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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

我喝下了最後一口濃茶,死撐著自己,對自己說「看完最後一頁,最後一頁。」看著電腦上那些琳琅滿目的出租廣告,每一串鮮紅的數字都是我承受的極限,意味著我要在這些價格實惠的出租屋裡選一個條件最好的。但這些房子怎麼會多呢,僧多肉少,像我這樣的買不起房的人千千萬萬,那種好房就那麼幾個,不知道被都是人盯著呢。

我內心開始咒罵不良房東,明明合約還有半年,現在錢一退,違約金一付,就擺出一張臭臉,要我三天內搬出去,「他媽的,他們的,他媽的。」我嘴上不停的罵著房東,咒他生兒子沒皮屁眼、掉進糞坑裡之類的,手上卻是沒停,沒辦法,罵歸罵,活不能停,不找到房子就只能去住旅館或者橋洞了。

我被一則招租廣告吸引了,房價特低,只有其他房子的一半,我一眼就瞥見了它,特別鶴立雞群。

圖片上看到的是一間有點年頭的房子,除了牆壁因為被時間打得有點破舊之外,其他都挺好,房間讓我覺得很乾凈,完美的體現了極簡風格,除了桌子椅子鏡子板床之外就只有一個書架和衣櫃了。

最讓我心動的是它的地段,幾乎處在黃金地段,要車有車要地鐵也有地鐵。我記下了地址和房東電話,準備明天打給他問問情況順便實地勘察一下,畢竟這麼好的房子只租這麼少的錢,我心裡還是有點打鼓的。

刷牙、洗臉、穿衣、煮速食麵,我在十五分鐘內做完了起床後的四件事之後,我準備出門了。走出大門,天空挺藍、太陽挺大,這在冬天很少見,我覺的這是個不錯的開頭。

這個小區看起來挺破的,卻什麼都不缺,交通、衛生、健身器材齊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更重要的是它比那些高高的新樓盤多出了歷史的陳舊感,比我都大一歲,你說陳舊不陳舊?第一印象挺好。

給房東打了電話,他沒接,發了簡訊他到是回了。他告訴我,鑰匙在門底下,你自己去拿。把鑰匙藏在房門底下,那是多少年前的習慣了,我覺得他是個實誠人,更加深了對這裡的好感,如果房子沒問題的話我就打算租下來,遠離那個不良房東。

鐵門上的綠漆已經開始脫落,門上好幾處都是大塊大塊的鐵鏽,推開門後,手上全是鐵腥味。樓道里的燈是老式的白熾燈,一根電線把燈從布滿蛛絲的天花板上吊下來,燈面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一個樓道里大概有五顆燈泡,其中有三顆是壞的,老式的樓房建的都比較的封閉,光透性差,遇見燈泡少的地方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見。

五樓,出租房就在這,除了每天晚上的手部運動之外,我一向缺乏運動,從高中學校以各種理由削減體育課,我的體質從初中的八百米第一到現在爬五樓都要喘。

我也不管是否乾淨,直接靠在髒兮兮的扶手上喘氣,深吸猛出,鼻子吸氣眼睛當然要盯東西,誰該做誰的事,一點都不耽誤。出租房在最裡面的一間,這個樓層有五間房子,從裡到外,出租屋的房子附近正好燈泡壞了,好的燈泡照不到,陽光又沒有,成了三不管的地帶。當我差不多緩了一半的時候,面前的房門開了,樓梯的扶手剛好在每層樓的第二間房拐外向上。打開裡面的木門,房間里沒有任何燈光,窗帘也都拉上了,借著樓道燈光隱約從輪廓看出是一個老太太。她直勾勾的看著我,眼睛不帶任何迴避,我被看的有點發毛,涼氣從骨髓上滲透到全身,特別不舒服。我努力做出微笑,想讓我的嘴角上翹,我勉強的做到了,看起來皮笑肉不笑的。

