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行長周小川④ | 臨別忠告：要重點防止「明斯基時刻」

澎湃新聞記者 陳月石

周小川 澎湃新聞記者 趙昀 圖

2018年3月19日，年滿70歲的周小川正式告別「中國人民銀行行長」這一舞台。

擁有博士學歷的周小川，無論是記者會還是公開演講，很少埋頭念稿，他的主題發言不是枯燥無味的學術文章，也不會泛泛而談，回答記者提問通常也不繞彎子，愛用比喻、生動、專業、乾貨滿滿、中英文皆自如，是公眾對他的印象。

過去15年，周小川既曾在早年表達維持本幣穩定的決心，也在全球金融危機最嚴峻的時刻提出要創立「創主權貨幣」，而他在去年末提出要重點防止「明斯基時刻」，更是被部分人視作他的臨別忠告。

以下是澎湃新聞對周小川在央行行長任上精彩發言的部分梳理。

「不能讓老百姓手裡的錢毛了」

2007年10月在分組審議十七大報告時，周小川提出，要注重通貨膨脹的防治，不能讓老百姓手中的錢毛了。

周小川這句道出央行維護幣值穩定職責的名言此後被反覆提及。2011年周小川做客央視省部長訪談錄，回顧「十一五」經濟發展時稱，收入增加，物價平穩，沒花掉的錢還能保值增值，老百姓手裡的錢變多了。

回應貨幣政策超調：「凡葯三分毒，吃藥肯定有一點副作用」

「大力度防範危機的調控，叫凡葯三分毒，吃藥肯定有一點副作用，為了防止副作用後面的展現，我們要強調適時退出。」2012年末，在度過全球金融危機最困難時刻後，周小川在回顧過去十年中國貨幣政策時說道。

為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中國的貨幣政策基調從由穩健轉為適度寬鬆，貨幣供應量也隨著急劇增長。

匯率調整不會採取「休克療法」

2010年10月，周小川在華盛頓出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年會期間，駁斥了美國和歐洲呼籲人民幣加速升值的要求。他明確表示，人民幣匯率調整將是逐步的，且不會採取所謂的「休克療法」。

這年的世行秋季年會，周小川還用比喻的手法描述了中國的匯率改革：「西方人喜歡用西醫，立竿見影但是動作過猛；中國人喜歡用傳統的中醫，重視不同草藥調和之後的藥效，雖然見效慢，但卻是穩健有效的療法。」

談人民幣貶值：不會讓投機力量主導市場情緒

2015年8月11日，央行啟動了令國際金融市場震動的「811」匯改，人民幣匯率隨後大幅貶值，針對國際投機力量的做空，2016年初，周小川在接受財新周刊專訪時強調：「中國有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外匯儲備，我們不會讓投機力量主導市場情緒。」

在行動上，央行在2016年初祭出了收緊離岸人民幣流動性的大招，香港市場上人民幣變得供不應求，拆借利率飆升至創紀錄新高，人民幣「空頭」也隨之偃旗息鼓。

談比特幣等虛擬貨幣：讓人幻想一夜暴富不好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的央行記者會上，在重申了對金融科技的一貫支持態度的同時，周小川亦表示：「我們不太喜歡那種創造一種可投機的產品，讓人家都有『一夜暴富』的幻想，這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池子」論

美聯儲開啟第二輪量化寬鬆政策（QE2）後，「熱錢」湧入新興市場，中國打算怎麼辦？周小川在2010年10月向市場拋出了自己的「池子論」：短期投機性資金如果流入，通過這一措施把它放進「池子」里，而不會任之泛濫到整個中國實體經濟中去。等它需撤退時，將其從「池子」里放出，讓它走。這樣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資本異常流動對中國經濟的衝擊。

一時之間，市場紛紛猜測周小川口中的「池子」是什麼，股市、房地產市場均被提及，周小川在兩個月的一次公開演講中給出答案：外匯儲備。

超主權貨幣

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爆發了全球金融危機， 在2009年G20峰會召開前夕，周小川在央行網站發表了文章《關於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他提出：「創造一種與主權國家脫鉤、並能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從而避免主權信用貨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內在缺陷，是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理想目標。」

隨後，《關於儲蓄率問題的思考》《關於改變宏觀微觀順周期性的進一步探討》《改革國際金融監管體系的幾點認識》三篇文章接踵而至，在國際上「激起千層浪」。

在周小川的上述文章發表兩天後，英國《金融時報》發表社評稱，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向全世界發出了一個強有力的信息：他希望結束美元時代。這不是恐嚇，周小川嚴肅地建議用一種儲備貨幣來抗衡美元的地位，並同時稱「他的觀點值得一聽」。

要重點防止「明斯基時刻」

2017年10月，周小川將「明斯基時刻」這個專業術語帶入了公眾視野。

在十九大中央金融系統代表團的團組討論上，周小川在介紹如何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底線時表示，中國要重點防止「明斯基瞬間(時刻)」出現所引發的劇烈調整。

周小川說，如果經濟中的順周期因素過多，會導致市場過於樂觀並造成矛盾的積累，從而到一定時候出現「明斯基時刻」。

對比美聯儲主席：「我覺得我的工作挺難做」

你和伯南克的工作哪個更難做？2010年央視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周小川。

周小川直言「我當然覺得我的工作挺難做」，他的理由是：「一般人都對自己的難處理解比較深刻，對別人的工作，他有什麼難處，實際上你不見得全看得到，可能事後你慢慢看到一些材料，你才能知道。」

「人民幣先生」：如果因為匯改，未嘗不可

周小川在15年的央行行長生涯中被外界授予了諸多稱號，而「人民幣先生」無疑是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一個。

不過他並不完全認同：「假如由於我的談話對人民幣有影響，才叫我『人民幣先生』，我覺得這個稱呼不合適。但如果是因為人民幣匯率改革，那倒是未嘗不可。」周小川早年在接受中央電視台採訪時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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