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沈三白 約了芸娘過日子
半生你我
浮生六記
Assen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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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味,讓《浮生六記》有了區別於大家風騷的格調,讀紅樓、看西廂,都不如浮生的樸素,平淡流暢的字裡行間品一縷清歡,就像晚餐眼前的一碟小菜,親近、家味。
文字的東西,似乎沒有化學的,或物理的作用劇烈,但卻更細微,更久遠,乍看上去,沒什麼用處,可最大的用處,也許正是沒有用處。就像一棵樹搖動,搖醒了身旁的另一棵樹,一朵雲疾,掀起了另一朵雲。
芸娘,是沈復《浮生六記》里的女主。
書中的芸娘很美,但不媚俗:「頸,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顧盼神飛。唯兩齒微露,似非佳相。一種纏綿之態,令人之意也消。」
掩卷細品,活脫脫一個江南文青少婦,素心自在,內心澄澈,不爭不躁,不貪戀物慾,也不愚昧迂腐。
若是走進姑蘇城的巷子里,這樣溫婉的女子也許就是個尋常的人。眼前就有了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姑蘇的煙柳窄巷,小橋流水,有了布衣蔬食、清貧窘迫的水邊人家。
芸娘和沈三白必是性情中人吧,有癖好,志趣相投。平淡的日子,甚至有些凄苦和窘困,在他們夫妻倆那兒且成了素味清歡、不缺詩情畫意的錦瑟流年。
人們常常感嘆眼前苟且,念念中的詩與遠方,其實只是一個思維罷了,頭頂就是星空,門前自有風景,風霜雨雪,落花流水,想讀的書,喜歡的事,就在那裡。
《浮生六記》典型的平民之作,沒有貴族和大家的光環,卻歷經幾百年,無數次重刊再版,滿是傳奇。
沈復沈三白,後人查遍史料,名不見經傳,就連《浮生六記》成書也是在三白過世70多年以後。
據說,1877年,也就是光緒三年,在蘇州的一個舊書攤上,有個叫楊引傳的人,隨手翻閱到了一本破爛的手抄,行雲流水,簡樸生動,書中素味清歡的芸娘呼之欲出,讓人慾罷不能。慧眼識珠的他買走了殘稿,《浮生六記》不久就刊印出來了。
一時間,洛陽紙貴,浮生難求。
當時,沒有互聯網,粉絲們人肉了作者沈三白,只知道三白名沈復,是乾隆、道光年間的人,出生在幕僚家庭,身居窄巷,整日奔波柴米油鹽,頗有書卷氣,有時牽娘子泛舟煙湖,或是吟詩作畫,或是賞花觀月,那娘子就是與他兩小無猜、情趣相投的芸娘。
《浮生六記》中的「浮生」,典出《莊子·外篇·刻意第十五》「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古往今來,很多文人墨客對浮生進行描述,李白歌詠「……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蘇軾有詞:「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鷓鴣天·林斷山明竹隱牆》,三白和芸娘果然是文學青年,取其浮生之意,記生活點滴。
《浮生六記》本來是六篇,即《閨房記樂》、《閑情記趣》、《坎坷記愁》、《浪遊記快》、《中山記歷》、《養生記道》,後兩篇已經佚失,查閱了幾個版本,都只標註目而無下文。
沈三白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本抒懷手抄,竟引後世無數文豪傾慕留墨。
