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於德水:中國紀實攝影的黃金時段還沒有到來(下)

於德水:中國紀實攝影的黃金時段還沒有到來(下)

◇黃河中即將靠岸的渡船,河南,1996年。攝影/於德水

「紀實攝影可以被除中國以外的任何國度所摒棄、淘汰、擱置,甚至被放到文物保管箱里,但是在中國不一樣,中國紀實攝影的黃金時段還沒有到來。」於德水說。

好的影像一定要進入人的心裡

攝影 / 於德水

採訪並文 / 馬列

如果說在上篇《於德水:33年「走黃河」的人(上)》中,筆者主要對於德水的創作經歷與風格進行了追問,訪談的下半部分則更多地將關注點轉到當下。

在堅持用自己的方法深耕影像之餘,於德水依然抱持開放與接受的心態。他雖始終堅信傳統紀實攝影仍然葆有力量,卻同樣感嘆於「一旦擁有真正的思想,並能到位、準確地表達,當代藝術的表達力度絕對超越古典和現代藝術」。

關於「大師」的稱謂、一代攝影家的時代局限、傳統紀實與當代影像的傳承和變革……在筆者看來,對這些話題的思考與闡述,才是於德水作為國內重要影像學者的真正體現。

「照相機是我閱讀社會的『一本大書』」

穀雨:你一輩子記錄黃河,記錄那片土地和人民,也有許多攝影家一輩子奔走在世界各地,記錄遠方。你覺得這種差異緣於什麼?

於德水:這個問題我曾經思考過,當年也跟侯登科交流過。對於個體,很大程度上其生長的社會環境,決定著他未來的文化選擇和走向。對我來說,到遠方去,恰恰是為了給我在這片土地上做的事,尋找一個參照。

1990年代初,我跑了很多地方,西藏、新疆連續跑了四五次,去那些地方也拍照片,但更多地還是感受一下當地的人文環境,觀察人在生存方式、文化上的差異。更長的時間,我覺得還是應該在自己這片土地上,深耕自己的影像。

◇新疆,1990年。

穀雨:從差異中,可能會發現在自己這片土地上,容易忽略的東西。

於德水:對,很多東西是在比照之中才能看到的。

穀雨:那你怎麼看待不同攝影家之間完全不同的選擇呢?

於德水: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吧,不僅是文化觀念的差異,每個人視覺感受方式的差異也很大。有的人一到陌生環境就特別受刺激,容易有新奇感。實際上,攝影更為擅長的是像美國《國家地理》做的那些事情,把一些人類無法到達之處的存在、景物展示給人看。

但對我來說,攝影更多的是觀察生活、理解生活的一個手段、一種工具。結合我生活的時代背景,這並不是刻意而為,而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

◇過河灘的行人,河南,1994年。

◇在路上騎獨輪車的孩子,河南,1996年。

◇黃河邊放生的人們,河南,2009年。

因為恰恰是攝影,在某種程度上補償了時代給我帶來的缺陷。在得不到文化教育和沒有精神給養的現實中,我對社會的一切理解都是自己用照相機觀察社會時,一點一點得到的。照相機就是我閱讀社會的「一本大書」。

「我們這一代沒有攝影大師」

穀雨:你在許多文章和訪談中經常提到,自己這一代攝影人「註定是承前啟後的一代,註定是在觀念的夾縫中圖謀發展的一代,註定是在產生大師的空白地帶執著存在著的一群人」。怎麼理解這三個註定?你覺得這一代人沒有產生大師嗎?

於德水:這是生活在那個時代所決定的。

他們現在都將老侯(侯登科)冠以大師的稱號,但我個人還沒有這樣看。老侯的思考、對攝影與社會關係的探求,是我們這一代人中走得最遠的一個。他也是在實踐中最努力、最下勁的。可是,一個時代的局限,個人是無法超越的。

◇新帽,陝西漢中,1983年。攝影/侯登科

◇三個婦人,陝西鳳翔,1990年。攝影/侯登科

所以我特別看好現在新的一代,因為他們接受了完整的基礎教育、文化教育、藝術教育。當然這個時代有它自己的問題,但是我們那個時候根本無法想像現在他們擁有的這些。

穀雨:你覺得那個時代先天就是不足的。

於德水:我們這一代人,該長身體的時候,三年困難時期吃不飽飯;該受教育的時候,學校和教育體系癱瘓了。雖然後期有了一個機遇,補了一下課,但是最好的黃金時段已經過去了。我上大學的時候都已經三十多歲了。

穀雨: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每一代人都逃脫不了歷史的局限性。在這個局限性之下,像你這樣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已經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很高的位置,你覺得還是不能被稱為一代大家?

