您明察秋毫毅然相救,晚輩早已淪為群雄的刀下之鬼了。」

無相大師淡淡一笑:「閣下不必客氣,我佛素以高深圓融之佛法,破除世俗眾生之迷惑,拯救天下無辜之性命。此乃佛祖偉力,實非老衲功勞。只有一點,老衲自信不錯,觀閣下儀錶氣的不俗,又是古道熱腸之士,做那傷天害理惡事的人當然不是你了。」

「多謝大師慧目明察慧心明鑒。」在這一瞬間,白雲飛潛意識中對大師分外親切,似乎兩人之間有種奇特的感情在勃動。他急忙掏出那塊腰牌,雙手呈上,「我請大師面晤,就為這塊腰牌,它好神秘!我一點不知其來歷……」

接過這塊腰牌,沉穩的無相大師倏然變色,兩道雪眉抖動,目光沉重嚴厲,顫聲道:「這塊腰牌,你自何處得來?」

白雲飛料不到這修為很高的一代名僧也未心境澄明,見到腰牌不僅惶急而且眼中殺氣顯露,便道出了腰牌的來歷。

出於本能,他隱藏了青猿寶劍、武功秘典和張氏姐妹身體奇光,這些畢竟是天池山莊所有秘密中最為珍奇和詭異的事情,非到時機不可示人。

無相大師滿目銳光,忽然間手一動,也從懷裡掏出一塊腰牌來。

白雲飛大駭一跳,剎那間,他幾乎要拔劍相向了。

縱然無相大師的武功勝其數倍,他也要憑一股不怕天不怕地不畏生不畏死的拼勁,去和大師一決高下。

因為大師手掌上那塊腰牌,赫然和張秋池絕氣前給他的一模一樣,上面雕刻著一隻猛虎一條飛龍。

無相大師不管他心態如何,只凝視腰牌,嘆口氣道:「這塊腰牌,來歷同樣玄秘可怕,上月在洛陽道上,奉欽命押運三百萬兩雪花銀,百萬兩黃金錠的威武鏢局,全部人馬神秘死亡,所有鏢銀神秘被劫,一切突然迅捷得不可想像。」

「威武鏢局?他們的總鏢頭,不是縱橫江湖,打遍東北七省無敵手,並以一槍震中州的關漢威關大俠么?據說他的武功已不在昔年武林五劍客之下,自做總鏢頭之後,威武鏢局的鏢走遍大江南北關外塞內,任何人秋毫無犯,此次誰吃了豹子膽?」白雲飛吃驚不小。

上個月,他和滇西巨盜龍得寶在雪山荒漠追殺,當然不知洛陽道上的大劫案,而江湖竟也未流傳,好怪!

「告訴你,劫鏢殺人者也是一夥黑衣蒙面人!」無相大師面目戚然,一字一頓道。

「哦?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

「老衲雖見多識廣,對此卻也一無所知。」無相大師嘆道。

「不是說關漢威武功超群謀略更加過人嗎?難道他也身遭不測?」

「是的,關大俠也未能幸免於難。因後金漢國在白山黑水之間一夜崛起,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朝廷只好加緊防衛,此次押送的軍餉,就是用來修築邊關加固長城的。不料,被一批來歷不明的黑衣蒙面人洗劫一空,招惹龍顏震怒,鏢局人士所有遺族,都被東廠和錦衣衛秘密處死。」

「那這塊腰牌,大師又從何而來?」

「這次押運軍餉,數額巨大,行動隱秘。除了兵部左侍郎和總鏢頭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不料天機外泄,慘遭那伙黑衣蒙面人凌劫。因為洛陽大道離嵩山不遠,我那日心緒不寧下山遊盪,正好目睹劫鏢殺人後的慘狀。老衲不敢久留,只尋到關大俠,當時他遍體劍傷一息尚存,對我示出這塊腰牌,說了『黑衣蒙面人』五字便倒地而亡。離開時,我查看了那些屍體,就傷痕來說,根本看不出是何門何派武功所致,但每一招都厲害得足可奪去人命。」