老太太沙啞的嗓音,略帶警惕的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不自然的摸了摸頭,畢竟人家一開門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鬼鬼祟祟的,任誰都不放心。「我是來租房的。」邊說還指了指最後的一間房間。

老太太聽了過後沒有回答,但我感覺她的眼神沒有盯著我了。她過了一會就把里門關上回屋了。

我撇了撇嘴,真的有點不爽,莫名其妙的被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的被當成了壞人。我撐起上身,往出租屋走去。

地下的門板的夾縫裡果然有鑰匙,往外一抓就是一大把灰,鑰匙上也布滿了鐵鏽。我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多想,畢竟人家房東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呢。只是有點擔心這鑰匙開不開的了門。

我把布滿鐵鏽的鑰匙插入同樣布滿鐵鏽的鑰匙孔里,咔嚓——開了。

一股風吹來,吹得我涼颼颼的,直入骨髓的那種冷,我打了個哆嗦,暗自抱怨自己出來時穿少了,這天氣還真是很冷。我聳了聳鼻子,把那股風帶出的霉味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味道趕出去,我小聲的嘀咕了「這是有多久沒住人了啊!」

房子和照片里沒什麼差別,一廳一衛一卧,客廳里的東西也真的只有那麼幾樣,剛剛夠生活,不會多餘,不會少於。

牆上粉刷的白色,也許是年代的久遠,給我一種病態的感覺、死亡的感覺,有點壓抑。房東走之前應該收拾過得,房間很整潔,傢具擺放很整齊,完全沒有我以前租房子時看見的亂想,除了太久沒人房子到處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非常滿意,房價又如此低廉,我決定明天就搬進來,遠離那個不良房東。

把門關上,依次鎖上里外兩扇門,往外走,下樓的時候特意的打量了老太太的家,可能因為我很好奇,因為她以後是我的鄰居了,我想要多了解一下她,她總給我一種,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沿著來時的路,坐著來時的地鐵,轉上了來時的公交車,我將對我住了一年半的房子告白。用魏晉人士的話來說,就是天地為被,房屋為衣,一間衣服穿久了也是有點感情的。我睡在我睡了四百多個夜晚的床上,不硬不軟,剛剛好,帶著一點惆悵、一點憧憬,我美美的睡了一覺。

刷牙、洗臉、穿衣、煮速食麵,似乎我的人生永遠逃脫不了這個規律。我開始收拾衣服,打點一下值錢的東西,絕對不給那個不良房東留下值錢的東西,還剩一張的抽紙也要打包帶走。

上上下下折騰了一會,我發現我的所有行當加起來不過一個旅行箱和一個小書包。除了這些,值錢的東西也只有身上那幾個器官了。走出出租房,最後打量了一下它,算是做了告別。

我在樓下叫了一輛計程車,把行李全部放在後備箱里,拉了拉衣襟,搓了搓雙手,防止冷風再從漏洞處竄進來,把我吹出一成雞皮疙瘩。

我走在小區的主幹道上,向我的新家走去,心情愉悅。我坐在樓下的老槐樹下,環顧著四周,打量著遠處,權當放鬆心情熟悉環境,畢竟我是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年的。

道路從小區的門口一直延伸到小區的後門,眼睛5.0以上的人都可以從起點望到終點。小區不大,除了這條主幹道就是其他延伸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小區的四面八方。我打望這後門,沿路上有很多座椅,都是上了年紀的有歷史痕迹的。除了我坐著的大槐樹,其他都是常青樹,大多數已經長得和房子一樣高了,樹葉茂森、樹冠密集,好好的大白天也不管太陽有多大,稀里嘩啦就把陽光擋在外面,搞得小區陰森森的,十分不舒服。

休息夠了就要繼續走了,五樓雖然不高可也不低,從五樓摔下去已經和五十樓摔下去沒什麼差別了。我提著旅行箱,喘著粗氣往上爬,昨天的老太太剛好在我經過的同時打開了裡面的門。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畢竟是未來的鄰居,我向她微笑了一下同時說「太太你好,我是新來的,以後可能會在這住很久。」