於德水:不能。原因很簡單,你拿同時期任何一個國外攝影家的影像和我們的放在一起,我們是比不了的,這就是時代局限造成的。

1991年,我聽崔健唱《一塊紅布》。那時候我的小書房裡有一個當時流行的放磁帶的落地音響。記得那天,我一個人把音響開得震天響,崔健那撕裂的沙啞嗓音把我震撼得一塌糊塗,他聲嘶力竭吶喊出的是整整一代人的命運。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那天是你用一塊紅布,蒙住我雙眼也蒙住了天,你問我看見了什麼,我說我看見了幸福。」我就是像那樣被蒙著眼睛、懵里懵懂一路走過來的。這是我們那一代人生活狀態的真實寫照,走了那麼長的路,都已經奔四的年齡了,這才看清世界是怎樣一回事,應該怎麼去做。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在我們這代人里,侯登科是非常努力的,不甘於命運。那時我們的思考、知識基礎,基本上都是同步的。但他比我要勤奮,而且在攝影上用的力道也狠。我們在交流的時候,他總是嫌我拍得太少:「我這段時間幹了80個膠捲,你小子才拍多少啊……」

侯登科以超常的心力浸入攝影的探求,與命運抗爭,從社會的基層一步步走到了那個年代精神的制高點。他對攝影的追求最為執著,付出的心血也最多,在我們這一代人里是一個優秀的代表人物,但我對稱譽「大師」還是很警惕的,尤其是當下的語境。

有人把侯登科比作是中國攝影界「顧准」式的人物,因為最重要的是他探求真理的姿態與思想,這是他真正的價值所在。但是,我仍然認為我們這一代人註定處在產生大師的空白地帶,就是這樣,現實真的很殘酷。

那些從未示人的實驗影像

穀雨:在河南攝影領域,你、姜健、閆新法等這一代攝影家大多是傳統的紀實攝影,而當下的年輕人——孫彥初、慕容拖鞋、陳卓等,許多是以非常當代的方式進行影像創作。同樣成長於中原這片土地,時代在兩代人的創作上烙印下如此大的不同特點,你覺得在其中有沒有些一脈相承的內在精神?

於德水:還是有的。總體地說,這種精神一方面有著文化血脈的延承與發展,另一方面也是時代諸多新質所複合的結果。當然從具體的實踐形態上來說,年輕人和我們的差異已經很大了。新一代更多是不羈、不屑的態度,他們卸掉了那種沉重的責任意識,但是他們和腳下這片土地在骨子裡的連接,仍然是一種最根本的狀態。

◇ 選自《主人》系列。攝影/姜健

◇永定陵,河南鞏義,2005年。選自《皇陵百姓》系列。攝影/閆新法

◇ 龍脊,河南新鄭,2013年。選自《Hidden》系列。攝影/陳卓

◇ 選自孫彥初攝影手工書《半張紙,一個句子 》。

穀雨:在當下,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用一種很當代的方式去創作?

於德水:我其實有過這方面的實踐,但沒拿出來示過人(笑)。2017年三影堂做「中國當代攝影40年」展覽的時候,榮榮來河南看照片,那時候我翻出來一本80年代做的手工書。我自己都很奇怪,心說:現在手工書這麼時髦,那時候我竟然已經做過了。

我當時買了很多黑紙裝訂成本,封面是用啞光白色帶麻點壁紙包起來的硬紙板,顯得像精裝一樣。標題是我自己手寫的,但為了追求印刷品的效果,用相機拍下來後洗成相紙貼上去。那時候正在拍黃泛區,所以標題很宏大——「獻給黃河泛區的人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全球大搜羅 的精彩文章:

關於尼康相機的手動操作
不炒作概念,讓AI落地!硬科技大咖教你如何把握AI風口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