說起那場血災,無相大師還兀自激動不已,頜下一部銀亮長須抖動不停。

「難道那些人沒有門派?」

「非也」,大師苦笑道,「因為那些傷痕表明,中原各各門派的武功都有,是以老衲看不出來。」

白雲飛面色不禁變了幾變,強笑道:「莫非是神煞島那幫傢伙乾的?」

「神煞島?」無相大師眼內精光暴熾,轉瞬又歸於平靜,搖頭道,「不是他們。神煞島人武功雖然超凡入聖,個個都是凶神惡煞,但他們做事向來明目張胆肆無忌憚,彷彿他們行兇作惡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若他們殺人放火也藏頭藏尾鬼鬼祟祟,天底下又有誰當他們是神煞島人呢?可惜世人只看到明火執仗的凶神惡煞,卻看不到表面光明正大背後為非作歹的江湖剋星。不錯,神煞島人武功蓋世,島主司空圖更是一代武林奇才,也早有稱霸中原之心,可他們太過張揚太過驕橫,目無天下武林,江湖正邪各派黑白兩道反而時刻提防,他們想為所欲為只是美夢一場。」

「那麼,依大師之見,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些什麼人?莫非江湖中新近崛起了一個神秘幫派?」

無相大師面色沉峻道:「這件事,老衲一直調查很久,毫無線索。不過憑這塊腰牌可以斷定,這夥人並非中原人士,其組織可能很龐大,他們之中當然會有武功高手。」

「晚輩之所以請前輩單獨前來,一是想求教腰牌之事,二是想告訴前輩,這次前往天池山莊的眾多劍俠中,或許就隱藏著那些惡徒,我們可順藤摸瓜,去查個水落石出。」

無相大師聞言點頭,目光又流露深深憂慮。

「這一點,我也心中有數。不過,客棧中的黑衣蒙面人,山莊里的白衣蒙面人,都顯露了來自東瀛的奇功,依老衲愚見,恐怕當年被武林二聖戚繼光大俠和俞大猷大俠剿滅的倭寇,又在死灰復燃了。」

「倭寇?」白雲飛從未見過倭寇,但他早就聽說過昔年東洋海盜流劫數省,攻掠至南京蕪湖,如入無人之境,燒殺掠淫無惡不作,是戚繼光和俞大猷率領中原志士苦戰十數年,才將倭患全部消滅。

「老衲以為,朝廷腐敗,賊寇乘虛而入,此番不再騷擾沿海,而是化整為零挑動中原武林互相仇恨殘殺,掃平強敵之後,他們再在我華夏禮儀之幫橫行無忌。我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惟入地獄,且常住地獄。不惟常住地獄,而且莊嚴地獄。』老衲就此道別,去沿海一帶查尋惡源。白大俠,你快去尋找張氏雙鳳吧,一月之後,我們相聚黃鶴樓下吧。」

白雲飛道:「那好,大師。我已得到消息,巫峽發現兩具女屍,我要前去查看,但願不是二鳳……」

「誰?」白雲飛言語未盡,無相大師陡然一聲暴喝,手中那串佛珠「刷」地擊向一團在風中抖動的草叢,緊跟著他一招「雄鷹展翅」,龐大的衣袍隨風盪起,落下時在茅草尖上一點,又再次騰身空中,在半空里變招為「餓鷹撲食」,一條腿猶如利箭直射草叢。