沉默,還是沉默。

我覺得有點尷尬,在自討沒趣,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太太說話了「你住那間嗎?」她說著抬起了手指,指向最裡面的我的出租屋。我回答了是,回頭想對上了老太太的眼神,不是綠油油的也不是惡毒兇狠的,而是帶有一種憐憫,一種看將死之人的憐憫。我有點不寒而慄,她的眼神真的讓我很不舒服,讓我覺得我向是在奔赴地獄一樣。我正想開口說話,老太太突然又說「不要動裡面的東西。」說完就關上了裡面的門。

我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手上的酸痛讓我回神,我想,這真是一個怪人,莫名其妙的來說完莫名其妙的一段話,有莫名其妙的走了。

我把放在門口的鑰匙拿進屋裡,我可沒有房東那麼的實誠,鑰匙這個東西還是放在房子裡面的好。

我把行李箱往地上一甩,灰塵碰——的一下,飛的滿屋都是。我一邊不停的咳一邊用手在空中四處亂揮,企圖把灰塵扇向一邊。

看著地上著這一層灰,又看著不怎麼合乎我心意的傢具的擺放方法,我扭頭就把老太太剛剛說的話給忘了,就算記著我也不會去相信那些瘋人瘋語。

有些奇怪,房東把一面碩大的鏡子擺在客廳。我從來沒見過把鏡子放在客廳里的人,雖然奇怪但我沒注意,因為奇怪的東西多了去了,就隔壁那個老太太也都比他奇怪,我想可能是房東的獨特愛好吧,把它移到卧室也就沒在注意了。

我躺下休息,雖然整個房間不大——五十平米左右,我還是累的渾身酸痛,我躺在剛鋪好的床墊上休息,床墊是海綿的,躺上去幾乎整個人都凹了進去就像「南園滿地堆柳絮」一樣,我很快就睡著了。

在醒來就是晚上,太陽下山,月亮上班。我發現我除了肚子餓外我還有點輕微落枕了,在鋪上床墊後我忘了放枕頭,上去沒枕頭的睡了一覺,脖子就一個姿勢,不落枕才怪。我慢慢的把頭扭正,很疼、非常疼。把腦袋扭過來的時候,我清楚的聽到咔擦的聲響,很清楚,很脆。要不是我頭腦還能動、還能思考,我都以為我脊椎斷了。我身上已經都是汗水,一半是嚇得,一半是疼的。

我歪歪扭扭的走進廚房,準備泡點面,突然發現沒有鍋碗瓢盆甚至沒買速食麵。我實在有點惱火。我轉身出了廚房,在頭腦沒清醒的時候又撞上了在客廳中間的桌子,冬天,陰風陣陣、寒風刺骨,腳趾的疼痛讓我清醒了過來,實在是疼到沒有辦法了,我坐下抱著腳趾緊閉著雙眼,不叫不哭不鬧,身體左右搖晃,把劇痛忍下去。

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抬起手,想叫點外買,發現這個地方沒有手機信號,我已經沒力氣發火了,火到一定程度會破的。我起身躺會床上,睡覺,既然沒有吃的沒有玩的只有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出神的看了一會鏡子,開始睡覺。

開始有些響動,在客廳、在廚房、在卧室、在我耳邊。。。。。。沒什麼大不了,租房子這麼多年,什麼奇奇怪怪的響聲沒遇見過,房子有什麼高跟鞋的聲音、什麼彈珠的聲音、什麼嘩啦啦的流水聲,我都聽過,新房子都有這些東西何況老房子呢,我翻個身繼續睡覺。

