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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本書,能把你領進讀書的大門就是「對的書」

選什麼書讀有沒有高下?

這是個經常被問起的問題,潛台詞似乎是說存在一條讀書鄙視鏈,如果從文學體裁分就是:讀詩比讀小說高級,讀小說比讀散文高級;如果按時間分就是:年久的比晚近的高級;如果從受眾分就是:讀者少的比讀者多的高級……最終還是會歸結為:經典的比流行的高級。

這話似乎不錯,也是讀書愛好者普遍認可的一條常識,但是此處還是有一個bug,就是沒有考慮對象的差異性。舉個例子:假設你對一個根本沒法靜下來讀《紅樓夢》的小少年說:「《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的高峰,不讀不是中國人」,這就近乎恐嚇,估計這個人和這本書從此互斥了。

書的品質、境界是有高下的,但對讀者而言,並不是越高級的書越能把他領進讀書的大門。就像林語堂說的:對於喜歡的書,你和作者彷彿是「異代的知音」,地球上幾十億人,是不可能只有同一個知音的。文學性強、思想價值高並不意味著是「必讀」的。《白馬嘯西風》的結尾表達了一個類似的觀點:「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洒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做了這麼多鋪墊,下面正式入題:我為什麼要和同事們合作開設「金庸小說閱讀」選修課。如果有關心我的學生、同事和朋友們問及:身為FZ語文組老師,為什麼不開設大家經典閱讀選修,反而去帶學生讀通俗娛樂小說?請仔細閱讀前四段,尋找答案。

不管是從哪一本書哪一位作者開始,能讓讀者感到有趣又不滿足於有趣的,這就是讀者個人的閱讀起點,而培養閱讀興趣,能以此借力打力,有具體的對話情境,逐步引導的效果會好一些。我們不妨跳開一步,把我們認為的「必讀的書」變成學生們「想讀的書」,「在讀的書」。高中語文教材編寫組成員,北大溫儒敏教授曾表示過:「整本書閱讀要列入教學計劃,但這是很特別的課型,特別在課內講得少,主要是課外閱讀,是學生自主性閱讀。」——所以「課外閱讀」才是整本書閱讀的關鍵,而閱讀興趣應該排在閱讀方法之前。無論必修還是選修,無論經典還是流行(實際上金庸作品正在「退流行」,九十年代北大的專題研討會和上個月英文全集的出版反倒表現出「准經典」的樣貌),能幫助教給學生「一書一法」,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總不錯的。特別需要說明的是:如果不考慮個體差異,我認同直接從經過時間考驗的經典作品開始,閱讀效率和收益會更高,這就像「站在人類文明的制高點上俯瞰」,這也是我們帶領學生細讀《鼠疫》、《約翰?克里斯朵夫》、《百年孤獨》、《月亮與六便士》、《紅樓夢》的動機。

就「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這一點, 我又想起一個例子:高二學生學習《唐詩宋詞選讀》,對於「某字好在哪裡」「某句好在哪裡」「某聯好在哪裡」常常一臉懵,其中固然有審美經驗和能力的問題,但是也有別的困惑:「好壞」是相對的,沒見過「壞」的,「好」就是常態,「從來如此」,也就容易熟地無風景,感受不出好處來。教材收錄了杜甫爺爺杜審言的《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宦遊思歸之作向來不容易引起學生讀者的共鳴,「鑒賞」「稱好」實際上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類型詩的套路。由於出路逼仄,選擇較少,做官的收益在ZZ社會是收益較大的一種,這也是當今許多熱衷奔突於官場的動因。杜審言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奔競官場,擅長酬和應制之詩,大概日子過得比孫子杜甫好太多,深寓人生況味的作品就太少,寫了一批飯局應酬之作後,《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是其中少數拿得出手的。但多數人是看不到那「一批」的,也就不可能感受到什麼「風神初振」。「經典」,是超越時代的,但了解它們超越了怎樣的時代,也是一種文學、文化學習的價值。

什麼人,什麼年齡,什麼時代,什麼文化會親近金庸小說?我聽同事說喜歡王小波的人也多少會讀點金庸(印象不深了,好像是這個意思)。這基於同樣的道理。

梁羽生在《金庸梁羽生合論》一文中,頗自負於自己的國學修養和詩詞造詣,對金庸則以「洋才子」稱之。金庸自然不喜歡這種論調,他辯解說:「中國文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有如血管中流著的血,永遠分不開的」。何平則認為:「金庸小說有著強烈的漢族中心主義,對漢文化圈以外,華夏文明以外的文化狀態和文明成果缺乏細緻觀察/深入體會的耐心和推己及人/對等平視的姿態,多少取一種獵奇態度」。沒有對西方文化的吸收或借鑒,金庸小說達不到今日的高度,但這種借鑒,反而更強化了他的中國特質。金庸小說以及金庸本人,其品質「全然是中國的」,中華文化最美好的東西,在金庸身上皆有所呈現,而中華文化中致命的缺陷,金庸也無從倖免。上世紀末的「金(庸)王(朔)之爭」多少也是這種衝突的體現。再舉個例子:金庸小說中理想人格的化身在強者為尊、無法無天的江湖上歷經磨難,往往最後的選擇是避世,對人間痛苦或逃或避,勉強救出自己罷了。令狐沖退隱山林(《笑傲江湖》),袁承志遠走海外(《碧血劍》),狄雲重返雪谷(《連城訣》)……這些人物出身不同,背景不同,遭遇不同,甚至感情經歷也不同,但他們的選擇和賈寶玉(《紅樓夢》續作)出家當和尚恐怕可以說是本質相近,具有某種寓言意味。避世作為個人選擇不失為一條出路,但作為一種文化或制度可能根本不算是路,因為不可能讓所有人都隱居或出家。這預示著在文化的封閉結構中已經找不到新路了。明年是「五四」百年,話題自然就又回到了「新舊」上,讓我們不忘初心,砥礪奮進。這時候讀讀金庸,也是極好的。

可能很多人都知道著名詩人徐志摩是金庸的表兄,但不是很多人知道現代文壇另一位著名詩人穆旦是金庸的堂兄。穆旦本名查良錚,他和本名查良鏞的金庸精神氣質上都有「洋氣」的地方,但與金庸得以揚名的中國氣質不同,穆旦「最好的品質全然是非中國的」。這個評價出自金庸的浙江同鄉,畢業於西南聯大的王佐良教授。「(穆旦)一方面最善於表達中國知識分子的受折磨而又折磨人的心情,另一方面他的最好的品質卻全然是非中國的,在別的中國詩人是模糊而羽毛樣輕的地方,他確實,而且幾乎是拍著桌子說話」。穆旦的文化底蘊仍然是緣出中國傳統文化,但他自覺地吸收異質文化之長,作為「報業大亨」一手寫社論一手寫小說的金庸也未必能兼善若此。

有一個笑話是:曹雪芹最怕「紅學」,魯迅最怕「魯研」,想來金庸也會害怕「金學」。如果從興趣開始的閱讀,能開啟閱讀的興趣,自覺讓更多的光透進來,你就不必計較先讀金庸小說還是先讀托爾斯泰。三歲還不怎麼會說話的郭靖是不能一上來就練降龍十八掌的,三歲也未必能看到老,誰想到這個「先天愚兒」表現的郭靖後來成了守城襄陽的大俠,而且還能估算人心,留下「倚天屠龍」的預言和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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