這時,白雲飛也身形展動,使出一招「八步趕蟬」的輕功,竄撲過去。

但見長草起伏,草團里蜷伏著一個黑衣蒙面人,他已全身戰慄倒地不動了。

原來無相大師將那串佛珠做了打穴暗器,正擊在黑衣蒙面人腿部的「三陰交穴」和「太溪穴」上。這兩處人身大穴,各屬「足厥陰肝經」和「足少陽腎經」,擊中必然全身麻木癱瘓。

何況,無相大師在騰身空中時,使出了少林連環腿,認定了穴位一腳踏去,這傢伙自然消受不起了。

白雲飛驚異大師武功高妙和隨心所欲,這等高齡人,卻於秋風聲中聽到這數丈開外潛伏者的微弱呼吸聲,並且隔著蒼茫茅草打穴居然如此之准,用腿之妙如到毫巔。

輕了,那人便會沖開穴道逃之夭夭。

重了,一條人命就會馬上嗚呼。

大師這份應變之力,實是武林一絕令人嘆為觀止。

白雲飛笑道:「大師武功果然非凡,晚輩目睹,實在幸運。」

無相大師平淡道:「武學一道,深奧精博,包羅萬象,老衲這身功夫,不過皮毛而已,豈可登堂入室?實在不算什麼。」

無相大師說到此處,不由神色黯然下來,彷彿觸到了內心深處的某種隱痛。

觀大師神態,白雲飛心中暗道:莫非這位武學宗師還有傷心往事不成?

他似乎很不願意承認自己武功蓋世,難道他皈依佛門,真的就做到了佛教中那種物我皆忘的境界么?

白雲飛只偶爾聽到過有關這位大師的傳說,大師少年時,也風流倜儻心高氣傲,與司空圖為爭天下武功第一,兩人在長江入海口激鬥了七天七夜,從岸上打到海里,又從海里打到岸上,都未分出勝負高低。

後來,大師突然遁入空門,做了視四大皆空的和尚,而司空圖則漂泊神煞島做了島主。

據說兩位武林大俠的命運歸宿,都受制於一個美麗無雙武功卓絕的粉面奇俠,而那女人也在江湖消隱多年了。

思緒中,又聽無相大師輕聲嘆道:「縱觀武林,神煞島主司空圖才是真正武功第一。唉,世事如煙過無影,人生苦短,爭得天下第一又有何用?雲飛,還是快看看這黑衣蒙面人是誰吧。」

白雲飛本來就洒脫得很,聽了無相大師這幾句禪機深奧玄理無窮的話,也不以為意。

他縱步上前,一把扯開那人的面紗,不由大驚道:「咦,

怎會是他?」

無相大師抬眼一看,也出意外:「真是奇怪,怎會是張長空呢?」

這個黑衣蒙面人,原來是終南劍派的張長空。

此時他兩眼圓睜,渾身發抖,四肢卻癱軟無力,面孔流露萬分羞惱。

「喂,你們這副鬼打扮,到底是些什麼人?」白雲飛喝問道。

張長空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來個冷水燙豬不來氣。

無相大師道:「張施主身為俠義道士,一向行俠仗義聲名遠播,不知為何淪落到如此地步,請告訴老衲,黑衣蒙面人是何來歷,我或可助你跳出泥淖,重塑金身。」

張長空恨恨地瞥了無相大師一眼,又抬眼望著幽藍天空,只是不語。

白雲飛早就怒氣勃發了,若不是大師就在近旁,他已給了惡賊一頓飽拳。

此時,他望著無相大師的憂慮面容,道:「大師,對這等人,何必講什麼慈悲為懷呢?」

話猶未了,霍地就是一腿踢在那張臉上,無相大師待要阻止,已經遲了。

只見張長空鼻孔浸血,一張臉很快腫脹不堪。

白雲飛冷笑道:「別拉大師護你,快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受誰主使?否則,我讓你血流七孔!」

張長空對白雲飛怒目而視,非但不說什麼,反而縱聲大笑,對無相大師道:「大師不是口口聲聲講什麼眾生平等,慈悲為本忍辱為行么?你既自稱一代高僧,以佛法審視眾生,豈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強徒毆打一個無法還手之人,而不加阻止呢?」