季羨林曾評價《浮生六記》:「那一部是貴在心靈之自由的記錄,寫布衣寒窗的風月往事……不僅說生命的短促,更是指著生命不繫於任何龐然重物。生命處於自在自為的狀態。自由的渺小,渺小的自由,卻昭示了生命本質上的尊嚴。」
俞平伯形容此書「儼如一塊純美的水晶,只見明瑩,不見襯露的顏色;只見精微,不見製作的痕迹」。
台灣學者俞國基說:「純就我個人讀書的感受,認為中國傳統文學中以愛情為主調的作品,只有兩部書夠資格稱之為文學巨著,其一為曹雪芹的《紅樓夢》;另一部便是沈三白的《浮生六記》了。」
紅學家馮其庸這樣評價:「《浮生六記》是《紅樓夢》之後的又一部偉大作品……」
據說,尊閣板《浮生六記》是最早的鉛印板,有楊引傳序和「尊聞閣王」王韜跋。楊引傳序言中說「六記已缺其二」。王韜曾說少時(1847年前)曾讀過這本書,可惜沒有抄寫副本,流亡香港時,常常懷念。
當時,楊引傳在蘇州冷攤上發現《浮生六記》殘稿時,僅存《閨房記樂》《閑情記趣》《坎坷記愁》《浪遊記快》4卷,卷五《中山記歷》、卷六《養生記道》已經佚失。
1936年林語堂將《浮生六記》四篇翻譯成英文,在《天下》月刊上分期連載。後來又出版漢英對照單行本,他在序言中直抒其懷:「芸,我想,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還猜想「在蘇州家藏或舊書鋪一定還有一本全本」。
果然,之後不久蘇州冷攤上便出現了「全抄本」,續滿了卷五卷六,品讀後,很多人認為是後人補寫的。
也不知從何時起,也許就是楊引傳淘到了《浮生六記》以後,舊書攤成了令人嚮往的地方。
南京朝天宮古玩市場就是這樣,每逢周末,都有人尋訪販賣舊書的地攤,更有趣的是黎明前出攤,天亮即散。淘書者持手電筒翻動地上的故紙堆,尋覓心愛之物,影影綽綽、神神秘秘,其形其境如同「鬼市」。
鬼市竟然成了書蟲嚮往之地,2005年秋的一個周末,一個黑瘦矮小的男子從鬼市淘到一冊封面題有「記事珠」三字的破爛抄本,悄然離開。他判定,這是清代著名學者、書法家錢泳手跡。後經著名古文獻專家、北京大學歷史系辛德勇教授鑒定,結論無誤。
第二年,這本手抄現身北京中國書店海王村春季拍賣會,起拍價10萬元。這位眼光獨到、頭腦精明的「書販」,名叫彭令。後經國內權威專家認定,書中記錄的清代使者出使琉球途中的所見所聞中,有6200多字出自《浮生六記》中第五記初稿《海國記》。
是真的,還是仿寫,這些很重要,又不重要,反正《浮生六記》已經火了,芸娘也贏得了中國最美女人的頭銜,成了網紅。
《浮生六記》版本大概有一百二十多種,1878(光緒四年),上海申報館出版的《獨悟庵叢鈔》本,清末2次,民國時再版31次,1980年大陸再版56次,1958年,台灣27次,1935年林語堂先生將《浮生六記》譯成英文,刊登在英文《天下月刊》及《西風月刊》,之後的16次,被翻譯印刷成英語法語德語俄語丹麥、瑞典、日本、馬來譯本。
這本書在當下重新被熱捧,卻是汪涵在一個節目上提及《浮生六記》之後,短短几年,就冒出數十個所謂的「全譯本」。
哪個更好呢。其實,《浮生六記》的文言文版本也並沒有特別難懂,看原文,也許更有味道。
叔本華曾說:「一個善良溫和節制的人在困境中不失其樂,但貪婪妒忌卑劣的人儘管坐擁萬千財富卻難以心滿意足。」
畢淑敏也說:我喜歡深存感恩之心又獨自遠行的人。知道謝父母,卻不盲從。知道謝天地,卻不畏懼。知道謝自己,卻不自戀。知道謝朋友,卻不依賴。知道謝每一粒種子每一縷清風,也知道要早起播種和御風而行。
留在生命里的東西總會越來越少的,可留下的也越來越重要,曆數過往,見過天地,見過眾生,更重要的是見自己,就像沈三白,約了芸娘過日子。
殘陽,新柳,春天如約,也許從今晚,或是夢醒時,就去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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