迷迷糊糊地,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邊,無中生有、虛無縹緲,可能是錯覺。

身體開始下沉,一股壓力突然出現在我身上,我清楚的聽見四周的響動開始變大。心跳的聲音越來越沉,越來越清晰,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清楚,突然意識到,我身體動不了,手指、腳趾、腳掌、手掌甚至眼睛都睜不開。這個時候我已經被嚇醒了,我非常慌張,慌張就要動,要動身體卻動不了,我有了溺水的人的恐懼,無法自救、聽天由命,很無助、很害怕。怕了一會,我開始漸漸的掌控了身體,掙扎有了效果。我發動全身力氣,碰——的一下,一個鯉魚打挺就翻起了身。

拉開燈,什麼也沒有,我突然意識到這是鬼壓床,虛驚一場。躺下,繼續睡,和著被冷汗打濕的睡衣。

我開始泡速食麵,用我的大碗和熱水,沒有鍋煮只有泡了,好在我必備速食麵。給公司請了假,昨天晚上鬼壓床出的一身冷汗,我沒有換衣服就睡,這個天氣,很容易感冒,果不其然,我早上起來就感冒了。

頭暈腦漲,速食麵吃起來也沒有胃口。

裹著睡衣,閑的沒事四處看看。把碗筷往筷子上一堆,就不管他了。我看見有抽屜就拉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美其名曰「翻箱倒櫃」,俗名「偷窺隱私」。我沒有什麼偷不偷看的,我租下來了,你偏要在我的房間里日天,被我看見了不要怪我。

翻出了一張報紙,我有點開心,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網、沒有鍋、沒有電視,有報紙打發打發時間也好。紙張已經發黃了,硬邦邦的,背面被水泡的看不清字體,連把它攤開都做不到。我只好看正面。

正面寫的是一宗殺人案,死者單身,男,四十來歲,被殺害於家中,時間6.45,死因不明。我看了一會覺得沒興趣,文字描述永遠那樣,照片永遠打碼。我把它隨手丟在一個角落裡,不在管他。

到了晚上,我的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有點加重,我打算上床去睡睡,我覺得可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一些。

一隻手在我面前出現,一隻腿緊跟著出現,手腳身體,突然出現,除了臉部是一團馬賽克,其他地方清晰無比。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傢伙突然舉起手,向我衝過來,見勢不妙,拔腿就跑。我一直跑它就一直追,我發現前面有個桌子擋了我的路,我拚命把它踹開,在他上面踹開了一個洞。踹開的時間後面的馬賽克就追上了我,雙手從背後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撲倒在地,還要掐上一雙手,使勁掐、使勁掐,我被掐的緩不過氣。

我再次驚醒,是一場夢,我比真實的夢。我坐在床上大口喘氣,看著外面微微發亮的天空發獃,被嚇呆了,還沒回過神。我摸了摸脖子,後怕不已。我收回目光,看了看時間,6.30。還有一會就要上班了,也沒有了回籠覺的心思,洗洗準備出門。

往門外走去,眼睛的餘光處有一個黑影,扭頭,看見一個人,鏡中人,腿腳臉身體,和夢中一樣。我被嚇得大叫,管他是不是和夢中一樣,主要是他出現在我的鏡子裡面。我衝到門邊,發現怎麼也打不開門,想打電話沒有信號。我恐懼的拚命敲著門板,大喊救命。

6.40

我出不去,也沒有人回應,鏡子里的人一隻手已經伸了出來。我突然想到老太太的話,「對對,不要動別人的東西,只要放回去就沒事了。」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拽著不肯放手。

除了桌子椅子鏡子板床全部被我放回了原位,他還是在往外走,就差一隻腳了。

6.44

我突然想起那張報紙,曙光出現,我四處找那張報紙。但我不知道,光不一定是曙光,也有可能是迴光返照。

我找不到他,上天入地、翻箱倒櫃都找不到它。

6.45

身體不能動了,我眼睜睜看見他出來,伸出雙手,掐我的脖子,我知道,這不是夢,真的會死。

卡——的一身門聲開了,老太太看著四周擺放整齊的傢具,親親的嘆了一口氣,她拿出報紙,放進了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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