無相大師無言以對,訥訥道:「阿彌陀佛,施主訓導極是,老衲罪過。」

誰知,白雲飛又給了張長空一腳,嘻嬉笑道:「好一個明理明義的大英雄大豪傑,乾的卻是殺人放火的鬼魅勾當,天池山莊的血債,就算在你頭上!」

張長空呆了呆,鼓著眼珠道:「在你們看來鬼魅醜惡的事,我卻以為正大光明。天池山莊庄毀人亡,也屬天意,不可抗違。你小子要殺就殺,想從我口裡掏出什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言畢,這滿面血污之人,竟仰面狂笑起來。

無相大師依然鎮定若常,道:「張施主,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吧,或可贖回罪孽。你看到江湖中刀光劍影血雨腥風,豈忍心傷害更多無辜之人?看來你是受人利誘,脫離了終南劍派,而你現在又屬哪一派呢?只要你實言相告,我保你安然度過餘生。」

白雲飛道:「大師,你不殺人,我白雲飛倒樂意殺壞人,這等狂惡之徒,終是江湖禍害,留他作啥?」

無相大師擺手道:「雲飛不可濫殺,有道是只究首惡不辦脅從,只要張施主迷途知返,講出主使者,我便作主放你回終南山去。」

誰料張長空如吃了狂葯一般,目恨聲叫道:「放我?哈哈哈,臭和尚,白小子,你們放我比殺我還狠還惡!我只恨運氣不好,沒完成老大的使命。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殺我也!有一條你們牢記,我張長空確實是黑衣蒙面人中的一個,昨夜親眼目睹好好一座天池山莊化為灰燼,美美一對妙人兒被我兄弟擄獲!心頭好痛快,好痛快!哈哈哈……」

狂笑間,張長空頭往肩頭一搭,渾身猛烈地抖動。

「不好!」無相大師苦叫一聲,飛身一縱,伸手點向他頭部「天柱穴」。

但已遲了,只見張長空嘴鼻耳孔都流出一股黑血,同時散發出濃烈惡臭。

無相大師雙手連動,點在張長空身上「商曲」、「章門」、「血海」幾處血門血囊之大穴,封住血液流動,手一按脈,面上不禁變色。

「怎麼了?大師。」白雲飛惶然道。

大師黯然低語:「他已服毒自盡了。」

白雲飛氣得跺腳:「真是便宜了這惡賊!更可惜剛有的線索,又斷了。」

「阿彌陀佛,」無相大師道,「張施主中邪不淺,還自以為替天行道,不成功便成仁。他是咬破暗藏牙縫裡的毒丸而死的,這一招也算厲害啊。」

白雲飛聽得寒意頓起:「張某之死,足可證實大師之言,這伙惡徒組織實在嚴密嚴酷,據說東瀛武士,便有這種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

這時無相大師向那屍體腰間一掏,果然找到一塊雕刻著龍虎的腰牌。

凝視著它,好像看到一群隱形的蒙面人正在中原大地肆意侵襲。

「大師,你看!」白雲飛驚叫道。

無相大師趕緊回神,只見屍體黑血流過之處,皮肉都急速腐爛化作汩汩黃水,轉瞬露出了森森白骨,不一會兒白骨也化為黃水,在晨光中粼粼吐光。

很快,一個健壯漢子的軀體,便融成一灘又腥又臭的屍水。

好厲害的腐骨化肉水!

