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鬥士還是妄人的一生？

李敖骨子裡是承繼的是魯迅傳統而沒有多少胡適的傳統。投槍匕首，李敖用得更加嫻熟。李敖後半生從右到左到自稱極左，不是沒有緣由的。

撰文 | 孤雲

一早起來，聽說李敖去世。朋友圈又刷屏了。去年2月份，就傳出李敖罹患腦癌的消息，說是最多只有三年可活。沒想到才過一年，人就走了。人算不如天算。生命其實誰也不能掌控，哪怕狂妄如李敖。

大陸許多知識人、文化青年，少時都受過李敖的影響。比如我，一段時間（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也頗受李敖那套快意恩仇文字的影響，視為自己的思想秘密源泉，甚至將當時所讀到的柏楊、李敖、龍應台看作台灣思想三大家。

柏楊、李敖、龍應台

回頭想來，這種總結是典型的井底之蛙，無知的表現。這三人說到底仍屬於雜文家，作家，作家固然有思想，但思想體系往往並不成系統，更談不上思想的穿透力。但文字能蠱惑人，一些思想碎片藉助語言的力量，或可直抵人心。

這也和當時的社會文化環境有關。總體來講，大陸缺乏像李敖這樣話語犀利、個性鮮明的作家，所以讀到李敖幾乎篇篇都是戰鬥檄文的文章，很容易被人奉為神明。但是隨著兩岸關係緩和，特別是台灣轉型後，李敖的局限性也就很明顯。

李敖不是今天才走下神壇，他的後半生，其實就是在苦力支撐、修補自己的神話中度過的。罹患腦癌後，他的最大也是最後的願望是三年內出齊《李敖大全集》85冊。而實際上，就我目力所及，李敖的文字具有文學或思想、史料價值的，可能很少。

李敖是作家，但更是一位鬥士，他的前半生與人斗、與時局斗而其樂無窮，後半生因為失去目標，銳氣漸失，甚至變得碎碎念，讓人真心看不下去。越是像李敖這樣個性鮮明的人，評價越容易兩極化，崇拜他的人敬佩無以復加，鄙夷他的人又是避之唯恐不及。魯迅如此，康有為也是如此。

魯迅

拿李敖和這兩個人相提並論，當然不是說李敖的成就有那麼高，而是指李敖身上其實綜合了二人的複雜性，尤其是人性幽暗一面。被魯迅罵過的論敵胡適，現如今都不用多介紹他是怎樣一個人了。康有為，自居聖人，但個人品性污穢不堪，實為妄人一個。李敖也是如此，被他罵的人，像柏楊等人，根本沒有那麼不堪。在魯迅、李敖等作家手裡，文字真如一把刀，能殺人。至於李敖究竟是鬥士還是妄人，不妨等待更長的時間來沉澱。

年輕時李敖受過胡適一點指點，作品中多次提到胡適。實際上，李敖骨子裡是承繼的是魯迅傳統而沒有多少胡適的傳統。投槍匕首，李敖用得更加嫻熟。李敖後半生從右到左到自稱極左，不是沒有緣由的。在他的成長中，受中學老師嚴僑（嚴復之孫）影響甚大，這一點值得注意。

2005年9月李敖的神州文化之旅，是他個人名望的頂峰，也是李敖神話徹底走向破滅的開始。當時我寫過一篇文章《啟蒙已死，李敖何必歸來》，如今讀來還不算過時。具有思想啟蒙意義的李敖，那時候就已完成自己的使命。

2018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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