無相大師不忍再看,捧著那塊龍虎腰牌,把一對睿智之目望向遠處。

此時的巴山巴水,正值秋光明媚,萬里晴空,連一絲雲影也沒有。

秋風仍在吹拂,它暗含人間悲涼,在褐色山地無聲無息地浸染。

無相大師道:「雲飛,龍虎腰牌之秘,暫不可示以外人。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幫險惡之徒,既膽敢沖我中原武林而來,必有非同尋常的武功邪法,只宜小心應對,不可狂妄輕敵。你去吧,各自珍重。」

「多謝大師明示,雲飛當視為格言。」白雲飛內心佩服,拱起雙手真誠言道。

大寧河人稱小三峽,青山綠水鬼奇,峭壁畫廊天工,有小舟木筏順流而下,直抵風光旖旎的古老城鎮,實謂巴蜀勝景中之絕景,無論大師豪俠和凡夫俗子都嘆為觀止。

白雲飛從巴山腹地直奔巫山雲嶺,再買舟順流南下,很快就到達青猿啼叫空潭懾人的一道幽深峽谷。

那鋪滿野花的岸邊,果然擺著兩領裹屍竹席,兩雙秀巧女足還伸在竹筒之外。

他用劍挑開竹?

繃緊的心弦倏然鬆開,兩個死者確系美艷少女,溺水夭亡數日面頰依然紅潤如花。

她們根本不是張氏雙鳳,快要失去的希望又回到他心田,竟覺在山野間奔走這幾日也不冤枉。

白雲飛長吁一口氣,直起身來要轉向巫山古城。

須臾間,兩具女屍居然有了活力騰躍而起,與此同時兩把明晃長劍一左一右靈蛇般地刺向他,若非眼明身快白雲飛已經中劍倒地了。

驟然遇險,白雲飛展臂如鷹暴退丈余,接著一個掠身又倒翻出三丈有餘,而兩把雪亮長劍如影隨形,緊跟疾進連連刺向他身上大穴,每一劍都欲置之死地。

白雲飛只能招架,呼呼兩掌拍開兩把利劍,沉聲喝道:「兩位住手!在下白雲飛,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二位小姐,使你們不惜委屈玉體詐死行刺?」

兩張臉蛋風情萬種,兩柄長劍雪亮映人,而兩對杏眼卻殺機充盈,流射間使人不寒而慄。

定睛之際白雲飛已認出她們是華山派女弟子趙憶春和陳憶霞,正欲反省何處得罪二位女俠,那劍光又粼粼而來只好招架。

趙憶春柳眉倒豎杏目圓睜,聲音脆過深澗飛泉:「姓白的,你入了圈套,就休想活著出去!」

陳憶霞也嬌凌逼人:「白大俠,你識相點,姑奶奶可賞你一口懸棺!」

白雲飛卻不再驚慌,笑道:「我當是哪裡鑽出的狐女,原來是華山派女公子啊!你們如此費盡心機算計我,連我自己也不知何處冒犯了。」

趙憶春連刺數劍佔據上風,冷眸斜視道:「白雲飛,你這浪子奸賊終於在天池山寨現出可惡本相,先是使出花招勾引武當臭道士迷惑我師姐王憶香,使她出羞受辱。然後你潛入天池山莊干出震驚武林血腥醜惡的勾當,已成天下武林之公敵。哼,你這蒼蠅血蟲,不是聽到這山裡有兩具美艷女屍,就不會這樣急慌而來了吧?」

白雲飛道:「看來你們對我誤會很深,我也沒時間辯白,只想勸你們耐心一些,是非自有公論,真相終會大白。小姐們,後會有期。」

「好個無恥之徒,哪裡走?」陳憶霞挺起長劍,「刷刷」挽起一串劍花迅猛攻來。

趙憶春叫道:「霞妹,讓他嘗嘗華山劍的厲害,這裡再沒有無相那個假慈悲為他小子說情啦!」

話猶未了,趙憶春「刷」地刺出華山劍的殺手絕招,只見一條閃亮銀帶飄然而起。

白雲飛和她們迎面而立,剛剛閃開陳憶霞詭異迅捷的劍鋒,又逢趙憶春突然發難,劍如白練,直飄向他胸口的「天樞穴」。

他早有預防,見趙憶春上手便是華山派的「奪命三劍」,將腰一擰,身形後抑,使出「鐵板橋」的功夫。剛剛立穩就一道電光閃過,恰好削過顏面,若是稍快一分,那劍便會將他刺個正著。

他隨即「偷身分掌」拍開陳憶霞攻來的銳劍,接道一個滑步回身,繞到趙憶春側面,躲開陳憶霞的追殺。

這時趙憶春劍招已老,急切間又收不回來,白雲飛倘若乘虛而入,只一掌便可拍碎其琵琶骨。

但他卻反手抓住她手臂,將她的劍倒轉一撩,一招「舉火燎天」,化開了陳憶霞的「靈蛇吐信」。

趁這空擋,他將嘴唇貼在趙憶春耳旁,溫情脈脈道:「好姑娘,怒火攻心容顏已傷,當心變醜找不到婆家啊!」

言畢,哈哈大笑,將身子一掠一剪便縱出數丈開外了。

趙憶春羞憤交加,面赤耳紅,緊咬芳唇一言不發,只飛身拼力連刺幾劍。

陳憶霞挨了一劍,長劍差點折斷,虎口幾乎震裂,那股大力使她噔、噔、噔倒退了三大步才定住身子。嬌喘中望見趙憶春的窘怒之態,驚問道:「師姐,那惡賊胡說什麼?」

「他……他……唉!」趙憶春雙目噴火,卻說不出個子曰,只有狠狠一腳,恨聲道,「惡賊無恥,我與你拼啦!」

白雲飛怪模怪樣地笑道:「好香,好香。這麼香艷的姑娘,對人趕盡殺絕可不是好事。我是招惹不起,卻有一言忠告,女兒家本該溫順賢良,像母老虎似的,將來嫁出去也駭壞男人。」

「呸!呸!」趙憶香陳憶霞縱聲罵道:「好惡賊一口污水亂潑,看我們不割掉你的舌頭!」

白雲飛只是招架並不還手,嬉笑道:「我的舌頭向來溫柔多情,要向你們說許多甜言蜜語呢。可惜,今天大哥有要事纏身,實在不能奉陪了。」

他正要抽身後退,忽地背後傳來一個冷冷聲音:「姓白的,你不光舌頭該割,腿也該斷,有我在此,走得了么?」

一股陰颼颼冷風驟然襲來,但見一柄快劍疾如閃電竄向白雲飛後心。

受此突襲白雲飛心神一凜,快速將手向後一抓,整個身子滴溜溜一轉,堪堪地避過了那柄長劍。那道雪亮劍鋒自他左側肋下刺過,將其衣袖穿了一個大洞。

趙憶春和陳憶霞也縱身過來,雙劍齊發刺向白雲飛尚凝有笑容的面孔。

三人緊逼,白雲飛大喝一聲,似有暴跳之勢,誰知他反而縮身貼地,隨即一個魚躍,朝背後偷襲者擊出一記快掌。

但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白雲飛的巴掌拍在了身後一棵大黃桷樹上,「嘩嘩嘩」,枯黃秋葉霎時急如雨下。他恨偷襲者太過歹毒,志在惡掌教訓,不料打在樹上,一股巨大彈力震得他虎口欲裂手臂欲折。

就在這一瞬間,大樹背後無聲無息刺出了四柄來勢詭異銳急的利劍,劍尖微顫,早已點中白雲飛肋下和後心的「京門」、「章門」、「環跳」等幾處大穴。

白雲飛始料不及,身子一軟,「撲通」倒地,還掙扎想拔劍抵抗,無奈穴道被封,已是力不從心,動彈間胸口後心又被人「砰砰」擊了兩掌。

「哈哈哈哈」,只聽一陣狂笑,華山四劍李振威、王振雄、宋振武、楊振豪從樹後閃身出來,傲然用劍把白雲飛逼在地上。

李振威縱聲笑道:「白雲飛白大俠,你自恃才高氣旺不可一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會落入我們華山派的圈套吧。告訴你,自從我們師妹在橋亭客棧受辱,我們兄弟就想教訓你啦!」

白雲飛聞言一陣冷笑:「你們華山派真是威風八面,自家師妹勾搭小道士丟醜現眼,傷害爾等大俠顏面,本該自省自悔嚴肅家教,反倒要找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出氣,真是好笑之極。」

「你死到臨頭,還敢血口噴人!憶香本是貞潔俠女,就是受你和臭道士蠱惑,才鑄成大錯。哼,今日誘你前來,一為憶香雪恥,二為天池山莊的冤魂復仇,你小子還是俯首服罪,免得我們將你的屍首喂狼,哈哈!」

楊振豪不忘憶香受辱給他和華山派帶來的羞憤,滿腹殺機毫不掩飾。

白雲飛自知這時不是爭強鬥狠之時,便閉目尋思:這伙華山派男女弟子怎麼個個這等陰陽怪氣,硬要生扯活拉視我為敵。可那華憶紅也是華山派的,她可是一個可人可意清清爽爽的美女,實不能與眼前這幾個詭詐陰惡的俗物混為一談。

一想到華憶紅,他腦海便出現一個俏麗活潑聰靈大方的倩影來。

見方才一個生龍活虎之人,受制後趴在地上如同死狗,趙憶春和陳憶霞忍不住嘻嘻而笑。

豈知白雲飛是最不肯受氣之人,他睜開雙目對她們道:「兩位姑娘看我好笑么?我剛才還覺你們好笑呢!你們美艷如花,卻受人刁唆裝甚死人。那滋味比我現在趴在這裡還難受吧?難怪我聞到這位趙師妹身上既有粉脂之香,又有屍腐之惡……」

趙憶春不由俏靨緋紅氣得發抖,手臂顫抖已握不住那柄長劍。

她看到四個師兄都以一種奇奇怪怪的眼光瞅她,更是惡氣穿心,提起長劍直奔過來,朝著白雲飛就要一劍斬下。

舉劍之時手臂又顫抖不已,種種善惡念頭在腦間激烈搏鬥。

憶春有生以來,還從未一個男子摸過她的身體髮膚,更不用說被一個仇人嗅了又嗅了。

驚恐惱怒之間,卻又春心暗動,胸口如有一頭小鹿撞個不停。

偏偏白雲飛向來看生命若浮萍置生死於度外,還笑嘻嘻地引頸迎劍。

她鶯聲微顫:「你這……惡賊……臭賊……死賊……真不怕我一劍送你歸西么?」

白雲飛凝視著她,平靜道:「姑娘這麼美,雲飛能死在你的劍下,實是前世修福,總比死在你那幾個臭師弟手裡好得多啊。」

他這點小花招果然奏效,趙憶春持劍的手軟了,那邊宋振武喝道:「臭小子,少胡說八道,哥們是堂堂師兄,你才是臭師弟呢。」

白雲飛又找到說笑把柄,可他剛說出半句:「我才不願做你們華山派……」就忽地瞪大雙眼,望著趙憶春身後的青碧河水,臉色大變,不再言語。

趙憶春也抬眼望去,但見一河秋水空空無物,不由納悶得很,白雲飛為何突變?他一定看見什麼人了,是來救助他的人么?

其他幾人也向河中查看,彼此心中猜疑不定,擔心有人暗助姓白的,又擔心他趁機沖開穴道難以制服。

此時白雲飛心地踏實下來,朝他們笑道:「各位朋友,還是鬆開我吧,我和無相大師有約在先,一個月之後要在武昌黃鶴樓報告張氏雙鳳的下落呢。」

華山四劍正在為殺他與否為難,聽他這話,李振威和楊振豪一齊揮劍刺向他的心口頸下:「他媽的,你死到臨頭,還在胡說八道。」

「住手!」忽聽一聲嬌喝,一道紅影從樹端翩然而下,「叮」的一聲,揮劍格開了架在白雲飛頭部的兩把利劍。

李振威和楊振豪大驚失色,其他幾人也呆立不動,原來從樹上躍下的正是他們的師妹華憶紅。

華憶紅縱身護住白雲飛,朗聲道:「你們誰也不能殺他,誰敢動手,我就殺死一個人!」

李振威對這個小師妹最是心愛心疼,呆望著她那嬌媚粉面,脫口道:「師妹,你殺死誰?」

華憶紅秀眉一揚,嬌聲道:「在哥哥姐姐跟前,我敢殺誰呢?還不是只有殺死我自己!」

華山四劍都怔住了,憶春憶霞姐妹也是又擔憂又不解。他們都知道,倘若憶紅自殺身亡,掌門人絕不會輕饒他們。

因為在所有華山弟子中,畢不凡唯獨對義女華憶紅偏愛,把她當作握在手中怕摔碎含在口中怕化掉的寶貝。

對此他們也從未有過不滿,眾多師兄師姐沒有一個不喜愛這位又俏又嬌又武藝過人的小師妹。

趁他們發愣之機,靈巧的憶紅已拍開了白雲飛的穴道,拉著他便向一座筍狀的青翠山峰奔去。

白雲飛挨了華山四劍的暗算,受傷不輕,奔跑不快,全靠華憶紅半扶半拖。

幸喜憶紅身上芳香四溢,引動他通體靈氣,有種說不出的飄然感覺。

「師妹!———」楊振豪厲聲嘶叫,拔劍猛追,他很後悔剛才沒有下狠心了結白雲飛性命,「你想幹什麼?要助紂為虐,幫那惡賊羞辱我們堂堂華山劍派嗎?」

華憶紅挺立岩頭花叢,拔出長劍直指楊振豪:「四哥,你不要逼我!」

楊振豪面色鐵青嘶聲叫道,「師妹,你切不可做出有辱師門的事來,白雲飛不光是華山派的仇人,還是整個中原武林的禍患,我必須殺了他!」

華憶紅用身體護著白雲飛,剛要答話,楊振豪已經身形展動挺劍沖了上來,「刷」地刺向華憶紅的心口。

憶紅從小受到師兄師姐的寵愛,完全沒有料到憤怒已極的楊振豪會對她下手,簡直沒有防備。

在岩下旁觀的憶春憶霞姐妹卻看得真切,失聲尖叫:「紅妹,當心!———」

劍光到處,「當」地一聲,華憶紅被人推了一把,楊振豪也受驚倒退三步。

原來白雲飛掙扎而起,在推開憶紅同時用劍格開了楊振豪飛刺而來的利劍。

「姓白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劍!———」揚振豪氣急敗壞,揮臂就是一劍擲來。

「四哥!」華憶紅含淚大叫,揚手拋劍相迎。

「當!———」兩劍在半空相迎,倏地墜地,齊齊插入岩畔花叢。

李振威奔過來叫道:「四弟,小妹,你們何苦這樣?」

華憶紅對他淚眼相向,哽咽道:「大哥,我是奉掌門人之命,阻止你們圍殺白雲飛的。師父要遵守與無相大師的諾言,不許四哥公報私仇,破壞了中原武林圍剿虐殺天池山莊元兇的大計……」

明白過來,李振威寬釋許多,笑道:「小妹,既是這樣,何不早說?」

「你們好厲害,容我說么?」華憶紅道。

李振威對白雲飛說:「看在家師和無相大師面上,這次放過你,快快去吧!」

楊振豪雖然憤恨不平,也不再言語,只把一對冷眼刺向白雲飛。

白雲飛強忍傷痛,挺起身子拱手道:「諸位華山英雄,誰是誰非,日後便知,雲飛暫別,後會有期。」

他把感激的目光投向華憶紅,可憶紅並沒看他,她正眼望青山之外白雲之外,而她的內心呢?

白雲飛只能憑感覺去猜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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